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可以帮我把树上的风筝拿下来嘛?”
祁钰的思绪戛然而止,萝卜头一样的小孩扯着他的衣摆,一手指着树丛。
别的不说,小时候爸妈从不拘着他,祁钰活得糙,撩鸡逗狗的事着实没少干,练就了一身邪门歪道。
抹了把湿润的眼眶,他利索地攀上树,帮小孩摘下风筝。
“谢谢哥哥,给你吃。”孩子绽开笑脸,将一颗紧握的话梅糖放在祁钰手心。
祁钰拍拍他的脑袋,可能,形成羁绊也没想象中那么难。
天色暗下来,祁钰刚进门,就看到祁蕊在屋子里翻箱倒柜地收拾东西。
“拿好你的东西,准备一下,你温叔叔派司机来接咱们。”
“这么赶。”
祁钰莫名感到奇怪,简单整理出三四身衣服打包装好。
落座在宽敞的商务车内,祁钰在心里发出一声喟叹,这可比出租屋的沙发舒适多了。
朦胧的夜色里,车辆平稳地驶进一片被大量绿植包围的区域,依稀听到窗外的蝉鸣,一户一户的独栋别墅散落在路边。
最终在其中一栋停下,佣人推开铁艺大门,接引他们穿过宫廷园林,进入一栋半围合布局的米白色建筑。
“祁女士、祁少爷,你们好,我是这里的管家,姓李。”一个和蔼的男性beta迫近他们,微笑着介绍,“一层是会客厅,二层是我们少爷平日居住的地方,既然祁少爷来了,就住另一间套房。三楼整层是先生的活动区域,祁女士的行李已经帮您搬到三楼了。”
停顿几秒,管家接着讲:“先生办公时不喜欢有人打扰。我随时为您服务。”
祁蕊两眼放光,面上是难掩的激动,迫不及待地乘着电梯上了三楼。
各个方向的大面积落地窗,两层的挑空入户大堂和室内多功能的划分,祁钰粘在弧形楼梯上,环顾四周,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咬着指节,有些愤恨。
这得多有钱啊,啧啧啧,万恶的资本家,世上多他一个有钱人怎么了。在原世界,自己好歹也算是中产家庭吧,哪亲自见过这场面。
唉,乡下人进城。
在二楼的楼梯口,祁钰回眸瞟了一眼右手边黑洞洞的套房,以后要和医院的少年住在一起了吗。
“温少爷今天最后一天住院,明天下午就搬回来。”留意到祁钰的动作,一旁的下人及时补充道。
祁钰点头,朝左边走去,推开起居室的门,把包袱里的几身衣服孤零零地挂进衣柜。
他快速洗了个澡,换上破旧的短袖短裤,和这里格格不入。来回踱步,上上下下审视着房间。
疲惫袭来,祁钰任由自己陷入松软的大床,劳累的身体得到放松,大脑却愈发清醒。
在原世界,他妈总是强行拉着他看狗血电视剧,那主角窝囊的,他都想进去演一集,发疯创死所有人。现在好了,自己的处境跟真演了有什么区别。
他后爸不会是个大腹便便的地中海吧,还是暴发户?不然怎么会看上贫民窟的omega,还带着一个这么大的alpha,但那个少年的容貌气度和别墅清新典雅的装修又让他打消了念头。
自己应该算个拖油瓶了,祁钰的便宜妈又无权无势,他们未来吃人家的,喝人家的,用人家的,完完全全的寄人篱下。
不知道那个温先生会不会厌恶自己这个附带品,“继兄”回来见到他们侵占了他的家庭,还不知道会闹出什么事呢,自己还要整日里在他们眼皮子底下晃悠。
一整晚在床上辗转反侧。
第二天早上,在敲门声响起之前,祁钰就醒了,在楼梯口徘徊一阵,才鼓起勇气下楼。
一层餐厅,祁蕊暧昧地贴近一个男人,圈着对方的脖子撒娇。
男人五官生得极好,眉眼间带着潇洒和风流,端着滴水不漏的表情,衬衫领口随意解着几颗扣子。
长相倒是和他想的有几分出入,祁钰上前,微弓身子,主动同他问好:“温叔叔,早上好。”
对视的那一刻,他眼里闪烁的精光让祁钰感觉被一条冰冷的毒蛇缠上,似是在估量对方的价值。
温柏岳半眯着眼睛,勾起唇角,拍拍环在脖子上的胳膊,祁蕊有眼色地退开了。
“祁钰吧,快坐下。我听你妈提过你,果然一表人才。”温柏岳热络地招呼祁钰。
一表人才?瞄见祁蕊沾沾自喜的表情,祁钰嘴角抽搐,在他们对面落座,静静等着下文。
“你的户口和学籍已经办好了,开学后和温霁一起。”温柏岳握了握交叉的手,用真诚地口吻道,“不瞒你说,温霁有先天性心脏病。叔叔想拜托你跟着他,照顾他,避免他再次发病。”
看不出别的什么,祁钰面上温顺地应承下来。他毕竟依赖人家养着,照顾心脏病人对他也不是什么难事。
那个alpha少年原来叫温霁吗,温颜风霜霁,倒是个文雅温润的名字,不知道他会是什么态度。
祁钰靠在二楼的落地窗旁,心不在焉地拨弄着诺基亚,玩几局数独,时不时瞥一眼前庭的铁艺大门,烦躁不安地等待着。
别墅的佣人少说也有七八个,训练有素,都在另一栋小洋房里住着。除了管家和做饭的刘妈,平日没活干时不会进入主建筑。
祁蕊嘱咐过他,谨记安分顺从后就去购物了。空荡荡的房子里,祁钰倒是落得清净。
踢踏踢踏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李管家温和地说:“祁少爷,这是您的身份证,请妥善保管。”
一面递给祁钰,一面善意提醒:“地上凉,您不习惯椅子,我可以拿几个蒲团。”
李伯站在祁钰的角度向窗外眺望,顿了一下,终是开口:“温霁少爷面上冷,其实骨子里最善良不过了。”
祁钰有些意外,但管家没多做停留,施施然离开了。
拿起身份证端详,一行行扫过去,大体和原世界的没什么不同嘛,除了性别那一栏写着:男性alpha。年龄倒是和自己推算的差不多,二十岁。已经成年了,但是,自己上的学校应该还相当于原世界的高中部,是因为人均寿命延长了吗?
