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躯突然顿住,片刻延迟后,猛地低头紧盯她的眼睛,目光极具攻击性,压抑的情绪在说出口时,只剩粗暴拒绝:
“不能。”
她咬紧了下唇,心情明显低落下来,手上拽人衣角的力度也加深了,“我不能让我爸妈知道今晚进了派出所。”
毕竟乖乖女的人设不能塌。就算CP的房塌了,人设也不能塌。
“我没空送你去医院。”
“我能自己去!”
他直接懒得再搭理她,从她手里拽出衣角,迈开大步走在前面,直奔停车场。
隔着老远就看见他的车解锁,车灯闪烁两下,后视镜丝滑打开。
再不争取就没机会了!
凌晨3点半,在酒吧打架进派出所,还带伤回家,怎么都逃不过一顿毒打,加一场思想教育课——女德女训篇。
她快步跑过去打开副驾的车门,右手臂已经被固定器夹住挂在脖子上,不方便,只能左手抱起他放在副驾的西装,像扬子鳄一样连滚带爬,笨拙地爬上他的副驾,
看着他疲惫的脸,哀求着,声音里都带着颤抖,“求求你了,我可以睡沙发睡地板。或者随便送我去酒店睡,都行。”
他没理她,只是用手指点着屏幕找目的地,低声咕哝,“手断了都不知道,”
什么断不断的,云熠现在脑子里只有她的人设!
“我们这是去哪里?去我家吗?”
林岘低头的瞬间,原本一丝不苟的发型已有碎发垂落在额头,真是经历了漫长的一天。
他无奈地扫了一眼她因为着急而微红的脸颊,调整了一下呼吸,声音还是一样冷静,
“我家。”
她哀怨的眼神,秒变欣喜与感恩。
他修长的手指在屏幕上输入着目的地——云邸,冷冰冰的声音继续传来,
“还有,你闯这么多祸,我从未出卖过你。所以你不用担心。”
说着,他转动方向盘出发。
她坐在副驾,任心脏疯狂地跳动。
***
小学时,她放学回家路上,同班的调皮男孩知道她家有点小钱,把她逼到巷子里,拿木枪抵住她脖子,逼她拿出五块“买路钱”。
她见四下无人,一边流着鼻涕哭,一边从粉色小书包里抽出语文书猛扇他脸,锋利的纸张把小男孩划得满头血。本想神不知鬼不觉地揍他一顿,一转头,林岘正站在楼上看着她。
后来家长报警,警察一直在找目击证人,她担心了好久。
初中她叛逆期,暑假期间一个漫天云霞的傍晚,她穿着白色小吊带裙,含着借来的爆珠细烟,偷偷跑到楼顶露台想尝尝味道,
刚点燃烟含在唇上,烟就猛然被人一把抽走,把她当场吓得腿软,好在是林岘,不是她妈。
类似的事情,还有好几次。
他很少回国,每次回来总是撞见她不是干坏事,就是闯祸,应该是一点好印象都没留下来。
这也导致她每次见到他,心跳都会慌乱,不知从哪一次起,已经分不清那是因为做坏事被撞破的慌乱,还是心跳比大脑先喜欢上他。
......
她轻笑着,肩膀也跟着微微颤抖,刚打完支架的手臂也被震得一阵阵痛,
车内音乐声很小,此刻,眼前这个注视前方,认真开车的大人林岘,听见了她的低笑,嘴角上扬起不易看见的弧度,语气温柔地问她,
“想起哪次闯祸了?”
“天台抽烟那次。”
林岘的瞳孔里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光芒。
居然是那次。
那年夏天露台上,少年时期的林岘从她嘴里抢过烟,看着被吓哭的她不知所措,条件反射地把那根烟,重新塞回她唇间,手指触碰到她的唇,一时说不清是谁更慌乱。
他没再说话,只是专注地听着导航声音“请沿当前道路直行五公里”,看着前面的高架路,放任自己片刻沉浸在少年时期的一些回忆里。
车内恢复了沉默。
这是第一次,她感受到他的脸上透露出一丝温和的表情。
此时,两人之间的沉默,与相亲时有了一丝不同。
***
凌晨4点,云邸。
云熠被男人低沉的声音唤醒,以为自己起猛了,怎么坐在车里看见客厅了?
