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之，当保卫科发现的时候，那几个哨兵还死死抓着他的……嗯，算是一部分吧，舔他的血，而他已经——”

佐伊吐出舌头，在脖子上比划了一下。

钟灵抱着身旁的黑发女生明歌，人都要缩到明歌脖子里了：“虽然听过很多遍，但是每次再听还是觉得很恐怖。”

九层的公共休息室，围坐在圆桌旁的众人都露出难以言说的表情，尤其是言简，因为他下巴动不了，连张嘴尖叫都做不到。

不管这个校园鬼故事是真是假，某个同类极其惨烈又极富画面感的结局，都让人毛骨悚然。

明歌揽着钟灵，一边拍拍安慰，一边对言简说：“虽然我们的宿舍是男女混居，但是男向导基本都住在七楼以下，如果你早点来的话，就可以跟他们住在一起，方便结伴，比如在公共教学楼上厕所什么的。”

言简脸色惨白，嘴唇微微抖动：“有这么可怕吗？连上厕所都......”

明歌和佐伊对视一眼，佐伊立马煞有其事接着说：“其实吧，3号公共教学楼以前出过事，那里的男厕所啊.......”

四个人聊到十点熄灯才各自回宿舍，言简听了不下十个校园传说，晚上睡觉都不敢关手电筒——他本来就怕黑，晚上一直把带来的手电筒打开放在床头。

其实他并不是真的相信那些鬼故事，但鬼故事的恐怖之处并不在于真实性，而在画面感。言简五点被噩梦惊醒，再不敢睡，干脆起来洗澡整理床铺

于是六点二十一到，向导营的钟教官睡眼惺忪摁响起床铃的时，言简已经穿戴整齐站在楼下了。

钟教官眉毛都要飞到发际线上了，震惊道：“你——你不是请病假了吗？”

言简手上的绷带已经拆掉了，低头在光脑上一顿猛戳，举起手挺起胸，光屏上轮播过几个大字：［我能行！］

集合完毕，众人又迎来了徐川的例行辱骂。

“虽然加训取消了，但是——”徐川如鹰般锐利的目光在黑压压的人头间扫过，忽然眼眶一眯，“等会儿，那谁？言简！你给我出列！”

言简规规矩矩站出来。

“向后转，齐步走。”徐川隔空指指点点，“对，你就站双杠中间别动——其他人愣着干啥，跑啊！”

一千来人的队伍跟贪吃蛇似的动起来，徐川丢了喇叭，跳下高台，走向双杠。

言简转过脑袋，徐川搓着寸头呲牙抽气，目光上下一打量：“你小子，存心的是吧？”

言简嘴唇微掀，轻声道：“什么”

“少跟我装傻啊。”徐川走近几步，抬了抬下巴，“姓言是吧，我知道，老霍得卖你家老姑奶奶个面子，你说你，老实当个富二代不好吗？非往军营里来混——”

“我没有想混。”言简打断，“徐教官，我一个多月前才做过手术，体能水平确实一时半会儿达不到您的要求，但我会努力提升起来，不会给您的队伍拖后腿。”

徐川顶着腮帮子端详了他半天：“你那病历不是假的？脑子真做过手术？”

言简点了点头。徐川摸着下巴端详他，脱口而出：“你脑子真不好啊？”

言简双眼微眯，直勾勾盯着他，额前碎发朝前飘起来，忽然目光往旁边一偏，眼睫毛飞快含下来。

“徐教官，只要您还肯收我，在哪里训练我都会认真对待的。”

他的下颌还不能大幅度活动，口腔音不免含糊，努力张口发出的声音，咋听有种忍着哭腔般的倔强。

“你——”徐川正琢磨这小子怎么突然认怂了，后脊却一阵发紧，转头望去，只见五百米开外，霍峥正从车上下来。

一阵风将徐川脖子上露出一角的丝巾刮向后方。

五百米，顺风……

以霍峥的耳力，这跟怼耳根子里说没有区别。

言简清楚地看见徐川的肩线一瞬紧绷，他贴着绑带的嘴角隐秘地翘起来，谁知肌肉拉扯下颌，一下疼得眼泪花都出来了。

于是等霍峥走到两人面前，就看到了满脸僵硬的徐川，以及泪眼汪汪的言简。

他的目光在言简脸上流转，鼻翼微动，一路走来，风里都持续着眼泪的气息。

“言简。”霍峥摸了摸左手手腕，将一只质地柔软的金属手环抛过去，“你先去室内训练场，领一把狙.击步.枪。”

言简双手接住那只光脑，低着头迅速小跑开。

为了抗住身后的负重模型枪，他微微耸着身子，蝴蝶骨因为躬身的姿势而明显，隐约抖动着，看起来像是在啜泣。

霍峥收回的目光轻轻掠过徐川耙得发亮的脑门：“老徐。”

