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之上觥筹交错，作为宴会的主角，苏流瑾跟在苏幕遮身边，一桌一桌轮番敬酒。

她脸上的笑意从未消失。

但那也仅仅是表面罢了。

“小姐，怎么了，心情不好吗？”

身为跟在苏流瑾身边这么长时间的人，枫叶很快便敏锐地觉察到苏流瑾的情绪，在等着下一壶酒端上来的间隙，小声关心道。

到底还是跟在身边的人细心。

苏流瑾歪头给枫叶递过去一个真心的笑意，语气轻松道：“没什么，只是觉得这宴会上的虚与委蛇太过于无聊罢了。”

“也是。”

枫叶偷偷往席间瞥了一眼，“根本就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就是一个个的使劲敬酒。”

顺着枫叶的目光，苏流瑾也往席间扫了一圈。

原本外出之后都是身份尊贵的一众高官显贵，此时此刻无不脸红脖子粗，恨不得自己能跟在场之人都喝上几大白。

偏生即便酒力上头，口中的话也不忘曲折回旋，九曲回肠从未消失。

枫叶听不懂，她可是听得一清二楚。

什么生日宴，不过就是一个京城圈子里的肮脏交易场所罢了。

“是啊，何其无聊。”

新的酒壶已经呈上来，苏流瑾从下人手上接过，喊着枫叶再次融入这一群虚假的繁荣之中。

“听说了吗，玉畔先生来京城了！”

“早都派人去找了，但这小子藏得还挺深，到现在也没见到他一根汗毛。”

两个着墨绿色官服之人举着酒杯，口中尽是慨叹。

闻言，苏流瑾莞尔一笑，转步往两人这边二来。

“两位叔叔真是好雅兴，瑾儿敬两位叔叔一杯，祝两位叔叔节节高升，心想事成！”

人都喜欢讨个彩头。

即便这些达官贵人也不例外。

见苏流瑾前来，两人立马也举杯敬向苏流瑾这边，笑呵呵接受下来自小寿星的祝福。

但小寿星的目的显然并不不仅如此。

“方才听两位叔叔说玉畔先生到京城来了？”

状似不经意，苏流瑾做出一副好奇的神态，一双眸子水灵灵的，就像诸多仰慕玉畔先生声名的少女一样，“瑾儿对玉畔先生慕名多时，可否跟瑾儿也说说哪里可以遇到玉畔先生？”

生怕两人并不跟自己多说，苏流瑾还特意加上了一句恭维的话语。

“都知道两位叔叔消息灵通，瑾儿要想知道此事，除了两位叔叔，瑾儿实在想不到还能去找谁了。”

看着苏流瑾那一副虔诚的样子，两位官员也并没有多想。

本来他们自己也不知道的事情，而对面提问的又是一个小孩子，两人根本没想着苏流瑾有什么耐心找下去。

“其实我们两个也不知道。”

其中一个官员开口，却在苏流瑾露出失望的神色后，继续补充道：“但青云楼消息灵通，瑾儿可以去那里问问。”

闻言，另一个官员也跟着笑着点头。

青云楼，京城最大的情报站。

不知道背后是哪个势力，但据说，就连皇帝去收集情报，楼里的人也是只认钱不认人。

可见其背后势力之大。

“多谢两位叔叔指点！”

不管这两人给一个小女孩说青云楼到底安的什么心，但这也确实是一条明路。

苏流瑾眸中带着笑意，又跟两人寒暄几句后，这才转去别桌。

之后的流程，不过都是一番带着面具的交谈罢了。

将自身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大家闺秀角色扮演好，这就是苏流瑾在这个生日宴上需要做的事情。

而至于皇帝温昀景那边……

苏幕遮是挺想让苏流瑾多在皇帝面前表现一番，奈何皇帝对苏流瑾实在是不感兴趣，最后还是苏流瑾借口自己累了，这才从宴会上退下。

待到苏流瑾回到自己屋子，已经月上柳梢。

“小姐不必伤心，今日皇上没有对小姐独具青眼，日后必然会对小姐刮目相看！”

才刚刚回到房中，枫叶就进开始安慰之旅。

这倒是让苏流瑾有些哭笑不得。

她却忘了，自己先前对皇帝倾心已久的形象太过深入人心，早就变成身边人对她的固有印象了。

“不用他刮目相看。”

等枫叶将今日的华服收起来，苏流瑾这才大眼扫了一下屋子里的东西，招招手把枫叶叫到身边。

看着苏流瑾脸上狡黠的笑意，枫叶觉得应该不是什么好事。

果不其然。

才刚刚凑到苏流瑾身边，那一句轻飘飘的话就把枫叶的思绪给炸开了。

“为什么要把它们都卖了？难道说小姐不想在京城呆了，要偷偷离开京城出去转转么？”

枫叶看向苏流瑾的目光中全是不可置信，就差抬手摸摸苏流瑾的额头，看看她有没有发烧了。

“想什么呢？”

