雪落下的那天,我和他一起被关进了小盒子里。
拥挤,逼仄,他闲庭自若的屈膝,手臂展开贴着两边,占了这个小盒子里的大半空间,而我坐在他的大腿上弓着背,头抵在他肩上。
没什么话聊,我先开口。
“五条,你想我了吗。”
右腿跪地,左脚却只能踮着,膝盖顶在他腹部,位置微妙,不敢用力,所以只好结结实实靠着他大腿,转移重心。短裙下垂遮挡,薄薄两层布料,传递着彼此的温度。
他稍微低了一点头,不回答我的疑惑,只看我颤抖的膝盖,目光有如实质。
越看越抖,我又往他腿上试着坐实,却还是因为屈膝的弧度太大而缓慢下滑。
“你坐我身上吧,不介意哦。”
“我介意。”
“那扶你一把好了。”他的手虚放在我腰侧。
“我介意。”
他顿了两秒,右手用力卡进我膝盖与他腹部中间,用手掌托起我膝盖。
“这样总行了吧,别做那么让人害怕的事啊。”
我笑了一声,稍微侧头想看他表情,却因为盒子大小的桎梏只能看见他的唇角与喉结,线条凌冽,“堂堂五条大人也会觉得害怕吗。”
“谁被这样威胁都会害怕的。”
“你的无下限呢。”
“我要放的出来现在还跟你一起挤在这里?”
他说的有理,我只是又笑一声。
有他手垫着也好,我也不用那么吃力,稍稍放松一点把重量交给他。
“今天怎么穿的短裙?”他往旁长出一口气,又转回来鼻子嗅闻两下,“你的香水味好浓。”
青筋跳了下,我解释,“抱歉啊,因为今天在约会。”
“约会……那你跟我一起被关进来还真是倒霉诶。”
“的确,出去得哄好久。”
“你那个脾气居然也会哄人?”
“我以前不也这么哄你。”
然后就是沉默。
我一手撑在他耳侧,另一手用手臂抵在他头后的壁上,身子被迫弓成虾米,可这姿势多少有些为难人。
出乎意料的,他开口换了个话题。
“这些年还好吗?”
“还不错,你呢?”
“我也还可以。”
“咒术师不加班了?”
“那个很难避免吧,普通人那边不用加班?”
“也要。”
“那也差不多。”
“我以为你会回去接管家族势力当老爷。”
“啧——你是不是电视剧看多了。”
“没有嘛?”
“虽然是家主没错,不过那种事肯定跟你想的不一样。”
“えっ——?毕竟我是普通人一族嘛。”
“现在我可是老师哦。”
干巴巴的闲聊与日常问候,血管受姿势影响被压迫着,血液流畅不通,最先出现的是担着身体重心的右腿开始发麻,如黑白屏上闪烁的雪花。
忍了片刻,稍微动着重心试图缓解,但雪只是越下越大,眼见他的身子有些紧绷,唇角也绷直。
“要干嘛啊?”
“我腿麻了。”我如实回答。
“你是不是很久没锻炼了。”他质疑。
“是,毕竟也老老实实上班七年了。”我承认。
他的手伸过来,在我腿上按了下,按的我眼角一抽,吸气。
“一定要在我耳边发出这种声音嘛?”他偏了下脑袋,“你这样搞我们真的会变成这样那样的发展欸。”
“请千万不要,”我咬着牙,也把头往另一边偏,“我有男朋友的,那种俗套剧场就没必要上演了。”
他的动作稍顿,又继续按捏着,口吻抱怨,“就说让你坐我身上了,比现在这情况好多了吧。”
他手劲很大,按的我面皮都在抽搐,麻木的腿受到刺激感官愈发酸爽,我咬着唇憋气。
“麻烦,倒霉死了,怎么偏偏跟你一起被关进来了,再等几分钟,几分钟总能忍下来吧,这东西里面封这么死,限制下外面的人谁看到都能轻松打开才对。”
手从大腿按捏到小腿,最后握住脚踝,声音停顿一秒,并在下一刻将脚腕猛抬起折叠发麻的腿,我嗷一嗓子,左拳已经猛锤上他胸口,他才悠悠放下我的腿,“好心没好报,农夫与蛇呐……”
我痛苦的拿头撞了两下空气墙,重心被迫换位,结结实实换到左腿,即使有手做隔垫还是不可避免的压实,被我痛苦扭动的身躯带着晃动两下,然后他也哼一声,就在耳侧。接着气笑。
“我说什么来着,你还不如坐在我身上,搞什么?非要玩play?我可没这个心思。”
“你把我重心都带偏了这也能怪我?”我从麻木的电流中憋出声音反驳。“我又不会浮空!”
