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们一会儿去吃什么？”
我攥着桌角的手指蜷了蜷，指腹反复蹭过冰凉的桌面，才勉强把到了嘴边的慌乱咽下去，声音轻得像飘在半空的羽毛。
“没劲！”邻桌戴黑框眼镜的男生转回头，跟身边扎双马尾的女孩嘟囔，“还以为有表白戏码呢。”
那女孩没接话，却忍不住又往我们这边瞟了一眼，眼神里带着点没藏好的好奇。这种对话像细小的针，轻轻扎在我耳尖上。
“哈哈。”
紧接着，邻桌的笑声就漫了过来，是那种带着点戏谑的轻笑，衬得我这句刻意转移话题的话，像被戳破的纸团，尴尬地落在空气里。
更糟的是，斜后方忽然飘来一句更低的议论：“三个都是beta吧？凑这么近，搞什么呢，同性恋？”
那声音不大，却像颗石子砸进水里，我后颈的汗毛瞬间竖了起来。
攥着桌角的手猛地收紧，指节泛白，脸颊却噌地烧起来，不是羞的，是气的，连耳根都跟着发烫。
“啧，给脸不要脸。”
路南突然踹了一脚隔壁桌子:“操你大爷的，别嘴贱。”
隔壁桌看她人高马大的，屁都不敢放一个，没多大一会，灰溜溜的走了。
“哎呀，怎么不说话？”肖然却像没听见似的，上半身还维持着往前倾的姿势，额前的碎发垂下来，扫过她弯起的眼尾。
她右边的双马尾几乎碰到我的耳朵，有发丝落在我脖颈附近，有点痒痒。
她离我太近了，近距离看，肖然的嘴唇生得很秀气，唇线是淡淡的粉，像刚被晨露润过的花瓣。
见我不说话，她疑惑了:“小欧，为什么盯着我？”
她上唇轻轻抿着时会有个浅浅的唇珠，笑起来就跟着弯成月牙形，唇角会翘得老高，露出点孩子气的得意，那点粉嫩嫩的弧度里都像裹着笑意。
“你饿了？为什么不说话？我刚说的你生气了吗？”
她说话时嘴唇动得轻快，见我盯着她，她下意识咬一下下唇，留下个浅浅的齿印，没多久又会自己舒展开。我甚至看见她唇上沾了点奶茶的糖霜，像落了粒细白的糖，被她用舌尖轻轻一卷就没了。
“喂！又发呆？”她盯着我看了两秒，睫毛忽闪一下，突然把下巴搁在我胳膊旁边的桌沿上，鼻尖几乎要碰到我手背：“你真不喜欢我？”
尾音拖得轻轻的，像根羽毛在我耳尖扫过。
我被自己轻浮的想法吓呆了，猛地往后缩了缩，椅腿在地板上划出“吱呀”一声。“没有！”
我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摇头，脖颈都因为动作太急有点发酸，“我把你和路南当最好的朋友，真的，绝不敢有半点不轨之心！”
我把“最好的朋友”几个字咬得格外重，手心却已经沁出薄汗，她离得太近了，发间的柑橘洗发水味混着甜品店的奶油香，往我鼻尖里钻。
肖然盯着我泛红的耳根看了两秒，突然嗤地笑出声，直起身往椅背上靠，还不忘用胳膊肘撞了撞旁边的路南：“路南，你看这傻孩子，跟她开个玩笑，脸都快红到脖子根了，快吓死了吧？”
“牛逼，你看她脸通红，像个蜜桃哈哈哈。”路南和她对视一眼，仰天大笑起来。
“真逗！”
呼……我这才敢松了口气，后背往椅背上贴了贴，感觉心跳还在太阳穴里咚咚跳。
“肖然，别和我开这种玩笑。”
我拿起桌上的冰水喝了一口，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才压下那阵燥热，“一点都不好笑，刚才邻桌的人都往这边看了。”
“看就看呗。”
肖然满不在乎地拨了拨头发，指尖勾住发尾转了转，“咱们仨坐一块儿，要么是你盯着乔羽的消息发呆，要么是路南发呆，好不容易有点乐子，还不让人闹了？”
路南终于从手机屏幕上挪开视线，伸手敲了敲肖然的手背：“别逗她了，再逗急了，等会儿该哭鼻子了。”