他看出她的疑惑,解释着,“到家了。”
这个小区,车可以乘电梯上来,停在大平层的北阳台,那不是客厅,是入户休息区。
所以,他们有钱人,停完车,需要坐在休息区沙发上歇一下,再进去呗?
她迷迷糊糊指着休息区的沙发,“我睡这就行。”
他没答理她的胡言乱语,迈开长腿,走到自动玻璃入户门前,回头用疲惫的眼神看着她,
“过来。”
她加快了迈步的频率,几乎是小跑起来才跟上他的速度。
极简意式深咖风,常年单身的男人家,一点“人味”都没有,像样板间。
唯一有点生活气息的,就是巨大的落地窗外的江景,江面流光溢彩,倒映着京西的繁华夜晚。
穿过客厅,他带她来到客房,拖着长长的影子走到床边,苍白的手指“咔哒”一声,拧开矿泉水的瓶盖,放在床头柜上,慢慢弯下腰按下灯的开关,挺括的背肌线条随他的动作弯曲,挺直。
在他的房间和他一起穿着拖鞋,这个场景,云熠曾经幻想过无数次。
她目光一抬,撞上他的视线,他目光看着她打着支架的手臂,“我的房间是走廊尽头那间,有事可以来找我。”
说完他便走出房间,关上门之前,淡淡地说了句,“晚安。”
客房空气里有清爽的松柏香味,凝神助眠,还有独立卫浴,只有简单的洗漱用品,护肤品化妆品倒是一概没有。
云熠艰难地单手洗了个简单的澡,就躺进被窝,闭上眼,一不小心,他就进到脑子里,他的房间是什么样子,他睡觉时是什么样子,穿睡衣帅不帅……
***
清晨。
敲门声响起的时候,她脑海里幻想着清晨的林岘,穿着睡衣敲门,邀请自己吃他亲手做的早餐。
电视剧里都是这么演的。
云熠自恋地去卫生间整理了一下发型,用手抓出一个随意慵懒的韩剧女主起床风发型。
一开门,
特么的,周时年!
这厮穿着经典的蓝色牛仔裤和拖鞋,手上拖着一个巨大的行李箱杵在门口,看来昨晚打架,没把假肢打报废掉。
“你哥呢?”
“在书房。”
周时年眼神直勾勾地盯在她吊起来的胳膊上,“我哥让我来接你去医院。你是真牛逼,被下药的是许放,要住院的却是你。”
说着,蹲下来,摊开行李箱,里面是云熠的换洗衣服、护肤品、化妆包,可以的,很细心,还有一条碎花小裤头。这些是他早上去她家,请边女士准备的。
等云熠洗漱完,就可以直接去医院门诊,边女士已经联系骨科专家尽快安排手术,学校那边许放已经帮她请好了假。
哥哥早上叮嘱的几件事,周时年都落实得很好。
等等,既然老母亲已经去医院,想必是知道骨折这件事。云熠一屁股坐回床上,问周时年:
“所以,我这手臂是怎么断的?”
有一说一,主动背锅这点,周时年从小到大一直很自觉。
“你,是昨晚被我盛情邀请,第一次去酒吧看我驻唱,对酒吧格局非常不熟悉,且不适应那里的灰暗灯光,在卫生间台阶那,一不小心跌倒的。”
“很好,我妈怎么说?”
他零帧起手,学着边阿姨的语气和神情,“哎呦,这孩子大小就眼神不好,长着眼睛是用来吃饭的嘛?是你带她去酒吧的伐?我们家云熠以前从来没去过酒吧的喔......”