“然后就在人身上扭?”他把手抽回撇嘴,试图缩起他那庞大的身躯,“我没碰你,你也别碰我。”
我气得要倒仰,抬身却只磕到上方的壁。
卡在他双腿中间的左脚摆动着踹了下他的右脚脚踝。
“收起你的腿,把这个角落让给我。”
他听话的努力并膝,想要将腿并起时又把膝盖磕上我的腰,我又猛地一晃。
他也倒吸一口凉气,手重新扶上我的腰把我往外推,按着全贴在上方壁上。
“你在这里不会觉得自己很娇小吧,横在中间是要我怎么换位置啊?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腿那么短。”
他舔自己嘴唇一下是不是会被毒死啊。
我气的深呼吸两下,扭头,把气全吐他脸上。
“你准备好,我要踩你了。”
“……”
五条悟骂了一声,手刚要往前,我已经把踮起的脚猛的往前抬起,脚尖落在他腹部,然后整个人以一种蜘蛛人的姿势前拱,结结实实贴上他的脸卡进他的颈侧,犹如窝进他的怀里一般。
臀部也挪窝,侧向一边,路过他的身体时拥挤的摩擦过。我手往后伸把臀下的腿掰过去让他去另一边,再将脚尖的位置挪窝到角落,这样我就缩到他腿边的角落。
然后我才发觉,这个地方真的太小了。
即使是这样缩在角落我的另一条腿也收不过来,现在反倒横跨他两条腿压在他肚子上,像蜘蛛侠。
比刚才的姿势还难受,进退两难。
他气喘两声,直接扑在耳侧,然后磨着牙阴森森笑。
接着天旋地转,手拎着我又挤又压再当成物件转,已经完全分不清磕到的是哪,反正最后停下来时我后背紧密的贴着他胸膛,整个人都窝进他怀中。
我还想再挣扎一下就被手死死按住。头顶传来他全没情感的声。
“再动一下试试。”
我不动弹了。
不是怕他,只是寄人盒里,不得不低头。
我和五条悟在一起过,高专时期。
霓虹是一个含蓄的在空气中读空气并存活的国家,所以在一起和分手都可以靠空气。
总会在人群中和他对视,然后都笑,出行后他单独来寻我,互赠礼物,情人节给本命巧克力,白情再收到回礼,这样就算在一起了。
一方继续职业道路,另一方离开学校,不再当咒术师,这就是分手了。
我在社会上讨生活七年,不管是模样还是性格早和当初不同,他也与以前不太相像。可刚才的怒意又像让我窥见当年的一角。
我说我要离开时他就这样,没什么表情的站在那,插着兜,冷漠反问,跟我有关系吗?随你。
然后一个眼神都没再给我,转身迈着步子离开,就算是欢送会、同学会,我都再没见过他。
这个人有些时候很冷漠的,对于那些无趣的、无聊的、一般的、普通的,他都没兴趣。
可惜我就是那样一个普通的人,我们实在太不合适了。
当初我要离开他还有些生气,干脆懒得再搭理我,现如今时过境迁,我们倒也能在这小盒子里平静的闲聊一下不同的日常。
不聊点什么的话这空气实在太僵硬了。
“最近七海回来了。”
“是吗。”
“他说觉得还是咒术师比较适合他。”就像是最普通的询问,没有芥蒂,上一秒的冷意也不复存在,“要是你哪天受不了想换行回来,记得联系我,超欢迎哦。”
“好,我会好好考虑的。”最寻常不过的敷衍回答,一如每次遇见推销时摆上的笑脸。
“不过你全职太勉强,干点兼职也可以。”
“是这样呢。”
“那就不用像今天一样跑来凑热闹,跟我一起被关在这里。”
这话出来后我就不知道怎么回答了。
当然,如果我真是咒术师,要么盒子里只有我一人,然后等谁来帮忙援救,如果我只想当普通人,也全不会被牵扯进这种麻烦,远远躲开就是。
但我既不想回来加入咒术师,又做不到彻底放下。在咒术师里我是末尾,在普通人里却又要高举英雄的大旗。
人总是俗套至此。
和一群英雄待在一起就会发觉自己的无能,可是在普通人里又自信除了我再没人能做到。
成为了以前最讨厌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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