苏流瑾失笑，抬手将桌上的首饰放进方才找到的盒子里。

把值钱的玩意儿卖了换钱，可不是为了跑路。

反而，是为了有资格入局。

想到今日在宴会上打听到的消息，苏流瑾的嘴角不由得勾起一抹笑意。

想必温昀景怎么也想不到，前一世他得心应手的天下势力，今生会受到她这么一个不起眼的小姑娘搅乱吧？

尽管心里不相信苏流瑾是真的没什么想法，枫叶也还是按照苏流瑾的吩咐，将屋子里值钱的东西都当了。

带着得来的银票，苏流瑾独自前去青云楼。

却不料，在这里见到了意想不到的人。

“皇……”

苏流瑾行礼的动作还没做出来，就被温昀景身边跟着的侍卫拦住了。

“圣上微服私访，不可惊动他人。”

那侍卫面色严肃，无声的威胁架在苏流瑾的脖颈上，让她的心中不由得只剩下服从。

毕竟是日前才见过的人。

温昀景很快便注意到了被拦在一旁的苏流瑾。

“放她过来吧。”

淡淡的声音在大堂中回响，侍卫闻言，让开了拦住的道路。

现在这个时间……

苏流瑾心中默然，想必皇帝前来的目的，跟她一样。

不等苏流瑾开口，温昀景便先发制人，“朕前来给安南王寻一些稀奇的宝贝，没俩到会在这里遇到瑾儿。”

安南王，皇帝亲封的异姓王。

听闻是之前皇上外出游玩时遇到的，皇帝很是喜爱，便将人带来京城，并甚是偏爱。

“瑾儿也没想到会遇到皇上，”苏流瑾得体一笑，“瑾儿来打听一些补品的下落，为父亲寻一些保养身体的方子。”

苏流瑾看着温昀景那一副淡淡的神色，心中不由得发笑。

她现在深切怀疑，皇上之所以宠幸安南王，就是为了在这种场合有一个挡箭牌。

青云楼的交易是暗地进行的。

每一个交易者都会被带到一个单独的房间里，由专人对来者的要求进行记录画押。

一方面保护交易者**。

另一方面，也可以隐瞒某些情报的来源是他们青云楼。

“两位这边请。”

随着小童的指示，两人分别去了不同的房间。

只不过，方才在外面还兄友弟恭，父慈女孝的两人，才刚刚在屋子里坐定，就不约而同提出了同一个要求。

“我想买玉畔先生的行踪。”

温昀景这边还没什么。

他作为青云楼的常客，小童早就料到了这位大人物的来意。在他说出要求之后，小童应了一声便退出去喊管事儿的人来。

而至于苏流瑾这边，就不一样了。

小童闻言，以为又是一个玉畔先生的追求者，脸上的神色也不由得有些懈怠。

“玉畔先生的消息可是很贵的。”

他好心提醒道。

这么一个从未在世人面前露过面的人，值得这么多人趋之若鹜么？

知道会有这样的回应，苏流瑾直接将自己的全部家当亮了出来。

满满一盒子银票！

便纵是天天在青云楼旁观交易的小童，在看到这么多银票的时候，也不由得愣了一下。

他神色复杂地往苏流瑾身上扫了一眼，起身冲她行了一礼。

“小姐请稍等，待小的去通报一声。”

屋子里的设施不错，即便只是等着，也不会觉得无聊。

当苏流瑾将随身带来的书翻过二十页的时候，紧闭的门终于吱呀一声再次被打开。

来人是一个衣着华贵之人，身后还跟着一个端着墨盘的小童。

“听闻小姐想要买玉畔先生的行踪。”

管事人往苏流瑾对面一坐，面带微笑，“若是小姐将盒子里的银票全部送上，在下倒是可以为小姐透露一二。”

说完，管事人冲着小童一挥手。

小童会意，立马呈上已经准备好的契约。

白纸黑字，规定明确。

不带任何犹豫，苏流瑾抬手按下掌印，毫无留恋地将一盒子银票都递了出去。

“苏小姐，爽快！”

见状，管事之人立马拍手称叹，“玉畔先生，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你是说你是玉畔先生？”

苏流瑾双眼微眯，脸上的笑意带上几分玩味。

对面之人并不作答，只是微微笑着，端的是一副默认的姿态。

“呵……”

须臾，苏流瑾嗤笑一声，打破了屋子里的寂静，“却不知，青云楼何时竟成了贩卖假消息的据点了。”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苏流瑾那带着玩味的目光转到小童身上，随后又轻飘飘落在面前桌上。

她微微抬手，指节轻扣桌面，“和融莹彻，充塞流行，动容周旋而中礼，从心所欲而不逾。[1]此乃世人对玉畔先生的评价，较之于公子，苏某觉得公子身后的小童更为符合呢。”

话语的声音不大，却是四两拨千斤。

PS：[1].《王阳明全集·答舒国用》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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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近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