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十章

周六我没事干,心里想着乔羽的事。

今天天气很好,就是气温有点高,外面太阳非常大。

阳光从纱窗漏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格子状的光斑,我蜷在沙发里,手里捏着昨天没喝完的半瓶矿泉水,瓶身凝着的水珠顺着指缝往下滑,滴在牛仔裤上洇出小水痕。

总想起那晚在“云栖”,乔羽站在门口的样子。

少年挺直的脊背抵着门框,像株被风定住的芦苇,连廊的灯光在她肩头切出明暗的棱角。

那一刻我清晰的明白了自己的心,那就是……我不了解她的家庭,我不了解她,我不知道她在想什么,我只是自私的喜欢她,想得到她,想玷污她。

我是一个恶劣的小人。

她怎么会在那种地方当服务生?印象里她总穿着洗得发白的校服,袖口卷到小臂,抱着习题册从走廊走过时,发梢扫过耳尖的弧度都带着股生人勿近的劲。

她在学校的样,和“云栖”里那个垂着眼帘、安静站在包厢门口的身影,简直像两个人。

而且……如果她缺钱,我可以给她零花钱。

手机在茶几上震动了两下,是林智发来的消息,问我中午要不要一起去吃饭。屏幕亮着的光映在矿泉水瓶的水珠上,晃得人眼晕。我盯着消息框发呆,忽然想起乔羽端走那瓶白玫瑰时的样子。

她手指很修长,骨节分明,握着青瓷瓶颈的姿势很稳,花瓣蹭过她手腕时,她连睫毛都没颤一下,仿佛手里不是易碎的花,只是块寻常的石头。

起身换衣服时,衣柜最底层的抽屉卡住了,用力一拽,里面的旧物哗啦啦滚出来。

有枚生锈的东西掉在拖鞋边,是一个小熊挂件,缺了只耳朵。

这是初中那年冬天,我在便利店捡到的。

当时乔羽蹲在货架旁翻找,校服后领沾着点灰尘,我把地上捡的钥匙递过去时,她指尖飞快地碰了碰我手背,凉得像冰块。

“谢谢。”她当时只说了这两个字,声音低哑,像是感冒了,说完就攥着钥匙跑了,书包带在背后甩得飞快。

我鬼使神差地捡起来掉在地上的小熊挂件。

那是我们第一次见面。

后来,我一直在注视她,一开始只不过是一种好奇的窥探,后来,越了解,越看着她,心思也就变了。

现在小熊挂件在手里转了两圈,金属摩擦的轻响里,突然想去那家便利店看看。

我对着镜子站了好一会儿,指尖还捏着卷发棒的尾端,余温顺着指腹慢慢散掉。

我突然非常想见她。

镜子里的裙摆垂下来,是上周特意挑的浅杏色,裙摆上绣的细小花纹在光下泛着软乎乎的光泽,之前总觉得穿裙子麻烦,今天却换了好几套衣服,才确定这套衣服刚刚好。

头发也卷了一下,是偷偷用的林智的卷发棒。发尾烫出的弧度没敢太夸张,只在肩头轻轻晃悠。

刚才用梳子尖挑开额前那缕碎发时,忽然想起乔羽之前扎马尾的样子,她耳后总有两缕不服帖的头发,像刚被风吹过。

抬手按了按发顶,又弯腰拽了拽裙摆,镜子里的人脸颊有点发烫。其实也说不上多精致,只是比平时多花了半个钟头,可看着镜中那身少见的裙子,还有不再是无趣的长头发,心里还是悄悄冒出个念头:要是真在路上撞见,她会不会多看一眼?

我有点唾弃自己。

推开门时,风铃叮铃作响。

穿灰色工装的店员正在擦柜台,听见动静抬头看过来,我手指无意识地抠着背包带。

今天,乔羽没来这里买东西,也是,今天高中又不上课。

我没有偶遇到她,我们的联系只是我单方面的,她只要不出现在我面前,我甚至没办法联系她。

走出便利店时,手机又震了震,林智问我到底去不去吃菌汤。

我望着街角的公交站牌,阳光把广告牌上“南方”两个字晒得发白,突然打字回复:“不了,我想去吃别的。”指尖按在发送键上时,钥匙串上的小熊挂件晃了晃,蹭得掌心有点痒。

七月的午后,太阳把柏油路晒得快要冒油,连风都带着股灼人的热气。

“好热。”一个小孩清脆的声音响起。

云栖酒店门口的地铁站出口像个不断吐人的漏斗,刚下地铁的人潮涌出来,瞬间就被热浪裹住,有人下意识地扯了扯衣领,有人慌忙撑开遮阳伞,脚步匆匆地往酒店或路边的树荫里钻。

“乖,妈妈给你买冰淇淋,乖乖的,马上到婶婶家里了!”