楼下传来一阵喧哗。
祁钰慌忙放下身份证,大步跨下楼梯,猝不及防迎面撞上上楼的温霁,他急刹住脚步,惯性却让他上半个身子往前俯冲。
完了,祁钰下意识死死攥着对面alpha的衣服,同时,一双温凉的大手有力地扶住他的肩膀,截住他下坠的身子。
“当心。”一道清冽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祁钰脸色涨红,带着些惊魂未定,生怕把对方压坏了,赶忙退后站稳。
看向温霁,一时喉咙的声音有些艰涩,之前只是匆匆一瞥,现下才发觉温霁的长相有十足的攻击性,剑眉上挑,眉下压着狭长的眸子,漆黑望不到底。他这个世界的身高起码有182,隔着一级台阶也只用小幅度低头便能和温霁对视。
半晌,祁钰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抱歉,刚才谢谢哈,你好,祁钰,玉石的钰。”
温霁轻笑,伸出手,“你好,温霁。”
“我知道,温颜风霜霁嘛。”祁钰抢着补充,脑子里塞满了风烟俱净这几个字。
温霁嘴角的弧度加大,点点头,示意自己先回房间了。
擦身而过的时候,祁钰嗅到了若有若无的焦糖爆米花的味道。想不到,温霁那样从水墨画里走出来的人,也像小孩子一样爱吃爆米花。
祁钰靠在客厅沙发上,心思根本不在电视里。妈的,刚刚他怎么这么莽撞,温霁一定觉得自己蠢到家了,第一印象就这么毁了,他懊恼地搓搓手。
温霁倒是比他爸让人舒服多了,见到他这个外来者,好像并不排斥。
半个多小时过去,祁钰再次见到了下楼的温霁,对方换了身衣服,身上还沾着水汽,似乎是刚洗完澡。
温霁随意看向客厅,视线在李伯身上稍作停留。
一旁不动声色的李伯突然开口:“少爷,您在医院这几天闷坏了吧,新来的祁少爷也拘谨。花园里新移植了一批植物,您和祁少爷同龄,正巧可以做个伴,出去透透气。”
温霁转身面对祁钰,释放善意的笑容:“还习惯吗,如果你乐意的话,可以陪我在附近走走吗。”
“真的吗,好。”祁钰从沙发上猛地跃起,虽然不知道温霁想干什么,但他快要憋疯了,没人搭理,也不敢随意走动,给他个痛快也行啊。
后花园里铺设着一条蜿蜒的石子路,祁钰好奇地欣赏着,温霁落后他两步徐徐走着。
“这边是菜圃,种些生菜秋葵,平日会有专人料理。旁边是微型的跌水瀑布,水不深,养了几尾锦鲤。”温霁的声音如泉水击石,清润地介绍,“前面还有花圃。小区里有公用的球场,下午六七点最热闹。”
听着耳畔温霁尽心的讲解,祁钰紧绷的精神缓缓放松下来,沉浸在景色之中,大咧咧地迈步,时不时转头和温霁攀谈几句。
“哇塞,这花长得不错呀,绣球、月季、蓝雪花,个顶个的漂亮,假山旁边的凌霄花修剪的真棒。”祁钰不无羡慕地盯着花池,暗戳戳地和自己家里养的比较,真想请教养这些的园丁哪。
捕捉到祁钰对花有极大的兴趣,温霁特地问了些这方面的事情。
祁钰毫不设防,被引导着说了一大堆话,为了方便沟通,不自觉地半边身子探向温霁。
温霁不着痕迹地往后站直身子,拉开些距离,顺势问:“你呢,最喜欢什么花?”
“罗马洋甘菊。”脱口而出后,祁钰怔住,这几天闻习惯了,脑子一热就说出来了。不过,自己原先确实没对什么花情有独钟,大部分时间是照料他妈喜欢的,非要说的话,应该是好养活的品种吧。
咦,相邻花圃的地方矗立着一座凉亭,地势稍高一些,祁钰走进亭子,打眼望去,花园的景色尽收眼底。
“绝佳的观景台啊,你平时在这地方写生吗?”祁钰摩挲木质的栏杆,注意到缝隙里的颜料。
一时没有得到回应,祁钰疑惑地抬头。
温霁背对着他,站在另一边,声音像是从远处断断续续传来:“是啊,我母亲生前特意选的位置,她常在这里作画。”
啊,他的母亲去世了?无从得知温霁的神情,但语气稍显低落,他一定触景生情了。祁钰人麻了,自己又误触雷点,恨不能把嘴缝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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