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恬恬甩了下自己的薄藤粉小卷毛,一双桃花眼滴溜溜地转了圈,冲着贺屿甜甜一笑:“是这样的贺队长~我之前一直在国外,昨天刚刚回国,可谁知道呢?!回国路上我就碰到了个毫无底线的劫匪……”
为了能更加生动形象的描述当时的情景,她直接站起了身,踩着小高跟,狠狠地跺了跺脚,装出看似一副弱小可怜又无助,实则笑眯眯像是赚到什么大便宜的模样:“然后!这劫匪偷走我的钱包护照不说,还把我给敲晕了,你说这劫匪是不是超级无敌电闪雷鸣级的过分!!!”
说着说着,她发现自己越扯越偏,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坐回了座位上,顿了顿,细细想了想自己究竟扯到哪里去了,想清楚了后调转话锋,继续往下胡扯:“然后……等我醒过来的时候,我就已经在陆其白宿舍了……”
“至于这手铐嘛……”
苏恬恬就着之前在柜子后面听到的只言片语,接着往下编:“我在别墅的草坪上碰到了那只大白狗,我怕……”
她看着贺屿,故作可怜巴巴地眨了眨眼,补充道:“就一个劲的往前跑,跑着跑着,我突然被人敲晕了,然后等我醒过来的时候,我就被扔进了美术室,手上的手铐也不见了……”
她楚楚可怜地接着道:“我是真的不知道这中间发生了什么!我全程都是晕乎乎地被劫匪倒腾来倒腾去,一直迷迷糊糊的。贺队长你千万一定要相信我,我可是遵纪守法的好公民!”
苏恬恬比作发誓的姿势,但可能因为说着违心的话,怕遭到天谴,特意微微弯了弯手指:“我保证,没骗你!不然……”
“不然怎样?”
贺屿不咸不淡地瞥了一眼。
苏恬恬嘴上说的很诚恳,心里却暗搓搓地安慰着自己:“其实和事实也没差多少嘛~毕竟我真的是被劫持来的,不是劫匪,是游戏!”
“不然——”
苏恬恬拖长了音,正想着该怎么编下去。
千钧一发之际,美术室的大门被人从外推开了。
是陆其白自杀当天来美术室打扫的清洁工。
他一瘸一拐地走了进来,双手略显紧张地搓着袖口,磕磕巴巴地说道:“真……真不好意思啊,俺刚刚接到通知的时候,正好在打扫最后一间教室,来晚了点。”
他的身上还残留着股刺鼻的消毒水味,手上戴着副手套,外套口袋里犹嫌不够的鼓鼓囊囊地塞着副一次性手套和一次性帽子。
口袋不大,再加上他塞得时候比较急,手套的四个“手指”耷拉在口袋外,随着他的动作,时不时地晃动两下“以示回应”。
付易商抽了瓶还没有开封的矿泉水,递到他的手里,才问道:“死者死亡当天,你是什么时候进入的画室,做了什么?”
美术室不大,画板已经被归拢摆在了教室的后排,颜料盘颜料画笔等画画工具一股脑地被塞进了铁皮柜子里,中间微微凸起的圆形摆台上临时用一个木桌子搭了个讲台。
讲台虽然看着破旧,可台上的话筒以及两边的录音设备却是极好的。
一个个塑料圆凳从圆形摆台一直摆到了前后两扇门的门口,稍显紧凑。
清洁工坐在靠近门边的凳子上,他接过矿泉水却没有喝,只是低垂着脑袋,双手有一下没一下的抠弄着瓶身上的塑料条。
大约过了五六分钟,才听他慢吞吞地回忆起了案发当天的所见所闻:“那天正好是食堂的王姐生日,俺也跟着凑了个热闹,分了块蛋糕,沾沾喜气,结果这蛋糕还没来得及吃,就听到下课铃了,俺马上就赶去了工具室,去拿那些个扫帚粪圾什么的,这一来一回的,等俺赶到这边的时候,已经将近九点了……”
他的普通话不是很标准,带着点奇怪的口音。
“蛋糕?”
不知何时,贺屿已经站在付易商的身后,他的眼神淡淡的落在了清洁工的身上。
“呃,是啊!俺一个紧张碰到了那小姑娘的裙子上,俺怕她不高兴还特意拿餐巾纸帮她擦,不过没能擦干净……”
清洁工挠了挠头,冲着警察说了声“不好意思俺不应该碰到死者尸体的” ,才接着往下说:“俺记得俺到的时候,比平常晚了十来分钟吧,,教室里头已经没得人了,后门关着的,前门开着的……”
他指了指前门白炽灯开关处:“外头老黑老黑的,俺手上的东西又老多了,没有多的手,俺最开始没有开灯,把扫帚啥的堆那个角落里,想着说先开个灯把蛋糕吃掉,结果一开灯么就看到了——”
他惶恐地指着天花板上的白色腰带,身子不自觉地往后挪了两下:“老吓人了!俺吓得蛋糕直接掉那小姑娘身上了……”
付易商听到这儿,笔尖一顿:“所以你没有在发现尸体的第一时间通知校方?”