人群里,一个拎着深蓝色帆布行李箱的中年男人正侧身护着身边的妻女。男人额角的汗珠顺着鬓角往下滑,他腾出一只手抹了把脸,又帮小孩把被风吹乱的刘海理了理。

“好热,妈妈!”小孩背着个浅色双肩包,手里攥着半瓶没喝完的矿泉水,眼神怯生生地跟着男人往前挪。女人在旁边牵着小孩。

三人的行李不算多,帆布箱边角磨得有些发白,一看就是用了好些年的旧物,混在周围或拖着精致拉杆箱、或背着时尚背包的行人里,就像滴进清水里的墨,刚散开一点就被冲淡了,没留下任何特别的痕迹,普通得让人转个身就忘。

应该是很普通的beta家庭,但是是很多普通的千万个家庭的缩影。

我站在酒店旋转门旁边的廊檐下,手里捏着的矿泉水瓶被掌心的汗浸得有些发凉。

玻璃门里隐约能看见大堂的水晶灯,冷气顺着门缝钻出来,在脚边绕了个圈,却吹不散心里的躁。刚才在地铁口远远看见那家人模样的人时,脚步就不由自主地停了。现在他们已经跟着人流走进了酒店附近的小旅馆,我进去旋转门转了半圈,阳光把他们的身影吞了进去。

我盯着那扇旋转门里面,脑子里乱糟糟的。

进去吗?进去的话,说不定会在大堂的沙发区看见乔羽,她应该还在云栖,这个点大概率还没走。

可真见了面,该说什么?是像平常那样笑着打个招呼,还是假装没看见,低着头从她身边绕过去?

刚才下地铁出来其实就差点遇上。

糟糕。

明明就是为了见她,真来了又不敢露面。

林鸥,你太懦弱了。

这样退缩,怎么可能追到乔羽那样的高岭之花?指望人家主动么?不过来家里借宿了两次,难道就自以为是对方心里有你?

“呼……”我尴尬的来回踱步,脸上的妆都要热化了,今天c城大概有38°以上。

好热。

我在出口的时候,眼角余光瞥见她站在对面的自动贩卖机旁买水,白衬衫袖子卷到小臂,侧脸在灯光下显得比平时柔和些。

我当时心脏猛地跳了一下,下意识就往柱子后面躲,直到地铁进站的提示音响起,才敢探头看,她已经拿着水往酒店里走了。

那时候没躲掉的话,现在说不定已经坐在她对面,有一搭没一搭打了招呼。

勇敢一点!我在心里给自己打气。

可现在不一样。

站在酒店门口,往前一步是可能碰面的未知,往后一步是转身离开的怅然。

热风又卷着一股汽车尾气的味道吹过来,我深吸了口气,把矿泉水瓶捏得更紧了些,瓶身发出轻微的“咔”声。

就像心里那点犹豫,明明知道该做个决定,却总在“要不要”的关口卡着,进退两难。

“就去看一眼!”我向里面走去,一股凉气扑面而来。

也不知道这种高端酒店好不好让人进去,虽然前几天林智带我来过,但是我总是有点自卑,怕被人看轻。

旋转门带着凉意转了半圈,把外面的热浪狠狠甩在身后。

大堂里的冷气裹着淡淡的香氛漫过来,我下意识地拢了拢裙摆,指尖触到裙角绣着的细小花纹时,才发现手心比刚才更烫了。

水晶灯的光在大理石地面上投下细碎的光斑,穿藏青色制服的服务生正推着行李车走过,皮鞋踩在地上没什么声响。我顺着大堂扫了一圈,靠窗的沙发区坐着几个人,有人在翻杂志,有人对着笔记本电脑敲键盘,没看见乔羽的影子。

