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后我立刻打车回家，车窗外的街景飞快倒退，昨晚发生的一系列事坠得心口发沉。

等车停在楼下，天已经蒙蒙亮了，我拖着脚步往上走，刚踩着晨光推开家门，就被林智的数落兜头浇了盆冷水。

“整夜不回就为了疯玩？校服皱成这样，眼睛红得像兔子！”她从卧室出来，今天只有她一个人，王朝早就走了。

“你王朝阿姨昨晚专门做了饭，说让你尝尝你却不回来，不回来也不打声招呼？心思全不在正途上！”

“我上次就提醒过你，不要背着我鬼混。”她嫌弃的捂着鼻子，“上一次你身上就有Alpha刺鼻的信息素味道，今天一夜未归，身上又有新的信息素味道。”

她严肃道:“别让我强调，谈恋爱可以，别轻易给我惹出事来！”

我懒得与她分辩，应了几声。

谁料过了不到两天，周二放学后，竟在学校附近那家昏暗的网吧门口，撞见了珂雪娴。

我本来在找乔羽，刚刚从校门口看到了她，所以我才匆匆背书包跑出来，是眼角余光扫到的珂雪娴。

她陷在褪色的皮质沙发里，及腰长发像泼翻的墨，随意垂在肩头，那双总像瞧不起谁的漂亮眼睛半眯着看屏幕，细长的烟在唇间明灭，一条腿漫不经心地搭在另一条膝头，鞋跟磕着沙发扶手，懒懒散散的姿态里，偏透着股生人勿近的张扬。

她在市重点，这个点不应该在各种兴趣班之类的么？怎么在这里，她家里也不如从前了，还有心情出来玩？

我警惕环顾周围，她身边围坐的几个社会青年，袖口卷着，露出纹着刺青的小臂，眼神游移间带着股狠戾，一看就不是善茬。

女男都有，看着都是一群Alpha？天呐，珂雪娴怎么变成这样的人了。

她头发染过了？那上次偏黄色的发也是染发？难为我同情她，

我喉头莫名发紧——他们在欺负她？可这念头刚冒头，就被珂雪娴抬眼时那抹漫不经心的冷意压了下去。她那样的性子，向来是别人看她脸色的份，哪会真落了下风？大约是我想多了……

只有她欺负别人的份吧。

我往旁边躲了一下，继续左右扫射，想找到乔羽，今天我书包里依旧带着信，我决心在今天向乔羽表白。

习惯了这么久，我不想再拖延下去了。

今天在学校，肖然还嘲笑我，她和路南说，她这个月都快谈了五六个了，新的一个都要分手了，而我还在犹豫，还在等待。

她问我是不是异想天开等着乔羽自己送上门来。

我一听就反驳，肖然立刻和我打赌。

如果今天我不表白，我就要答应她的交往，这太地狱了，她的理由仅仅是，恋爱图鉴里没有我这种相貌平平的beta，这简直就是奇耻大辱。

我攥紧书包带，紧张到指节泛白。

让我下定决心的，是肖然那句话:“你再耗着，乔羽说不定就被别人追走了”。网吧里的烟味混着泡面味飘出来，我屏住呼吸往街对面挪，眼角却还是忍不住往沙发那边瞟。

珂雪娴不知什么时候换了姿势，烟蒂被她碾在旁边的可乐罐里，发出“滋啦”一声轻响。她侧过脸，发梢扫过肩头，露出一截线条利落的下颌，正对着那几个社会青年说着什么。隔着几步远听不清内容，只看见其中一个染着绿毛的男生点头哈腰，眼神里竟带着点讨好。

手机振动，是微信消息。

肖然:你愣着干嘛，我和路南都看到乔羽了，她就在你侧后方盯着捏的方向呢。

我立刻回复:我知道了。

我嗤笑一声，转身加快脚步，珂雪娴这幅混球样，哪需要旁人担心。

就在这时，我回头张望，眼角余光里突然闪过一个熟悉的身影。是乔羽！她穿着挺括的白衬衣，领口系着小巧的领结，下身是蓝白格子校服裙，裙摆刚及膝盖，简洁又清爽。

依旧如此完美！

我心脏“咚咚”狂跳起来，手忙脚乱地摸向书包侧袋。那封信被我折了又折，边角都磨得起了毛。

肖然微信消息又来了：“赌不赌？你今天要是敢把信送出去，我一个月给你送饭。”

