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楚澜这才看向茯凌,少女眼睛晶莹,嘴唇嫣红,大大方方向他控告慈无忧道:“这人不经同意,擅自抢走铃铛摇你出来,简直岂有此理!”
那从容骄横、虎虎生威的模样,仿佛前阵子用铃铛摇他出来陪睡的人不是她。
今天再次见到,她竟一点儿都不尴尬。
相楚澜不得不佩服茯凌的心态,可不知为何,心中又因她这番不在意的淡定而微微有些不痛快,别扭而烦闷地回道:“一个铃铛都能被人抢走,你也好意思说出来。”
茯凌就知道他嘴里吐不出什么好话,故意阴阳他道:“抢我铃铛的是尧光榜探花,你都打不过,我哪里会是对手?”
可他好像没听出她话里的嘲讽,淡声道:“砍了六年祟气妖灵,倒是学谦虚了。”
茯凌撇撇嘴,她竟是白挖苦他一句,人根本没听出来。
慈无忧见状,眼里毫无温度地微微一笑:“看来你们的关系比我想象中复杂,一时倒看不出是好还是不好。”他目光在茯凌、相楚澜身上绕了一圈,又顺带着看了看沐纶,皮笑肉不笑道:“你们三个的关系,让人看不懂。”
相楚澜掌风一动,瞬间将慈无忧手里的金色铃铛收了回来,他对慈无忧的态度比慈无忧对他的并不友善多少,冷冷道:“与你何干?”
慈无忧眼底沁出嘲弄般的笑意,悠然道:“我是外人嘛,自然与我无关。”
沐纶忙上前一步走到相楚澜和慈无忧中间,打圆场似的说道:“大家都是大栎国子民,你与阿澜又同属大玄殿,何来外人一说?”
茯凌视线在他三人身上来回转了转,笑眯眯道:“你们三个的关系,也挺让我看不懂。”
慈无忧闻言意外地看向她:“你倒是个心大的。”
茯凌找准时机刺他道:“那是,自然不如你心窄。”
抢在慈无忧反唇相讥前,沐纶立马出来和稀泥道:“好了,大家都少说一句,眼下最要紧的是解决无为道场。阿澜,现在四方镇里面是什么情况?”
相楚澜道:“道场旋转轮刚开启不久,现在是第一次旋转,我落入的是父道,那妖怪很凶,大玄殿弟子死伤不少。与我同在父道的四方镇妖邪,我已尽数诛杀,罪籍神族暂时未动。”
沐纶点点头:“父母子女四道,属父道的银纹妖怪最凶。”
慈无忧也正色道:“那就这么办,先不管罪籍神族,等把无为道场连根拔起,再一起收拾那些犯了事的神族。”
茯凌道:“那还等什么?一起进去吧!”
相楚澜看了她一眼,似是在犹豫要不要拉她进四方镇,茯凌见他那一副看弱者的眼神,不满道:“你瞧不起谁呢?”她可是闯过修罗塔的人!那小白胖子不比道场的四只银纹妖怪难对付?
相楚澜没说什么,把手里的金色铃铛重新交给她:“拿好了,别再落到旁人手里。”
茯凌没接,道:“你给沐纶吧,我现在强得可怕。”
慈无忧讥笑道:“你不仅心大,还会吹牛。怎么所有优点都集于你一人身上了?”
茯凌懒得理他,看向沐纶道:“我有隐秘之境,相楚澜知道。万一遇到危险,我可以进到隐秘之境里躲一阵,道场里的银纹妖怪想取我性命绝非易事。金色铃铛还是你拿着,你表弟的东西,给你最合适。”
相楚澜想了下,又知她收服了南荣,便将金色铃铛转递给沐纶,道:“她说的对。林府宴客那晚,我曾进过她的隐秘之境,跟银纹妖怪的道场一样,也是异度空间,她绝对有能力自保。”
慈无忧在旁边冷嘲热讽地笑道:“又墨迹上了,下次可不能跟你们三个一起出任务。”
沐纶闻言没再推辞,接过金色铃铛系在了腰上,对茯凌道:“你万事小心。”
茯凌笑道:“放心吧,我最近运气好着呢!”
她说完便上前要进入四方镇,却冷不丁突然被人从身后拉住手腕,她扭头,发现竟是相楚澜,讶道:“你干嘛?”
相楚澜默默把自己的玄术渡进她体内:“试一试,这样也许能被分进同一个道场。”
慈无忧站在后面冷眼看着,沐纶有金色铃铛,这不知道叫什么名字的女的被相楚澜用玄术紧密相连,敢情就把他一个人晾边上呗!玩孤立呢?
他看见那女的被相楚澜拉着,竟然还不领情,欲擒故纵地做作地扬声道:“谁要跟你分进同一个道场?把手松开,我自己玩儿。”
相楚澜则眉梢一挑:“你说松手就松手,你是我大哥?”