徐川喉咙里挤出一声：“嗯呐。”

霍峥叹了口气：“他才多大。”

徐川忍住想用眼神把言简剜回来的冲动，拧着脖子一点头：“知、知道。”

霍峥抬腿走过来，精神屏障随着步伐展开，难得亲近的语气颇有些推心置腹的意味。

“知道那小祖宗什么来路，就少招惹。这儿的事。”

他右手略抬，指了指下巴：“陆老师现在还瞒着，真让她知道，上到校长部长，下到你我，谁都讨不着好。”

言碧行早跟军校高层打过招呼，入学那天办完手续霍峥前脚给人送下楼，后脚校长就来打听。帝都科学研究院的前身便是帝都军校科研处，科研处里有一半高级职员都是言碧行的学生，这也是为何军校总是能最先拿到最新精尖设备的原因之一。言简的身份在高层中并不是秘密，虽然在言碧行的威慑力之下没人敢明言，但大家都想看看这个由言碧行亲自保送进来的年轻人到底长什么样。

徐川是学院体能训练课程的总教官，言简无论如何也绕不开他。所以霍峥一开始就没打算瞒着，在言简惊天一摔之后就和徐川私下通过气。

“就那么宝贝？”徐川眉头皱了半晌，恍然大悟：“这——哦——老蚌生珠啊？”

霍峥唇线绷了几秒钟，抬腿一脚就给他踹地上了，恨铁不成钢道：“你这张嘴啊。”

闪进室内训练场，言简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虽然下巴依然痛得他嘴角直抽抽，但望着手心里的光脑。

踏破铁鞋无觅处啊……竟然就这么轻而易举拿到了霍峥的随身光脑。

目标对象主动上套的概率很低，但不是百分之零。

霍峥的光脑外形像一只简约的金属质感表带，但系统比狗狗原本的系统保密级别更高，打开主界面需要进行生物信息识别，但一些基础的快速操作，即便不解锁也可以完成。

比如，收发信息和删除即时信息。

最有效的黑客技术往往大道至简，所以才那么广受痛恨。

他只需要把之前编写好的一个云端木马以简讯的方式发送给霍峥的光脑，打开查阅足够时间，接着销毁信息记录。

只要下一次霍峥用光脑进入内网后台，所有操作都会被木马神不知鬼不觉捕获并传回。

从门口抵达武器登记室，不过短短五分钟，言简就完成了以上一系列操作，镇定自若地拿起光脑扫过登记口。武器登记室由“太一”直接把守，没有情感和探究欲的人工智能只认权限。

他在申请界面上输入了“狙.击步.枪x1”，不到十秒的嗡鸣声过后，一扇狭长的金属窗自动打开。一管乌黑锃亮的狙.击步.枪升了上来，但没有子弹。

看来霍峥不是让他来练习打靶的，打靶的后坐力会带来剧烈震动，而他的下颌骨还没有痊愈。

言简提起狙.击步.枪，爬上训练场的高台座位，把枪横放在腿上，单手撑着脑袋，垂眸俯视着入口。

等得眼皮都快真闭上了，入口处的通道才传来动静，沉稳的脚步声回荡在空荡荡的训练场内。

言简眨了眨眼，撤肘掌心轻按住枪管：“霍教官，你是想让我练习拆装枪.械吗？”

“不错。”霍峥回答，声音不大不小。

他的位置高很多，但霍峥只略微抬起头，棕色的眼珠半框在上目线中，显得有点下三白。训练场的地板是绿色的，言简瞳光微恍，仿佛看见了一匹蛰伏在草丛中蓄势待发的狼。

言简喉头下意识滚动，立刻反应过来：这么安静的室内环境中，绝瞒不过哨兵的耳朵。他干脆直接站起来，怀抱着长枪一步步走下去，同时继续说：

“非专业人士拆装狙.击步.枪的关键部件，很可能会造成磨损，甚至是损坏，对精度有着不可挽回的影响。”

言简下到底层，走到霍峥面前，仰起的脸上，眉毛微微皱起，很不解的样子。

“可这是一把新枪啊。”

霍峥平静凝视着他，心知肚明他那不安分的傲气——他不习惯任何形式的落于人后，装着乖巧的样子，微微蹙起的淡黑眉尖里却藏着生怕别人不来推翻的谦卑。

明明五官毫无相似之处，可是动起来时转瞬而逝的神态，莫名让霍峥想起某个已经死去很久的人，心尖猝然被牵得一跳。

“我知道。”霍峥垂开目光，伸手拿起那把枪，“再去领五颗子弹。”

子弹很快取来，霍峥接过子弹，转身穿过走廊，来到一间室内靶场门前。

他抬了抬下巴：“开门。”

