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那个拥抱并未持续多久。

江晚还没从离渊这莫名举动中回过神来，就察觉到脖颈处一痛。

“嘶——你是狗吗？”江晚不愿再惯着他，用力支撑着离渊的肩膀推开。

离渊的唇角还带着血，哪怕被推开，那双竖瞳也还是直勾勾地盯着江晚，亮得惊人。

他抬手随意抹去嘴边的血迹，这才缓缓露出个笑来：“还真是你，江晚。”

江晚烦躁地捂着脖颈：“被你从悬崖上扔下来的，除了我还能有谁？”

他保持着捂住伤口的歪头姿势，看向离渊：“你刚才是在找我？”

离渊脸上的笑就维持不住了，咬牙逞强：“确认下你死没死而已，没死我还能再补刀一下。”

要不是系统传来离渊涨了20的黑化值播报，江晚差点就信了。

“要是这么怕我死了，从一开始就别扔我下来啊。”

离渊身后的藤蔓如鲜红花蕊炸开，一字一顿道：“我，不，怕。”

他随便说说，江晚就随便听听，只从离渊身边掠过，打算沿着渊底的路找到出口。

“你要去哪里？”离渊在他背后恼怒道。

江晚背对着他摆摆手，脚步不停：“自然是回衡云宗。”

他侧过头，翘翘唇角：“你不是都说了嘛，我背叛了你。那我不就只有一个去处？”

一听这话，离渊反而不慌了。

他将手拢在广袖中，冷笑连连：“你不仅仅是霜极境的叛徒，现在衡云峰亦是把你当做叛徒。江晚，你无路可走。”

也不看看这局面是谁造成的。江晚眸色转冷。

他停下脚步，换上坚定不移的神情：“沈宿寒会相信我的，我要回去向他解释。”

“解释？解释什么？”离渊仿佛听到天大的笑话，“你在众目睽睽下刺杀沈宿寒，谁还会信你？”

可他再看向江晚，那张脸上依旧沉静镇定，好像真的笃定沈宿寒会原谅他。

他为什么这么相信沈宿寒？

他们到底是什么时候，结成了这样的信任关系？

离渊感觉自己心底有一股暗火升腾起来，烧得自己心神不宁。

他整理心绪，又开口道：“看到复城那次的份上，我可以再给你一次机会。”

他伸出手来，像是屈尊等着江晚主动过来：“跟我回霜极境，我就原谅你。”

[宿主，要是不答应他，离渊很有可能会暴走动手。]系统提醒。

[你已经没有重生buff了。]

“谢谢你，系统。”江晚依旧站在原地，“但这次，我又想赌一把。”

罡风如刃从狭仄的深渊涌进，江晚的发带在悬崖上被荆棘刺得破碎不堪，如今凛风刮过，那道发带如琴弦断裂，长发在风中烈烈飞扬，像一道墨幡。

在散下头发后，江晚的面庞显得更加瘦削，连神色都多几分脆弱。

“当初……是你赶我走的。”他的声音几乎被吹散。

“我想留在你身边时，你不要我；我想要走时，你偏偏要留下我。离渊，你怎么能如此对待我？”

“因为你的命都是属于我的！”离渊想都没想就回答。

可在说完之后，他又后悔起来，虽然不知这种感觉缘何而起，但他就是莫名觉得后悔。

江晚离开霜极境已经十年，离渊甚至想不起以前的江晚到底是什么模样。

在他的印象中，江晚永远低垂着头，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在他脚底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离渊只觉得他无趣。

就连江晚到了衡云峰，兢兢业业传回来的情报也无趣，没什么可以用的，离渊后来都不愿看了，随意便将那些书信扔给属下。

事情是在什么时候开始发生变化的呢？

离渊想起来——就是前几个月。

江晚的书信断掉的前三个月，属下在给他汇报的时候，离渊尚不觉得如何。书信断了就断了，反正在月圆之夜难熬的是江晚，迟早会坚持不住来央求他。

可他怎么都没等到江晚的一句服软。

“有意思，我倒要去看看，那家伙到底在做些什么，连我都敢忤逆。”

离渊带着这样的心思，抢先江晚一步进了复城。

但后续的事情越发失控，他突然发现江晚跟自己想象中完全不一样，哪怕说着顺从的话，可眼底的不驯清晰可见。

他在利用江晚，但有趣的是，江晚竟然也在利用他。

谁给他的胆子？离渊又怒又觉得好笑，这才在复城胁迫鬼新郎，上演了那么一出戏。

——若说离渊的人生有着既定的命数，那么便是在他被江晚拼命救起的时候，所有的命数都被打乱了。

乱到……连他的心绪都不再受自己控制。

就如同现下，离渊在后悔那句话后，第一个想法竟然是：“不该说这样的话，说了之后，江晚一定会……”

会什么呢？

离渊站在原处，茫然地盯着江晚。

于是他看到江晚苦涩地笑了笑，再也没有迟疑，转头径直往前走去。

他要走了。离渊只觉得心口被风灌得极凉。

“你去也没有用！”离渊怒道，“我震断了你的本命剑，衡云峰的人早就以为你死了！恐怕只消数日，他们就再不会记得你的存在。”

