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的小孩真好骗,不过是一些真假难辨的场面话她这就信了?带着一丝微妙的感慨贺盐利索地转身离开。
蓝倚秋愣在原地,凝视着她的背影,心里满不是滋味。身影消失的那一刻,她无法否认自己是嫉妒着贺盐的。
阵法内灵力微妙地变动着,贺盐一步未错,大摇大摆离开。
踏出庆城一高的那一刻,左脚刚接触到校外的石板,“嗡嗡”,放在口袋里的手机就震动起来。
“回去。”
发信人:林清延。
贺盐不爽垂着眼,屏幕上的“回去”两个字越看越不爽,她的表情变得叛逆起来。
从前她不是一个能被轻易命令的人,现在——
也不是!
这样的口吻她实在是太熟悉了,光是随便翻翻记忆就能找到一大堆,从 1 岁到 15 岁满满的都是“去学习”、“去参加舞会”、“别吃了”、“赶紧的”、“明天之前学完”、“跟 xxx 搞好关系”、“你让着她”、“不许哭”、“不许笑”、“不许跳”、“上楼”、“下楼”、“5 点起床 22 点睡觉”、“去和她对打”、“画一幅画给朋友做贺礼”、“吃药”、“去参加机甲大赛”。
15 年的教育,贺盐学得最深刻的就是“越是对那个女人价值千金的东西,对她越是一文不值”。
第二深刻的就是怎样回答才能让对方气得七窍生烟。
但是... 在游戏里,任性一点有什么关系。
“我不是你的狗。”
发送、关机,一气呵成。
贺盐撇撇嘴,不屑地把手机塞进口袋里。
离开庆城一高,走在安静的道路上,贺盐开始思忖接下来的事。现在是下午 3 点,现在去协会或者何家都会被林清延抓住。
她的眼睛忽地睁大了,不可置信自己这一个月忙得天昏地暗,竟然什么都没干。这不对劲,她心想:“林清延是不是给我下了降头。”
她摸了摸心口,否定了这个想法,她的心脏从来没有因为林清延狂跳。贺盐皱着眉思索到底哪里出了问题,陡然间,她的视线锐利穿透天际,好似透过交叠的云层看见了什么。
在她不曾看见的地方,人群一阵慌乱。
"她发现了!"
“不可能,该死,爱丽丝!快点更换目标对象!”
【命令已执行,视野更换中...】
在过去的几星期里,她对外的联系全都被林清延切断,除了何蕴川、何三柏、何念潭、之外的人都没接触到,跟圈地为牢似的只能和特定的人来往。去找她们是不行的,以林清延的掌控欲,去了就是自投罗网。
贾许、云渡没有联系方式,结束。
江写意,没有联系方式,但是可以找到,作为暂定选择。
怨鬼在晚上出来的可能性最大,白天瞎碰是浪费时间。
想法在脑海里一转,她立刻就做下了决定——去找唐英澄。贺盐完全忘记了昨天不假思索的爽约,美滋滋地想:“不是约好见面的吗。”
在等车的时候,贺盐趁机上网查看信息。
开机后,发现没有任何来信,贺盐松了口气。
蓝倚秋说已经有人失踪,部分普通人无差别陷入昏迷,她试图找到有关这件事的讨论。
没有。
网上什么都没有,无论是缩写、代称还是附近,社交网络上一片安宁祥和。
若是有讨论才不正常,本就没抱多大期望,贺盐收起手机,上车后让司机开去附近的医院看看。
透过车窗,贺盐看见医院门口荷枪实弹的军.队,哭泣着求医的人全都被赶回了家,闸门前放了一个大字牌子,上面写着红底黄字的“人员已满”。
司机问道:“姑娘,这里下车吗?”
贺盐:“不了,去庆城小学。”
司机又问:“那是哪?”
贺盐道:“天越路那个呼兰村公交站,车停在那里就行。”
车停,踏上土地的那一刻,贺盐脸色惨白,心脏一滞,她捂着心口一下跪在了地上,冷汗顺着额头滴落。仿佛落入真空,一切都离她远去,周围是一片浓雾,浓雾深处,数不清的血红眼睛虎视眈眈地盯着她。
“姑娘,你没事吧。”司机问道。
贺盐抓了抓胸口的布料,忽地支起身体,快速地眨了下眼:“姐姐,逗你玩呢。”
“啊?神经病!”车辆一骑绝尘,只留给贺盐一地的尾气。
贺盐神色晦暗,转头看向死人村的方向。
她感受到了与这片土地的连接,感受到了土地的召唤。心跳与土地共振,有股力量在牵扯她的灵魂,迫不及待想和她融为一体。
可是...她又察觉到拒绝和一丝的...嫌弃。她的身体拒绝与土地交融。
那不加掩饰的嫌弃让她直接笑出声来,贺盐想到第一次,不,是某一次遇见那股大雾时,怨鬼那句直白的“不好吃的”。
她蹲下身,手掌抚摸土地,腥味透过水泥板扑入鼻腔,怨气在土地里跳动,想要回应她,又想要躲避她。
贺盐一脸嫌弃地起身,拍拍手上的灰尘,冷酷无情转身就走。这种麻烦的事情,要是沾上了,不就成别人的乐子了吗!肯定会被追杀到天涯海角不死不休,成为转移注意力的活靶子。
看这学校的异常就知道,肯定是协会解决不了的问题,至于想不想解决就不知道了。
贺盐心想,扯下遮羞布的别是她就行。
打起来,快点打起来!