言简拿起他的光脑在门边刷了一下，金属门应声开启。

霍峥走到100米靶的射击位，双脚来回走动了几步，装填子弹，架好狙击枪，以卧姿匍匐在地。

第一发射击毫无预兆，万幸言简有准备，降低了自己听觉。霍峥一言不发，迅速装填子弹，调整过电子镜片的焦距和准星，紧接着又是利落一发，再次调整。

第三发射出，霍峥收枪起身。

“这把枪现在的平均精准度大约是0.55角分，我要你在尽可能降低磨损的情况下进行练习。三天之后，就在这里，两分钟半内，完成拆装和校准。”

枪被塞回言简怀里，霍峥俯身盯着他的眼睛。

言简心跳如雷，生怕被对方看出脸上覆盖着一张仿生皮肤。仿生皮肤虽然尚未上市，但已经经过上千次实验，别说普通人肉眼，哪怕是高精度的摄像头，也很难发现端倪。

但是面前这个哨兵，五感的敏锐程度已经不能用异能者的平均标准去衡量。哪怕是在室内无风环境，测算精度至少需要十到十五发射击，三枪测精度，就算是专业仪器也未必能做到。

“没问题。”言简喉头轻滚，眼睫毛垂盖下来，半举起来的手心摊开。

光脑状如冰冷金属表带的外壳上，蒙着半枚浅白的雾指印，接触空气后迅速淡化消失。

“霍教官，您的东西。”

温热的粗糙指尖滑过潮湿的白嫩掌心，勾走金属手环，抬手一握腕部扣回去。手环紧抱手腕内侧，还残留着被握过的温度。

“你不必跟着其他人一起训练了，这就是你这三天唯一的训练项目。”

霍峥走后，言简便留在室内靶场继续研究那把枪。

这么短的时间，单纯靠反复练习是不可能做到的，拆装并不困难，难的是还原精度。霍峥也没有留给他剩下的子弹，没有批准，作为新兵的他也没有权限领取武器和子弹。

这代表着他无法开枪检测校准结果，所以那个结果其实并不是这场训练的真正目的。

如果霍峥只是想拘束他几天，大可以随便安排件事给他，比如把训练基地的地板全拖了什么的，没必要给一个这么难以完成的考核。

言简看了一眼时间，快到七点半吃早饭的时间了。

虽然不必跟着大家一起上体能课程，但上午十点和下午四点他都需要去向导学院上高级精神力运用课程以及一些公共大课，枪肯定是不能带出训练基地的，算下来留给他练习的时间并不多。

他决定不去吃早饭了，等上课前再回宿舍拿点吃的，反正上两个小时就到午饭时间，找了张光线好的桌子，立刻动手拆起了枪。

狙.击步.枪构造更为精密，哪怕只是日常保养也需要非常小心仔细，任何偏差都有可能影响使用精度。他先去领取了一套拆装工具，登陆上武器登记室的申请界面时，他发现自己的ID下有了四条已经批准通过的申请记录，分别是三天的枪.械领取和一套工具包的领取。

不用想也知道是霍峥的手笔。这个人虽然性格冷淡，惜字如金，做起事来却妥帖仔细。之前在污染区拆除他光脑里的定位器时，他还发现霍峥对机械非常熟悉，不可能没想到拆装本身对枪的磨损。

言简让狗狗下载了一本该型号狙.击步.枪的维修工具书，对照着全息投影小心翼翼分区拆解，半个小时后，他双手撑着桌角，目光环扫过满桌摆放整齐的零件，轻轻闭上眼睛。

再次睁开眼睛，他已经身处于一个纯白的空间中，面前依然是那张桌子和铺满的枪.械零件，这是他的精神图景。

他伸手拿起电子瞄准镜。这种瞄准镜兼具手动瞄准的功能，外壳有焦距调整旋钮，刻度上细小白标对准选钮上的箭头，但他分明记得自己拧过半圈。

这个念头一起，旋钮眨眼间旋转，他记住对应的位置，重新睁开眼睛回到现实世界，拿起瞄准镜。

数值不对，他的记忆有偏差。

哪怕大脑知道旋钮旋转过，但由于没有刻意记忆，只能模拟出最容易联想到的那个数值位置。言简的计划就是记住零件的位置和所有细节，再在大脑里准确还原，直接在精神图景中练习拆装，这样就能最大限度避免在初步摸索的过程中磨损零件，同时在不摸枪的情况下继续联系。

言简把玩着瞄准镜，明白过来霍峥到底想让他干什么。

他体能短板很难在短时间内提升，而过高的精神力阈值又太引人注目，如果没有一个合理的“过人之处”，这里没有人会尊重他。尤其是那些崇尚力量为尊的哨兵，会把他当作背景普通又天赋平平的羔羊。

简单来说，就是比那些家世显赫又能力卓越的向导好拿捏，风险小。

言简其实胆子不小，他只是单纯怕黑[猫爪]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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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群狼环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