江晚越走越远。

离渊气笑起来：“你以为所有人都像我一样吗，十年不见还要去复城救你？你回来！忘恩负义的东西！”

江晚脚步停住，无奈地叹了口气：“尊上，在复城我也救了你，我们算两清了。”

“就算我回不去衡云峰，偌大天下，总有我能待的地方。”

离渊急道：“灭世阵法都已经打开，你还能去哪儿？只有在霜极境能活下去。”

江晚轻笑：“那我宁愿死在灭世阵法中。”

这话如同一盆冷水浇下，离渊神色凝住，沉声道：“你就这么不想跟我走？”

江晚继续往前走，仿佛什么都阻拦不住他：“既然尊上当年说，宁死都不愿与我扯上关系，那我死在外边，永生永世不再与您相见，不正是如了你的愿？”

离渊这才回忆起自己十年前的口不择言。

他瞧不上怯懦卑微的江晚，也恨族中长老非要把这个人安插在自己身边，于是反应格外激烈。

可哪怕当他把江晚从悬崖上扔下时，他都不曾真正想要江晚死掉。

就像在复城那般，他只是想吓唬江晚，让他服软，但当离渊赶到深渊，却没有看到江晚的身影。

距离江晚坠崖已经很久，他这次没接住。

强烈的恐慌像刀刃，一刀一刀在离渊身上刮出深可见骨的伤口。

他像疯了一样在深渊底下四处搜寻，哪怕看到江晚的尸骨也好，他总有办法让江晚还魂的。

但是没有，哪里都没有。

直到那个瞬间，离渊才恍然明白过来，原来在复城的那次进食，是有代价的。

江晚的血液淌入他的体内，在化作力量的同时，也化作了……他的软肋。

[检测到主要配角离渊的黑化值 10。]

巨大的压迫力骤然从身后传来，对危机的第六感令江晚浑身都叫嚣着逃离。

不会玩脱了吧？江晚有点拿不准。

可还不等他转头，他颈后骤然传来剧痛，当即眼前一黑，往地面倒去。

·

再次醒来的时候，入眼是陌生的穹顶。

这里的建筑风格明显和衡云峰不一样，异域风情的绒毯挂在墙上，炉火在脚边猎猎作响，空气里充斥着末药和豆蔻的辛香，兽牙和玛瑙制成的风铃在头顶缓缓摇晃。

“系统，还在吗？”江晚谨慎地又合上眼睛，第一时间召唤。

[我在我在。]系统冒出来，大呼小叫道，[之前真是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要被离渊杀了。]

[之前在死黄泉的深渊，你被离渊袭击，昏迷之后被他带回霜极境。这里是离渊的寝殿。]

……这个世界的人怎么都随便把人往床上带。

江晚有些无语。

系统像是憋了许久，还在喋喋不休：[晚晚崽，你简直是钢铁般的男人。你是从悬崖上摔下来，骨头断了好几根，身上也全是被荆棘划出的伤口，而且那个锁魂咒——]

“我昏迷了多久？”眼看系统越说越偏，江晚赶紧打断。

[昏了三天。]

那还好。江晚放心下来。

[怎么感觉你松了口气？不过这三天那叫一个精彩，沈宿寒都打到霜极境门口了，要离渊把你的尸首还给他。两人打了两天两夜，但离渊毕竟实力在沈宿寒之下，现在已经快输了。]

江晚听到离渊不在这里，这才放心地睁开眼，立即起身：“那我正好趁现在离开。”

[但商清雨也在这里。]

江晚满头问号：“他怎么总是能随机刷新在一个我没想到的地方？”

系统支支吾吾：[应该是还有隐藏剧情没有被触发，所以我也不清楚捏……]

江晚眯了眯眼，瞬间会意：“那看来这处隐藏剧情，就是刷满商清雨黑化值的关键。”

这么看来，他就暂时走不了了。

刚说到这里，殿外忽然传来沉重的脚步声。

系统忙道：[是离渊回来了！]

江晚神色一凛，赶紧又仰头倒了下去，闭上眼睛开始装睡。

那道脚步声很古怪，一轻一重，像是跌跌撞撞地朝他走近过来，直到最后，那人重重地坐在床榻上，呼吸声由远及近，像是那人在凑近观察着江晚。

“醒了就别装睡。”离渊沙哑的声音传来。

江晚无法，只能睁开眼睛，随即就愣住了。

他还是第一次看到离渊这么狼狈，浑身是伤，连那双煞人的赤金竖瞳都明明灭灭，俨然是在强弩之末。

被打得这么惨？江晚张张嘴，终究还是没说出缺德的话来。

离渊见他睁眼，短促地笑了声，抬手去挑起江晚的一缕长发：

“你到底是什么宝贝，要守住你还挺难——”

话还没说完，他就脱力朝着江晚怀中倒去。

江晚下意识抬手扶住他，掌下是光滑又冰凉的触感。

他顿时觉得不太对劲，侧目望向床榻之外，看见了一地散落的铠甲和衣袍。

视线再回转往下，江晚瞬间默然。

离渊，没有穿衣服。

晚晚崽：和离渊相处的每一天，我都想报警。

这个位面快到尾声啦！写这几章在听的是抖音刷到的老歌：EXO-Heart Attack，很适合写一些你追我逃（？

大家二月快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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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修仙文的反派师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