呵呵，为了这一个月的饭钱，我冲了。

乔羽似乎要过马路了。我深吸一口气，像被人推了一把似的冲出去，书包在背后颠得厉害。“乔羽！”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抖，“等一下！”

她回过头，短发在空中划出个轻快的弧度，眼里带着点惊讶。阳光刚好照在她脸上，睫毛投下浅浅的阴影，鼻尖上还沾着点细碎的阳光。我突然忘了准备好的所有话，只觉得脸颊烫得能煎鸡蛋，手心里全是汗。

“有、有事吗？”她冷淡的看着我，一个微笑都没有。

巷口的风卷着网吧里的喧嚣吹过来，我攥着那封信的手在背后绞成一团。肖然的嘲笑、珂雪娴的冷脸、老妈的数落……那些乱糟糟的念头突然都退潮了。只剩下眼前这个人，和我藏了大半年的心事。

“我……”我咬了咬下唇，终于把信从背后抽出来，硬着头皮递过去，“这个，给你。”

她愣了一下，指尖透着淡淡的粉色，接过信时不小心碰到我的手，像触电似的，我往回缩了缩。她的指尖温温的，像春天刚化的溪水。

就在这时，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哄笑。我回头，看见珂雪娴和那几个社会青年正站在网吧门口看着这边，绿毛小太妹一样吹了声口哨，珂雪娴抱着胳膊，嘴角勾着点说不清的笑意，眼神落在我和乔羽之间那封信上，像在看什么有趣的戏码。

旁边一个黄毛盯着我们，叽里呱啦的不知道在和珂雪娴说什么。

我的脸“唰”地白了，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乔羽顺着我的目光看过去，眉头轻轻蹙了一下，手里的信被她捏得微微发皱。

“同学，你这是什么意思。”她脸若冰霜，仿佛被我玷污了一样。

她叫我同学？她记不住我的名字么。

比曾经的几次见面都要高冷许多，这还是那个温柔的乔羽吗？她从来不曾这样对我。

乔羽的目光在网吧门口那群人身上顿了两秒，又落回我脸上，眼神里那点惊讶淡下去，只剩一片清浅的疏离。她捏着信的手指动了动，没拆开，也没说话。

风突然停了，蝉鸣在耳边炸得响亮，我能听见自己胸腔里擂鼓似的心跳，还有网吧方向传来的嬉笑声。绿毛女生不知说了句什么，珂雪娴忽然低笑出声，那笑声不高，却像根细针，扎得我后颈发麻。

“这是什么？”乔羽终于开口，声音比刚才更冷了些，指尖夹着那封信，像捏着什么烫手的东西。

“是、是给你的……”我舌头打了结，视线不敢看她，落在她洗得发白的小皮鞋上，“你可以回去再看。”

她没接话，反而抬眼望向珂雪娴那边。

阳光穿过她的短发，在耳后投下细碎的光斑，可她脸上一点暖意都没有。“你认识那边的那个Alpha？”她问，语气平平的，听不出是好奇还是别的。

“不认识！”我急忙摆手，“就、就是路过看到的。”话一出口又觉得心虚，毕竟刚才还盯着珂雪娴看了半天。

“你在逗我？”乔羽的眉峰挑得更高，眼神里多了层审视，像在拆穿什么拙劣的谎言。

她指尖转信的动作停了，那封信在她指间晃晃悠悠，像片随时会坠落的叶子。

乔羽“哦”了一声，指尖转着那封信，转得我心都跟着悬起来。

突然，她把信塞回我手里，动作不算重，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抱歉，我还有事。”

林鸥，你昏了头吧。

才会干出这么丢脸的事，你这个蠢货。

我喉咙发紧，刚才盯着珂雪娴看的那几眼像被放大镜照过，此刻全成了我逗弄她的证据。“她们几个，我都不熟，真的只是路过……”声音越来越小，连自己都觉得站不住脚。

我愣在原地，手里的信纸硌得掌心生疼。

她转身要走，我下意识抓住她的手腕，很细，只有薄薄的肌肉覆盖着骨头，因此我隔着校服布料都能摸到骨头。“乔羽！”我急得快哭了，“你至少看一眼……”