云熠满意地点点头,“很好,你出去候着,朕沐浴更衣。”
一听沐浴,他的流氓劲就被激活了:“帝王哪有自己沐浴更衣的?我帮你。”
“玉指柔情会不会?”
“什么?”
“不会就赶紧滚出去。”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云熠早就关上门。留他在外面红着老脸哈哈狂笑。
她洗漱完走出房门,周时年、林岘和一个帅气清爽的男人站在客厅,三个人用韩文交谈着什么,表情都很严肃。
见她出来,周时年立马把手里的平板电脑递给那个云熠不认识的男人,挥挥手,“Alex哥,我先走了。”
林岘还是一样面无表情地和她眼神交汇一下,表示告别。
自动门关上。
Axel一脸疑惑,问林岘,“你家怎么藏女人?”
“注意措辞,我弟弟的女朋友。”
Axel更是一脸疑惑,
“what?”
***
京西医院。
手术前,云熠一直以为医院的著名专家、主刀医生,应该是白发苍苍的瘦弱老者,怎么都没想到边女士找的骨科专家,看起来年轻又健硕像体育生,是放到水浒里能打虎的程度。
她眼神扫着眼前的专家,连眼镜都不戴,学医都不近视,这能学习好吗?
他的职务一栏写的是“京西大学医学院教授、主任医师”,资历让人稍微放松了一点。
手术很顺利,注射的麻醉,效果很好,只麻醉手臂,她只感觉到神经“啪”的触电般麻了一下。
进行到三分之二的时候,她开始迷迷糊糊听到医生们在闲聊,
“符教授,这姑娘是您家的亲戚吗?”
“不是。”
“那您怎么特意调班过来做手术?”
“提前见一下相亲对象。”
第一次相亲见面,就把人按上手术台,打入两块钢板,并插入15根钢针固定?
她想问清楚怎么个事儿,但是睁不开眼,张不开嘴,也发不出声音。
后面他们聊得都是一会手术完吃什么,科室小八卦之类的无聊事情,她听了一会就睡着了。
缝线的最后几针,又被针刺破肉的疼痛叫醒。
被推进VIP单间病房的时候,云熠的手臂插着用来排出血的引流管,身上绑着监护仪器,黄黄绿绿蓝蓝的线上下跳动着,检测着心跳、血压、生命体征。
从早上10点多做完手术,一直到下午4点多才输完液,睡了一觉又一觉。
***
手术完,喜提住院十天!
这十天里,许放同学已经变成了“狗放”。她每天盘腿坐在病床前,大口喝着云熠爸爸送来的鸡汤,翻看符医生发布在社交平台健身视频。
偶尔抬头问一下病人,“胳膊疼不疼,需不要叫医生过来?”
得到病人否定的回答后,她便火速直奔符医生的诊室,完全守不了一点妇道。
再后来,她简直化身外卖小姐姐,买来奶茶和甜品,直奔符医生的诊室。如果爱情有颜色,那苏信的头顶应该在呲呲冒绿光。
周时年也是每天定时来打卡,像上班一样,把给云熠打针的小护士逗得像广场上的和平鸽一样咯咯咯咯笑。
阳光正好,朋友正骚,生活真美好。
终于在第七天,她忍不住了,问坐在病房窗边拉小提琴苦练帕格尼尼的周时年,
“你哥呢?”
“干嘛?老林拉的小提琴,你可听不起。”
小提琴是林岘最擅长的乐器,他在15岁的时候就已经被国际著名小提琴演奏家邀请做独奏会特邀嘉宾,16岁拿到斯恩国际小提琴原创曲目比赛亚太区冠军。
只是开个玩笑逗她而已,周时年知道她想问什么,他放下小提琴,
“我哥最近被狂徒拿裸照勒索,没空来看你”
什么照?
***
刹那,奇奇怪怪的画面疯狂涌进她的脑子,搞得人心黄黄。
那个斯文矜贵林岘的裸照?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