松了口气的同时,心里又空落落的。

我上了那天去的那一层,酒店大堂里面都是喝咖啡的,一茶一坐。

刚想往前走两步,眼角突然瞥见吧台那边的身影,白衬衫领口系着细黑的领结,袖口果然卷到小臂,正弯腰给咖啡机填咖啡豆。是乔羽。

她侧对着我,发尾在颈后扎成个低马尾,耳后那两缕碎发真的像我想的那样,轻轻搭在耳廓边。

阳光从她身后的玻璃窗照进来,给她肩膀描了圈浅金色的边,连她握着咖啡机手柄的手指都看得清楚,还是那么修长,骨节在白衬衫袖子下若隐隐现。

我突然就定在原地,脚像被黏住了。

哪怕只是一份普通的工作,她也显然并不落魄,也沦落不到我手上来。

刚才在心里攒的那点勇气,好像被大堂里的冷气冻住了,连呼吸都放轻了些。吧台那边有人点单,她直起身应了一声,声音比在学校时清晰些,带着点职业性的温和。

“需要帮忙吗?”身后突然传来服务生的声音。

我吓了一跳,慌忙转过身,看见穿制服的女孩正微笑着看着我,“小姐,您是要找人,还是等朋友?”

“啊……我、我找人。”我攥着背包带的手指紧了紧,“额!我点单。”

“桌子上扫码点单就行呢,小姐。”她颔首一笑,我点点头敷衍过去。

眼睛却忍不住往吧台那边瞟,乔羽刚好转过身,手里端着两杯柠檬水,正往靠窗的座位走。她的目光扫过大堂,我心脏猛地一缩,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往服务生身后躲了躲。

等再探出头时,她已经把水杯放在客人桌上,正微微欠身说着什么。阳光落在她脸上,能看见她睫毛很长,垂下去的时候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和在“云栖”当服务生的样子比,现在的她好像更自在些,至少不像那天站在包厢门口时那样,总低着头。

“您是找乔羽吗?我看你一直在看她。”服务生忽然开口,我愣了一下,她笑着朝吧台抬了抬下巴,“她今天下午在这边帮忙顶班,你是她朋友?需不需要我去和她说一声?”

“不!不要。”

我脸颊“腾”地一下热起来,连耳根都在发烫。原来服务生认识她?是我太紧张,连声音都发飘:“我、我就是……路过,想跟她打个招呼。”

话音刚落,就看见乔羽端着空托盘往吧台走。

她走得很稳,皮鞋踩在地上发出轻响,一步一步,像踩在我紧绷的神经上。我攥着裙摆的手指都在抖,脑子里飞快地转,该说“你在这里打工呀”,还是“今天好热”?

她快走到吧台时,好像察觉到什么,抬头往这边看了过来。

四目相对的瞬间,我看见她眼里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几不可察地顿了顿脚步。

她的目光落在我身上,从浅杏色的裙摆扫到我卷过的发尾,最后停在我脸上。

“……乔羽。”

我突然就忘了所有准备好的话,只能傻站着,连笑都笑得僵硬。倒是她先动了动嘴角,朝我这边走了两步,声音比刚才对客人说话时低了些:“你怎么来了?”

阳光从她身后涌过来,把她的影子投在我脚边。

我看着她领口的领结系得整整齐齐,突然想起初中那年她校服后领沾着的灰尘,喉咙有点发紧,却鬼使神差地举起手里快被捏扁的矿泉水瓶,说了句连自己都觉得傻的话:“外面好热,我……我进来躲躲凉。”

她低头看了眼我手里的瓶子,又抬头时,眼里的讶异淡了些,嘴角好像弯得更明显了点:“嗯,里面是凉快。”顿了顿,她朝吧台那边偏了偏头,“要喝冰的吗?我请你。”

“这里一杯咖啡88,还是我点吧,要不我请你喝?”我连忙讨好道。

“不用。”她立刻回复我。

我被吓了一跳,她又连忙笑了笑,摇摇头:“我是内部价,没事,我请你。”

我盯着她卷到小臂的衬衫袖子,那里能看见一小片淡青色的血管。刚才在心里骂了自己八百遍的懦弱,好像突然被这声“我请你”冲散了些。

我点点头,听见自己的声音有点发颤,却带着点藏不住的雀跃:“好啊。”

我情不自禁的想,她是不是也有点喜欢我?不然她为什么总是会搭理我呢?

“会不会给你添麻烦了?”我有点不好意思的坐下,裙子有点短,我将包包放在腿上,挡着大腿防止走光。

她随着我的动作看了看我的裙子,若有所思道:“你今天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吗?约会?”

我连忙摇头,“没、没有,就是周末出来玩。”

[星星眼][让我康康][让我康康]坏心眼的林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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