她猛地甩开我的手，力道比我想的大。“没必要。”她直视着我，眼里的冷淡像结了层薄冰，“我对这些不感兴趣。”

“我也不是同性恋，以后，不要再见面了。”她冷漠的说完。

“我草，逗比。”

“笑死我了，和人家表白，不照照镜子。”

网吧门口的哄笑声像炸开的鞭炮，混着键盘敲击声和烟味翻涌过来。

那几个人的调笑还没落地，又撞见几个穿着同款校服的同学从街角拐过来，手里拎着刚买的奶茶，显然是看见了刚才那一幕，脚步顿了顿，眼神在我和乔羽的背影间来回扫，嘴角憋着的笑意藏都藏不住。

有人掏出手机对着这边，屏幕亮了亮，大概是在拍照发消息。我后颈的皮肤瞬间烧起来，恨不得把脸埋进胸口，他们肯定认得出我，说不定还知道乔羽是年级第一，知道我不过是个成绩中游的普通女生。

珂雪娴身边那个绿毛女生笑得最欢，手在嘴边拢成喇叭状：“喂，小妹妹被拒啦？你们两个就不配嘛！”

她眼睛盯了一眼珂雪娴，“还不如和我们老大在一起，呵呵呵。”

风把这些话刮进耳朵里，像小石子砸在玻璃上，嗡嗡作响。我攥着那封被退回的信，指节用力到发白，书包带勒得肩膀生疼，却挪不动半步，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几个同学交头接耳地走远，笑声顺着风飘得老远。

我回头，看见珂雪娴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就站在几步外，怀里抱着胳膊靠着墙，嘴角那抹笑意更深了，眼神扫过我手里的信，又落在乔羽紧绷的侧脸上，像在欣赏一出编排好的闹剧。

“啧啧，”珂雪娴突然开口，声音懒洋洋的，“表白被拒啊？够惨的。”

她又看向乔羽:“小美人，性格很辣嘛。”乔羽把她当垃圾一样，转身就走，步子快得像在逃跑。

我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街角，手里的信被捏得皱成一团，眼泪毫无预兆地涌上来。被一个beta喜欢，她是不是很恶心，很丢脸？

“喂，”珂雪娴走到我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我，“这就哭了？你这心理素质，还敢追你女神？”

我抹了把脸，抬头瞪她：“关你什么事！”

她挑了挑眉，弯腰捡起我掉在地上的书包，拉链没拉好，里面的课本滑出来几本。她随手翻了翻，突然嗤笑一声：“你和乔羽一个学校？”

我没说话，抢过书包抱在怀里准备走了，不想被人看笑话。

“啧。”她直起身，踢了踢脚边的石子，“乔羽眼里，只有那些竞赛题和奖学金，你这点心思，她看不上。”

“你懂什么！”我吼道，声音带着哭腔。

她没生气，反而从口袋里摸出颗糖，剥开糖纸递过来：“喏，哭的好丑。”是苹果味的，糖纸在阳光下闪着俗气的金光。

我别过脸，不想接。她却直接塞进我嘴巴里，嘴巴被她使劲戳开，指尖碰到我发烫的皮肤，像冰块一样凉。“走了。”

“没意思。”她说完，转身往网吧走，绿毛他们立刻跟上去，没人再看我一眼。

嘴巴里的糖慢慢融化，甜味透过津液渗出来。我本来想很有骨气的吐掉，可是她走太快了，我没来得及。

我蹲在地上，看着那封被揉烂的信，慢慢捡起来往别的地方走，突然想起肖然的赌约。

手机又震了，是肖然的消息：“表白了？成了吗？乔羽刚才路过我这里了，估计你没成，你别难过啊。”

肖然:哎呀，我请你一个月的饭，别哭鼻子，我和路南马上过来。

我没回，蹲在一处墙角，顾不得地上脏，把脸埋进膝盖里默默垂泪，蝉还在叫，阳光把柏油路晒得软软的，可我觉得浑身都冷。

都怪自己太异想天开了。

不然不会这么丢人……再也不想做这种事了！！

林鸥:[爆哭][爆哭][爆哭]

珂雪娴:[狗头叼玫瑰][玫瑰]

乔羽:……

肖然:[墨镜]

路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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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第十六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