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1点55分。
贺盐和刘念潭到达二十四桥。
二十四桥是绕湖一圈建立的观景石桥,一碧万顷的湖水尽头就是单城,站在桥头踮脚远眺,就能隐约看见对岸的繁华。
快到下午工作时间,二十四桥的人比起中午已经少了很多。湖边的风有些大,平等地吹乱每一个人的头发。
她两站的地方是二十四桥上方的一座广场,要到桥上去还得向下穿过几十阶的石台阶,石阶两旁树木葱郁遮挡着向下的视线,从贺盐的位置向下看去,只能看见桥上隐隐绰绰有几个人影。
贺盐正打算挪个位置细看,一阵风吹过来头发糊了一脸,她一边拨开头发一边含糊不清地问:“那桥上好几个人呢,你看见说要自杀的哪个了吗?”
刘念潭说:“我们下去看看吧。”
两人顺着阶梯不紧不慢往下走,视野变得宽阔明亮,那几人的模样也一下明晰,不远处有一凭栏独钓的老太,有一郁郁寡欢的女子,有带着小孩的妈妈,有满脸怒气的男人,还有一背着书包的小女孩,远处还有几个嬉戏玩闹的女生。
贺盐环视了一圈,坏心眼地戳了戳刘念潭:“你猜是哪一个?”
刘念潭无奈地捉住她捣乱的手:“也许是那个叹气的女子?我们过去问一问就知道了。”
贺盐小声嚷嚷起来:“才不是。”又坏笑着问赌不赌。
刘念潭微笑着拒绝了:“不赌“
被利索地拒绝了,贺盐也不觉得尴尬,露出爽朗的笑容:“那就不赌好了,不过…肯定不是那个叹气的女性。”
刘念潭:“你觉得是谁?”
贺盐一副“就等着她问这一句”的样子,扬起嘴角得意洋洋地说:“是那个背着书包的小女孩。”
刘念潭反驳说道:“也许那个人并没有来,只是一句玩笑话。”
离开易亭明家时她已经准备好了备用计划,此刻对于那个人没来的可能并不苦恼。
贺盐眼睛笑成了月牙,搂过刘念潭的肩膀:“那我们去问问好了。”
女孩用诧异的眼神看了拉拉扯扯的两人一眼。
大人真是不靠谱啊!
贺盐俯下身问,笑嘻嘻地问:“你是论坛上发帖的那位吗?”
女孩捏紧拳头,往后退了一步:“你是谁?”
贺盐无视对方警惕的眼神,笑着说道:“我是来和你一起自杀的。”
女孩:“……”
空气一下子凝固了,刘念潭在一旁无奈扶额,都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吐槽。
女孩看了一眼刘念潭,又问:“那她是谁?“
贺盐回答得特别快:“来给我两收尸的。“
她在心里沾沾自喜,觉得给刘念潭安排的身份特别合理,还给刘念潭递了个“一切交给我了”的自信眼神。
刘念潭:“……”
女孩:“……“我怕不是遇到了疯子。
见女孩满脸怀疑,贺盐一点不尴尬,热情地强行凑了过去说道:“你打算怎么个死法?”
这是可以讨论的吗?
四目相对,女孩睁大了眼睛,露出迷茫的表情答道:“我还没想好。“
在论坛发帖也是一时意气,女孩根本没想过会有人看见,甚至还会有人来找她。
“这好办,我想好了”,就在女孩回答完的一秒内,贺盐已经有了主意:“我们去做一些死后准备好了,先去把死后用品买好。”
死后用品?
人死后还要用什么?
女孩觉得大脑已经宕机了,完全跟不上贺盐的节奏,迷瞪着说道:“为什么要买这个?”
无视掉两人疑惑的表情,贺盐摇头晃脑,拖长音调说道:“死亡可是一件很麻烦的事。这叫趁还活着多给自己烧些纸钱。”
买了纸钱,那棺材总也要买的吧,贺盐心里的小算盘打得叮当响。
说完,她一手牵过女孩,一手拉着刘念潭,先斩后奏就往台阶上走:“走啦走啦,来的路上我已经看见了一家棺材店。”
女孩想着:“反正已经决定去死了,跟她走又有什么关系。”
被贺盐拉着离开二十四桥前,刘念潭快速撇了一眼桥上的摄像头,什么也没说。
贺盐兴致勃勃撇下两人在前面引路,刘念潭牵着女孩走在后面。
这时,一个涂着红唇的男人拦着了贺盐,眼里带着不屑,嘴上却是讨好地说道:“美女,做不做指甲,新店开张打折,299三次。”
贺盐挑了挑眉,隔空做出上下握手的姿势,扬声道:“哟,巧了,我两同行啊。”
红唇男人说:“妹子你也做指甲的?”
贺盐皮笑肉不笑道:“对啊,我是卖棺材的。”
红唇男人一下恼羞成怒,恶狠狠地瞪着贺盐,狞笑着挤出一句:“美女你不是来添乱的吧。”
说句话都能破防,贺盐瞬间觉得索然无味,懒得搭理这人,无视他笔直地走了过去。
刘念潭看着那男人原地跺脚骂街,眼神都没给一个,牵着女孩绕开了他。
女孩疑惑地看向刘念潭:“他怎么骂人?”