清洁工看了一秒就转移了尸体,生怕又看到什么诡异的东西,他特意避开了陆其白自杀的方向,才点了点头:“俺也是第一次碰到这种事,哪想得到那么多,乌漆嘛黑的俺还以为闹鬼了,忙着逃命还来不及,不过俺的腿不是老好的,跑的也急,跑到一半摔了个大跟头,正好就装到了来检查的领导什么的……”
他揉了揉腿,一提到这个大跟头就觉得膝盖阵阵作痛:“俺们学校这几天忙着搞那个什么活动,天天有领导检查的,平时打扫的早是碰不到的,那天晚到了才碰上。俺见着他,马上就把这件事告诉给他了。他自己就是个怂包看了眼就跑路了,跑也就算了,还要求这要求那的……”
付易商抬头问道:“他让你做什么了?”
“他让俺把这边关好,别瞎动也别外面讲!你们是不知道,现在快到冬天咧,晚上黑的早,那女的就这样,吊在这,俺那时候怕的啊,哪里敢动啊!关了个窗和门,意思意思,赶紧跑路了……”
付易商追问道:“和现在有没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清洁工一愣,他皱紧眉头想了想,又摇了摇头:“没得吧……俺那时候太紧张了,也不敢看……”
临近冬天,秋风也越发嚣张,呼啦呼啦的吹得窗边的树叶飒飒作响,原本挡在胡明轩脸颊上的长而乱的刘海瞬间被吹到了脑后,左眼的胎记显露无疑。
他似乎感受到了胎记一阵发凉,忙不迭地垂下头,巴拉了两下前刘海,然后又看了眼立式空调旁的窗户,略带迷茫地皱了皱眉:“这扇窗户是你们警察开的吗?俺记得俺走的时候,把窗户什么的都给关上了。”
付易商愣愣地看了眼,没有回答,转而又一连追问了他几个关键的时间点,可清洁工却除了刚到现场的时间,其他的都一概不知。
无可奈何之下,他只得让清洁工先走了。
清洁工前脚刚走,后脚客座教授拍的大合照就发了过来。
虽说是合照,但可能因为摄像头距离较远的缘故,愣是将整间美术室都拍了进去。
贺屿看了眼照片,眉头轻轻地瞥一下,他问道:“既是特邀,为什么会在美术室?”
如果撇开人群不看的话,整个教室还不算拥挤。
可加上这几十名学生凑在一起的话,却无端产生了几分太过拥挤的感觉。
付易商像是个提前完成功课的学生似的,沾沾自喜道:“贺队巧了不是,我之前也问过这个问题,据那个教授所说,星月夜艺术学院注重设计,在安西市的艺术类学院中属于佼佼者,经常会收到一些艺术品类的捐赠,所以学校只有一间会议室,其他的地方都被当作了展示区。而我上赏析课那天,会议室被临时征用,再加上上赏析课的学生不多,就直接征用了那时没人用的美术室。”
贺屿点头应了声,他站起身拿着照片,找到了相似的角度,他眯了眯眼,照片里的场景瞬间在脑海里与美术室的现状叠在了一起,他单手抽过笔和白纸。
轻描淡写的在白纸上写上了三行字。
扭曲时钟,颜料,绘画工具,腰带,尸体。
蛋糕,纸巾碎屑。
窗户。
字迹虽然有些潦草,却很大气。
苏恬恬有些好奇的凑了过去,她歪着脑袋看了眼,不解的问道:“这是什么呀?”
“不同点。”
贺屿淡声道:“教授离开画室,清洁工赶到画室,以及清洁工再次来到画室间的不同点。”
“教授下课是八点半,清洁工到画室九点,中间有半小时时间,画室内多了一些以颜料画上去的时钟,地上的颜料盘画笔颜料印,死者上吊的腰带。”
“清洁工来到画室后在死者身上留下了蛋糕印和纸巾碎屑。在清洁工当晚离开宿舍到今天他接受调查中间,画室的窗户从闭合状态到开着的状态。”
说着,他将白纸和手机竖在画板上,身子斜斜地靠在椅背上,单手搭在膝盖上,不轻不重地轻叩着画板。
照片上的陆其白紧抿着唇,虽然没有像身旁的同学那边开怀大笑,却依旧是一条活生生的生命,那时的她还不是一具悬在半空中的女尸。
贺屿的手指微微蜷缩了下,他暗想道:“照片和清洁工所说的时间差,陆其白自杀的时间应该在晚上8点半至9点间。”
这短短的半小时内又发生了什么呢?
八点半教授听到下课铃声后,就离开了教室,教授走了,其他学生都开始整理东西,准备离开。
而此时的陆其白她在做什么呢?
贺屿的脑海里浮现出了照片中陆其白抿着唇的模样,目光短暂地扫过画室后方的铁皮柜子。
她是抿着唇默默的等着人群散开,然后偷偷地打开一旁的柜子,从柜子里抽出绘画工具,拿过画笔就着所剩无几的颜料在裙子上画下了一个微笑小丑。
贺屿摸了摸栏杆上的腰带,和裙子的材质一致。
也就是说,陆其白画完小丑后,一步一步走向了展示台,然后直接把腰带扔在了栏杆上。
真正导致她自杀的工具不是宿舍里的那根麻绳,而是——
白色长裙上的那根腰带。
地上低落着混乱的颜料,连带着裙子上的小丑都有颜料不断往下滑的痕迹,说明陆其白在画完小丑后,并没有等颜料干,而是直接选择了上吊自杀。
陆其白的死瞬间跃然眼前,尸体虽然不在了,现场也已经有了变动,可仅存的痕迹仍能大致拼凑出陆其白自杀的大致轨迹……
只是按照清洁工所说的和教授发来的照片中,仍有一点对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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