她说着抬眼看我，指了指窗外，“路口那家老火锅刚开了分店，据说新上了番茄牛尾锅底，你不是一直想吃吗？就去那。”
“谁要吃番茄锅？”肖然立刻皱起鼻子，又转向我，眼睛亮晶晶的，“要去就吃麻辣锅，我知道你能吃微辣——大不了我少吃点毛肚，分你半份？”
我看着她们一唱一和，刚才被玩笑搅乱的心绪慢慢平了下来。指尖碰到水杯壁，冰凉的触感让我想起刚才肖然凑近时，她耳后那点浅浅的红。
说不定她开这种玩笑，自己也有点慌呢？毕竟她年纪比我小一点。
“那吃鸳鸯锅吧。”我把水杯放回桌上，终于笑了笑，“番茄锅煮蔬菜，麻辣锅涮毛肚，谁也别抢谁的。”
“哈哈。”肖然眼睛立刻弯起来，伸手拍了下桌子：“就这么定了！不过得你请客，谁让你刚才被我吓成那样，我长得很恐怖么？你还嫌弃我！赔我精神损失费。”
“你很漂亮啊！我没有嫌弃你的！明明是你先捉弄人。”我嘴上这么说，心里却轻松了不少。
看着肖然已经开始翻手机查火锅店营业时间，路南在旁边念叨“少点辣”，忽然觉得，就算刚才被玩笑弄得有点尴尬，这样吵吵闹闹的，好像也比一个人闷着强。
甜品也不点了，老板看我们今天消费不多，老翻白眼。
临走之前，肖然特意路过老板，笑眯眯的翻了几个白眼。
“以后再也不来这家了，经常来，什么态度。”肖然埋怨，路南认可的点头。
“我们先过去吧？”她们两个兴致勃勃的商量完了就左右一个牵着我走。
肖然在手机上打了个车，一路上笑嘻嘻的。
火锅店就开在老小区的围墙外头。墙皮掉了几块，露出底下的砖，剩下的墙面上爬满了三角梅，红得一片一片的，看着挺显眼。
抬头能看见那些黑色的电线，用了有些年头，颜色都发乌了。一根缠着一根，从窗户前面绕过去，有的被风吹得松了，在半空中晃晃悠悠地荡；有的嵌在墙缝里，外皮裂了小口子，能看见里面铜色的线芯。
还有的被旧空调外机压着，弯出个不自然的硬角。
她们怎么会选这种地方吃东西？路南心软，多半是怕我钱不够吧。
……唉。
这些电线密密麻麻缠在一起，像张褪色的旧蜘蛛网。顺着墙根长着青苔的地方往上爬，爬到楼顶就拧成一股粗硬的绳子，一头往远处灰蒙蒙的巷子里伸，被楼房挡得严严实实，根本看不清尽头在哪儿。
店里的气氛却跟外头的老旧样子完全不一样。
刚掀开帘子，就被一股热乎的烟火气裹住——好多年轻人凑在桌边，穿白T恤的男生举着手机拍滚开的锅底，扎高马尾的女生夹着毛肚在红油里涮，筷子还没捞起来，笑声先传过来了。
靠窗的座位上，有人举着杯子碰在一起，冰啤酒的泡沫溢出来都没工夫擦；隔壁桌穿牛仔外套的男生伸手去抢朋友碗里的虾滑，被对方笑着拍开了手。
火锅的烟火气混着牛油香味往鼻子里钻，空气里都是热热闹闹的劲儿，跟外面老小区安安静静的样子比，像一下子进了另一个地方。
这会排队的人不多，我们很快有了位置，火锅很快上来了。
“你这几天忙啥呢？”肖然靠在路南肩膀上，没骨头一样懒洋洋的，她这样我都习惯了，她身边逮谁靠谁，像树袋熊。
“没忙什么，昨天我见到……林智新交的女友了，是个omega。”我不想再提乔羽了，怕她们老给我泼冷水。
“你妈真牛逼，魅力无限。”路南点评道。
“这大实话，喷不了。”
肖然看着红油汤底发呆，“我为什么没有omega女朋友！呜呜！都喜欢成熟的，我这种可爱型的好惨。”
她哭喊起来，路南捂住脸不耐烦了:“你这么小巧玲珑一小只，哪个omega会喜欢？我让你锻炼肌肉，别穿这么可爱的，你又不听。”
“可爱的也会有人喜欢。”我说，“肖然脸这么好看，说不定哪天就有omega喜欢了。”
“呵呵。”