慈无忧实在看不惯,他一个箭步突然冲上前去拉住茯凌手腕,给她体内渡入玄术的同时,更是趁相楚澜不备一掌拍开他,接着不给所有人反应时间,拉着茯凌就冲进了四方镇。
茯凌眼前一眩,莫名其妙就跟慈无忧一起落入道场。那是一个四处萦绕银白光芒的空旷地域,说空旷也不准确,因为在这片银白地域里,四方镇的妖族和神族正齐心协力,跟一个额头上有银白妖纹的小女孩进行殊死搏斗,地上横七竖八躺着不少尸体,有妖族有神族,也有身穿统一制服的大玄殿弟子。
看来四方镇的妖族神族先是合力杀死了这个道场中的所有大玄殿弟子,接着才一起对付银纹妖怪。而看银纹妖怪的身形样貌,茯凌猜测他们落入的应该是四道中的女道。
耳边响起慈无忧不带情绪的笑声:“想不到这个法子竟然真的能让人落入同一个道场。”
茯凌无语地看向他,对他突然拉她进来的行为很迷惑:“你是不是有病?”
慈无忧此刻已经放开她手腕,他眼里既有不屑又有得意,轻嗤道:“相楚澜想要的,我偏要抢。”
茯凌:“……”
这人绝对有病。不是跟相楚澜有血海深仇,就是看上了相楚澜。
这时正与银纹小女孩搏斗的四方镇群众发现了突然进入道场的茯凌和慈无忧,有人高声喊道:“我见过他!他是大玄殿的!就是他杀了艳三娘!”
茯凌连忙从慈无忧旁边跳开,撇清关系道:“这个大玄殿歹人,毁我四方镇,酒肆掌柜也命丧他手,大家一起上,为艳三娘和酒肆掌柜报仇!”
慈无忧用看狗一样的眼神看向茯凌,软刀子磨人道:“你身上的优点还真是多到数不清,心大,爱吹牛,现在又添一条厚颜无耻。同为大栎国子民,为何你如此优秀?”
茯凌见他没戳穿她,于是继续演道:“家人们!我已被他打成重伤,可惜仍然没能替艳三娘和酒肆掌柜讨回一个公道,大家是朋友就一起砍死他!”
这时候银纹小女孩不再给他们聊天的机会,冲着慈无忧和茯凌的方向就攻了过来,并喊出小白胖子在修罗塔塔顶的台词:“都是坏人!都给我死!”
茯凌连忙闪开,把银纹小女孩扔给慈无忧一个人解决,而先前还在群攻银纹小女孩的四方镇住民们,此刻也都在茯凌的鼓动下一齐朝慈无忧杀去,茯凌乐得清闲,在一旁观起战来,谁让他嘴贱嘲讽她的芳华簪,现在可算被她逮着机会报复回来了!
有仇不报非君子,就让他多吃一些苦头,等他真的扛不住了,她再上。
茯凌见慈无忧被银纹小女孩、四方镇住民群起围攻,他又祭出之前用来对付过她的法器天行狐尾,那条雪茸茸糅着一缕青的狐尾瞬间涨大数倍,从众人身后飞过,接着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银纹小女孩、四方镇住民全部包圆,随着慈无忧凌空跃起,天行狐尾趁势收紧,银纹小女孩眼见不妙,飞快地追在慈无忧身后一跃而上,剩下的四方镇住民就没这么快的反应速度了,眨眼间就被天行狐尾紧紧捆成一堆。
暂时困住四方镇住民的行动后,慈无忧就跟银纹小女孩一对一缠斗起来,茯凌仍然在旁边坐山观虎斗,有个被天行狐尾困住的四方镇妖怪高声呼唤她道:“姑娘!快帮我们解开这根狐狸尾巴!我们可是一伙的!”
茯凌虚弱道:“可我身负重伤,实在没有力气。你们不如一起运行妖力和玄术,趁他现在分身乏术,赶紧先把这条狐狸尾巴给崩开。”
慈无忧此时一边与银纹小女孩过招,一边冲茯凌笑道:“你不是会用火嘛?不如烧了天行狐尾,这样不就能救你的家人们了?”
茯凌道:“你这条狐狸尾巴烧了还能重新聚形,我可不浪费我的火符,万一不小心烧着我的四方镇家人们怎么办?”
慈无忧翻身躲过银纹小女孩的一掌暴击,继续抽空找茯凌聊天道:“你说沐纶是皇子,根本不需要卷入四方镇,为何还要跟我们一起进道场?”
茯凌觉得他莫名其妙,道:“你自己去问他呗。”
慈无忧凝出九枚黑针飞向银纹小女孩,边打边对茯凌道:“他有个惊才绝艳的太子哥哥,事事压他一头,所以他不喜欢自己的哥哥,总爱缠着别人的哥哥。”
茯凌心道这人怎么跟南荣一样都是个碎嘴子,但还是忍不住好奇道:“他缠着谁家哥哥了?”
慈无忧却没回答她,而是朗声对那帮被天行狐尾困住的四方镇住民道:“现在看出来了吗?这女的跟我才是一伙的!”
茯凌:“???”
我去,他抽空找她聊天,原来是为了阴她?!
天行狐尾包围圈中的一个女妖厉声喝道:“难怪她不肯烧狐尾,原来她一直都在骗我们!她也是大玄殿妖孽!”