天色未暗,她慢慢走到庆城小学,时间已经来到下午 4 点。距离正常放学还有一段时间,贺盐已经在门卫惊奇的眼神里拉着她的猫跳舞。
在贺盐疯狂躲避小猫的愤怒时,放学铃响了。
她放下猫,问门卫道:“你们放学这么早?”
门卫已经进入工作状态,眼睛巡视着操场,随口应答道:“今天考试嘛。”
一大群小学生蜂拥而至,操场上全是穿着一样校服的学生。
贺盐瞧着那些欢快的面孔,从记忆深处拉出唐英澄的样子,然后,决定让她来找自己。
她斜靠在墙上,摆出帅气的姿势,眉眼被笼罩在朦胧的阳光下,帅气得吸引了一众小学生注意。
只见贺盐淡然一笑,从口袋里捻出一个口琴,一举一动都完美符合小学生对电视剧里主角的幻想,潇洒风流。
修长的手指握在琴身上,贺盐微微低头,黑鸦般的发丝随风轻舞,侧脸五官线条分明,睫毛颤动,双唇轻轻含住簧片,在万众期待里,发出万鬼哀嚎的惨叫,摧残着所有人的神经。
嘟——嘟——嘟——
嘟——嘟——
主角梦碎,一众小学生心情复杂。小猫头也不回抬腿就跑。
美妙的音乐或许能吸引一部分人的注意,难听的噪音一定能吸引所有人的注意。贺盐愉悦地弯起眉眼,与人群中的唐英澄对视。
5块钱的口琴在空中划了个圈,被完好地收在手心里。贺盐定定地看向唐英澄,含笑看着她强装镇定地走过来。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唐英澄一边熟练地向周围人道歉,一边拉着贺盐跑开。
贺盐手指作枪状比着太阳穴大笑着朝人群谢幕,小学生们一阵欢呼。唐英澄听见后,默默加快了速度。
天色渐暗。
等跑到初次见面的小巷,唐英澄松了口气,这种社死的局面对三年级的她来说还是太超前了。
唐英澄弯腰撑着膝盖,跑得太急,满头是汗。喘息了一会后,她直起身,从书包里摸出 100元递给贺盐,关心地问道:“最近你过得好吗?”
贺盐有些惊讶,手舞足蹈比划道:“我昨天可是放了你鸽子。”
“我知道啊。”唐英澄抹了一把额头的汗,努力睁大眼睛想看清贺盐,她又把纸币往前递了递:“是遇到麻烦了吗?我零花钱还有一些...”
贺盐有些不可置信,嗤笑一声后所有表情都消失了,冷漠地从口袋里掏出裁纸刀,刀刃直指女孩一寸寸伸出,卡擦卡擦的声音在小巷里回响。
啪—— 新安装的路灯骤然亮起,照亮两人的脸庞,地上人影交错,尖锐的刀刃已经按在了女孩脖颈处。
贺盐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对方,不笑时的贺盐显得比平常安静许多,她的眼瞳漆黑,失去夸张的动作和语气,之前维持的轻松氛围一下被打破。
“我不是好人。”贺盐的手很稳,刀片搭在脖颈上没有造成一点伤口。
唐英澄肩膀紧绷,嘴唇抿成一条线:“我知道。”
贺盐冷漠地把刀口往下按了一毫,嘴角冷冷地勾了一下:“你知道我现在在做什么吗?”
唐英澄感受到微微的刺痛,肌肉绵软,没有抵抗:“我知道,你想杀我。”
贺盐笑了:“你知道还既给我送钱,又给我送命。”
灵力缚在刀尖,她的手擦过唐英澄,轻巧地把刀斜插进墙壁。
几根发丝掉落,唐英澄仰头热烈地注视着贺盐。
贺盐:“唐英澄。”
“嗯?”
贺盐又念了一遍:“唐英澄。”
“嗯!”
贺盐收回小刀,卡擦卡擦的声音再次响起,撑在女孩肩膀上的手顺势插进口袋。
“再见。”
夏日孤寂,唐英澄沉默地站在小巷里,眼睛黏在贺盐逐渐远去的背影上,手里的纸钞比刚才还多了几张,她恍然意识到这是最后一面了。
路灯范围之外,贺盐的身影模糊在这由金钱、小红花和口琴组成的夏季里,越来越小,直至消失不见。
夏季还长,唐英澄的小学生涯却已经结束,她还没来得及告诉贺盐今天见到她有多高兴,没来得及告诉贺盐今天全体庆城小学生毕业,她也是。
唐英澄如梦初醒,她对着贺盐离去的方向低声说掉:“再见。”
“狙.击.手撤回。”
监控屏幕前,一人握紧的拳头缓缓松开,又恢复了之前吊儿郎当的表情,一手汗地捡起因动作弧度过大落在地上的帽子。
旁边一人手指飞快敲击着键盘,小巷中的监控录像被拖入后台,贺盐的身影被追踪放大,成为大屏中唯一的监控。
“她要去哪?”一人问。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