路南对着空气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她语气里带着点调侃的嫌弃：“行吧，最好是那种脾气比她还倔的千金大小姐。正好能治治她这说风就是雨的臭脾气，省得天天在我面前作妖。”
我笑了笑:“路南你呢，喜欢什么样子的？”
她指尖无意识地敲了敲桌沿，想了想说：“结婚就算了，谈恋爱的话……omega本来就少，大概会是beta或者alpha吧。”
路南是铁打的不婚主义，肖然则是恋爱场上的常客，看似南辕北辙的两个人，却有个心照不宣的共同点——都把“不结婚”刻在了骨子里，只想揣着自由过一辈子。
肖然还曾半开玩笑地说：“与其找个人搭伙过日子，不如跟你们俩凑一辈子，至少不用应付那些乱七八糟的规矩。”
“你们谁有头绳？”路南单手抓着脖子上半长不短的卷发，在后脑勺抓成一个小啾啾。
“我包里有！”我拉开背包拉链，从侧兜里翻出根黑色发圈，还是上次肖然落在我这儿的。刚递过去，就见路南已经用手把后半截头发拢成一小束，指尖在发尾绕了绕，腾出一只手来接发圈。
她捏着发圈往头发上缠，第一圈没拉紧，小啾啾松松垮垮地坠在后脑勺，发梢的卷毛趁机溜出来几缕，像没系好的毛线团。
她啧了声，重新攥紧头发，发圈在指尖转着圈缠了两圈，这次总算扎牢了，只剩鬓角几缕碎卷随着她低头的动作垂下来，扫得脸颊痒痒的。
“这下舒服多了。”
她抬手按了按发顶，又侧过头让我看，“没歪吧？刚才披着头发出门就后悔了，风一吹全糊脸上。”
肖然突然伸手拨了下她的小啾啾，被路南一巴掌拍开：“别碰！刚扎好的。”肖然却没收回手，反而指着她耳后：“你这儿还有碎发呢，我帮你捋捋。”说着就用指腹把那几缕碎发顺到耳后，指尖蹭到她耳垂时，路南下意识缩了下脖子。
“对了，还有发圈吗？”肖然突然摸向自己的口袋，摸了半天没摸着。
“你不热？现在倒操心起别人来了？”肖然嘴上吐槽，却凑过来我身边，手里没停，她用服务员给的米白色头绳把我耳后的碎发先拢到耳后，又抓起我肩膀上的长发，指尖勾着头绳绕了两圈。
大概是第一次给别人扎头发，她捏着发尾拽了拽，头发顿时歪向一边，发梢没扎牢的碎发像蒲公英似的飘着。
“你看你扎的，跟被风吹歪的稻草人似的。”
路南凑过来看，伸手想帮我扶正，被肖然拍开手，“别碰，这叫随性美。”
说着又从服务员给的另一个头绳里抽出根带星星吊坠的，给我头发盘起来。
“这样就不丑了吧？”她嘚瑟道，开始烫着吃毛肚。
我抬手摸了摸后脑勺的长发，已经被她盘起来了，很凉快。
星星吊坠随着脚步轻轻晃悠，尾端偶尔蹭过颈后，像只轻巧的小蝴蝶停了停又飞走，留下一点微痒的触感。
我心里软乎乎的——她们俩总这样，一个忙着折腾，一个忙着吐槽，闹哄哄的却让人觉得踏实。待在她们身边时，连空气里都像飘着甜丝丝的气儿。
“少来烦我！”
路南笑着往旁边跳开，发尾跟着她的动作颠了颠。
肖然在后面追，伸手要去够她，两人闹着闹着就跑到公交站站牌下，影子被夕阳拉得老长。
我慢半拍跟上去，指尖轻轻勾住发尾的星星吊坠。它在指腹下转了个圈，像把刚才肖然扎头发时的认真、路南吐槽时的笑意都缠在了一起。
望着前面两个还在互相拌嘴的背影，心情很好。
[让我康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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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第十三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