茯凌笑道:“你一个妖怪,也好意思说名门正派是妖孽。”
这时又有个男性神族喊道:“她维护大玄殿,她果然是大玄殿的人!”
慈无忧眼见时机成熟,瞬间收回围困在四方镇住民周围的天行狐尾,转而将天行狐尾攻向银纹小女孩。脱离了狐尾控制的四方镇众人这下群情激愤地朝茯凌扑了过来。
慈无忧满意地弯起眼睛,露出狡黠的狐狸笑:“提醒你一句,大玄殿的命令是,只能杀妖族,神族得活捉。”
茯凌毫不在意地哼道:“你自己都不听命,有什么立场提醒我?我现在还不归大玄殿管!”
另一边,相楚澜和沐纶一起被分进了子道。此时的情况是,沐纶和一众大玄殿弟子合力对抗四方镇妖族神族,相楚澜则跟银纹小男孩打得不可开交。
银纹小男孩看外表,跟人族十三四岁的小孩一般无二,但战斗中的狠态却绝非普通人族小孩能够比拟,他左手拎着一把大刀,右手握着一杆银枪,双手的武器都被他耍得游刃有余,大刀毫不留情地冲相楚澜的右肩砍去,银枪也毫不迟疑地刺向相楚澜的胸膛,嘴上还叭叭叫苦道:“你这个大哥哥,怎么欺负我一个小孩子?”
相楚澜往后跃起,避开大刀和银枪的同时,右手朝着银纹小男孩的方向抬起,接着原本系在他颈间的红线飞出,瞬间缠上他的手指及手腕,并飞速在他右手形成一个玄色的幽冥铁甲,从指尖一直武装到整条手臂,霎那间便掩去了他亦正亦邪的气质,单单溢出一股旷达不羁的魔性戾气,银纹小男孩见状惊疑道:“这个大哥哥好奇怪,怎么看上去比我还像反派?”
“废话真多!”相楚澜眼神骤冷,脚尖点地疾速朝银纹小男孩攻去,银纹男孩也不遑多让,同样飞速冲上前来,他左手的大刀直接砍向相楚澜右臂的幽冥铁甲,银枪则斜着往相楚澜颈间刺去,相楚澜用幽冥铁甲接下刀锋,霎时一道红光闪过,银纹男孩手里的大刀竟被幽冥铁甲瞬间击碎,而在大刀化成碎片的同一时间,相楚澜右手的幽冥铁甲突然重新变回缠绕在他指间的一根细长的红线,并迅速飞出缠上银纹男孩。
相楚澜一个轻敏的转身,霎那间就夺下了银纹男孩右手的银枪,银纹男孩正要重新夺回,却见缠上他的那根红色细线突然暴涨出一道刺目的红光,随着赤色光芒无限膨胀,原本细长的红线眨眼间就幻化为成人拇指粗细的六股绳,一根也变为无数根,这些红绳横竖交错,竟在银纹男孩四周形成一个法阵机关,盘根错节地将他困在其中。
银纹男孩怔怔地看着自己身体周围一根根穿插繁复的红绳,这些红绳虽然并没有直接缠绕在他身上,而是在他四周横竖斜过,形成一个没有规则的囚阵,但他只要一碰到这些红绳,皮肤就像是被烈火焚烧一般灼痛,他一动不敢动,既惊讶又恼怒地喊道:“你这根红线到底是什么东西?怎么还能变成不同形态?”
相楚澜颀挺轻妄地站在银纹男孩面前,一身红衣带血,仿似夜间最诡艳的火,扬声道:“红绫碎,算是……我的法器?”
“什么叫算是?”银纹男孩嚣张跋扈道,“是就是,不是就不是,‘算是’是什么意思?难道有时候是,有时候不是?”
相楚澜比他还嚣张跋扈:“你这么吵,不如带上你的银枪去死,省得继续聒噪。”
说完,他矜傲地将银枪掷向银纹男孩,银纹男孩本能要躲,可他只要稍微一动,周围的红绳就立马在他皮肤上灼烧出一道狰狞血痕,他疼得龇牙咧嘴,躲闪不得,惊怒之下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武器银枪冲他而来,一击便贯穿了他的胸口,同时相楚澜手势一起,红绳机关瞬间收紧织密,顷刻间便化为一场大火,将银纹男孩烧得骨头都不剩一根。
这时沐纶和大玄殿弟子也已经诛杀完四方镇妖族,剩下的一些罪籍神族全都自发退到了一边,本来这些罪籍神族还想奋力一搏,可看见镇守子道的银纹妖怪竟被相楚澜仅用一个法器就轻松解决,一个个全都吓得不敢再反抗。
沐纶走到相楚澜身边,见红绫碎重新出现在相楚澜颈间,变回了一根细细的红线,这才松了一口气,道:“也不知道慈无忧和起月落入了哪一道。”
相楚澜眼尾的邪戾稍稍转淡,道:“下一次旋转应该快了,必须尽快击杀剩余三道的银纹妖怪,不然四次旋转后,子道这只妖怪就会复活。”
沐纶表情严峻地点了点头:“希望慈无忧和起月一切顺利。”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5章 第35章 红绫碎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