刘念潭:“心是臭的,嘴自然是脏的。”
女孩点点头,若有所思。
“当当当当~到了”,贺盐撑着脸,一脸幸福地看着棺材店。
那棺材店门口贴着一副对联,横联是“天赐百福“,上联是“人无千岁寿”,下联是“我处有长生”。*
贺盐站在店门口慨叹,觉得这对联写的太好了,她拿出手机咔擦拍了一张照片,觉得这可以一比一复制下来。
老板见是两个年轻人带着一个小孩,把瓷瓶里柳枝拿出来往往三人身上轻拂,解释道:“年轻人命轻,棺材店也不能随便进,你们也别嫌我老婆子烦,这杨柳镇魂用的。”
刘念潭道:“谢谢老板。”
女孩第一次来棺材店,很是新奇,眼睛圆溜溜地看着架子上的小纸人,礼貌地跟着说道:“谢谢老板。”
贺盐盯着杨柳枝很是眼热,心思早就飞走了。
这是女孩第一次来,她走过来扯了扯贺盐的衣角,抬头问道:“买什么?”
贺盐蹲下身平视女孩说道:“先买一些纸钱,还要买一个,算了,那个待会再说,买一些纸钱还有你喜欢的东西就好。”
贺盐又指了指刘念潭道:“这些她付钱。“
“去吧去吧“,看出女孩有些拘谨,贺盐轻推了她一把,让她转向葬礼用品方向,她自己则是迈着愉快的小步子刻意溜达到老板旁边借着买东西的机会套信息。
贺盐大大方方地问:“老板,你这里除了纸钱花圈还有其他业务吗?“
老板笑呵呵地说道:“还有些净身穿衣、灵车接送、灵堂布置、遗体告别和骨灰寄存。“
贺盐的眼睛一下就亮了,手舞足蹈兴冲冲地拉着老板讨论葬礼细节,想趁机取取经。
另一边小女孩抱着两叠纸钱,看着那边两人相谈甚欢的身影,疑惑地问道:“那位姐姐在做什么?”
刘念潭笑了笑:“是在玩吧,还有想要的吗?”
女孩说道:“你真好。”
刘念潭微微一怔,反问道:“为什么这么说?”
女孩:“因为你都不生气。”
这话说得平淡,刘念潭却是眼眶一酸,柔声说道:“你可以去和她一起玩。”
女孩摇摇头:“姐姐,我好累,已经不想玩了。”
结账出门后,女孩不舍地看了一眼精致的纸扎彩色小狮子,什么都没说,跟在贺盐身后跨出店门。
刘念潭注意到女孩的喜欢,开口道:“等一等。”然后折返回店里买下了纸扎。
女孩单手拿着纸扎的小狮子,呆呆地看向刘念潭,突然冲上去抱住了她的腰。
刘念潭惊讶地睁大了眼睛,手臂不知道往哪里放,愣了几秒才回抱女孩。
回二十四桥的路上,女孩紧紧拉着刘念潭的手不想放开。
贺盐见着了,做了个鬼脸逗她说道:“才不给你,这是我朋友。”
女孩小声地说:“姐姐也是我的朋友。”
贺盐满脸愉悦,把眼睛都笑成了月牙,用夸张的动作搂住刘念潭,贱兮兮地说道:“那要是她只能有一个朋友呢?哇,念潭姐姐你说,你选谁。”
小朋友信了贺盐的鬼话,怯生生地看着刘念潭,生怕她说不要自己。
刘念潭微微一笑:“这个嘛——”然后轻轻给了贺盐一个手刀。
兹——兹——手机响了,打断了三人的玩闹。
女孩听见手机的震动,既不接听也不挂断,身体绷得僵硬,眼睛也黯淡了下去。
不想接,她的脸上写着满满的不情愿与厌恶。
兹——兹——兹——手机没完没了地震动,空气仿佛在一瞬间凝固,像是听见了催命符,女孩觉得自己已经无法呼吸。
谁来救救我。
女孩的目光逐渐失焦,停留在谁也到达不了的地方。
“松手”,一道声音传来。
女孩一怔,下意识松开了手机。
下一秒这道催命符已经被贺盐拿走,她按下了通话键。
接通的瞬间,听筒里传来一个不耐烦的声音:“段辕,你又死哪去了,说话啊。”
接下来的几分钟,一个暴戾的中年男声不停歇地疯狂输出。
“少了你吃还是少了你穿,要啥给啥,你不开心了就逃课是吧,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听话呢,爸爸工作这么辛苦,每天上完班还要管你吃管你穿。你这是跟外面哪个混子学坏了,还学会了逃课,听到没有,赶紧给我回去上课。”
“段辕,段辕,你哑巴了是吧,话都不会说了?天天心情不好心情不好,我上班我也心情不好,怎么没见我抑郁。你别是拿抑郁当借口,这药也给你买了,动物园也带你去看了,你怎么还心情不好。你心情不好就逃课是吧。没出息,你不读书我养你干嘛。我看你就是不想好!说话啊!喂!喂!”
段辕眼神疲倦,了无生气地听着手机里的谩骂,扭过头去不敢看两人的脸。
晦气东西。
贺盐一脸嫌弃地捏着手机,没好气地开口道:“你谁啊。”
听筒里的声音一滞:“你谁啊?我女儿呢?”
贺盐:“我?呵,我是偷手机的。”
啪一声,贺盐挂断了电话,把手机递还给了段辕,拉着女孩书包最上方的提手说道:“走,我两烧纸去,去去晦气。”
本文是HE,但不是甜文。
*对联来自网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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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副本·粉红药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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