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话说,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我费尽心机没能见到乔羽,却没想在陪林智吃饭时,这样巧合地撞见了她和傅姐。
包厢在走廊尽头,林智走得快,已经伸手去推门。
我落后半步掏手机看时间,眼角余光扫过斜对门虚掩的门缝时,整个人像被钉在了原地。
“乔羽……”我下意识低喃,声音轻得像叹息。
那道缝里漏出的侧脸太熟悉了——乔羽正侧对着门坐着,耳后的碎发被灯光染成浅金色,指尖夹着支未点燃的烟,轻轻抵在唇间。而坐在她左手边的女人,正伸手替她拢了拢垂到肩前的发丝,动作自然得像做过千百遍。
是那个女人,她正陪着乔羽。
我盯着那只停在乔羽颈侧的白皙手掌,指甲修剪得圆润干净,无名指上一枚低调的铂金戒指,反光刺得我眼睛发疼。
“阿羽,烟别总夹着玩。”
傅姐的声音隔着门缝飘出来,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纵容。
乔羽轻笑一声,把烟放回烟盒:“这不是没点燃么。”
包间里的说话声渐渐清晰,乔羽的语调比从前柔和些,带着点漫不经心的笑意,是我从未听过的松弛。
珂雪娴、萧阳都在,还有几个不算熟的人,以及几个看起来气场很强的人。
“傅姐,最近你们两个要不要出去旅游?刚好公司的事儿解决了。”萧阳开口道。
傅姐点头,乔羽靠在她怀里,“嗯,她最近很辛苦,太忙了。过段时间就去,你们要一起吗?”
“我们就不当电灯泡了。”珂雪娴笑着举杯,“等你们回来带特产就行。”
萧阳坐在傅姐旁边,西装袖口挽着,正拿着份文件给傅姐看,手指点在纸页上说着什么,侧脸线条比从前凌厉了些。听说她现在跟着傅姐做事,混得风生水起。
还有几个面孔看着眼熟,像是之前跟着苏旬在行业峰会上见过的投资人。他们手腕上戴着百达翡丽,说话慢条斯理,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气场,偶尔抬眼扫过乔羽,眼神里藏不住欣赏。
另外两个穿定制西装的男人更不必说,进来时被傅姐亲自迎了两步。听他们闲聊才知道,一个是刚上市的科技公司老总,一个手里握着好几个热门项目的融资权,光是坐在那里,周身的压迫感就让人不敢随意搭话。
满屋子的人,说笑间都带着商场上的熟稔,只有我像个误闯的异类。站在门口那几秒,连空气都觉得稀薄,仿佛只等着侍应生出来,好让我识趣地离开。
傅姐忽然笑了笑:“这不是科林集团的林经理么,好巧。”
林智今天穿得很简单,连忙打了个招呼:“傅总,打扰了。”说着端起杯子,倒了一大杯红酒一饮而尽,我也跟着敬酒,在场没有一个和我说话的,我只好保持缄默。
“林经理客气了。”傅姐目光扫过我,淡淡颔首,没再多言,乔羽在旁边也跟着喝了一杯,向林智微微颔首:“林阿姨,好久不见。”
后来她们寒暄了几句。
“看什么呢?走了。”等我回神,把视线收回来,林智似乎有些尴尬的回头拽我,“快出来!别打扰傅总她们,小欧,我们点的菜都要凉了。”
“打扰了。”我端着空杯子低声道,视线却像黏在乔羽身上,挪不开。
“你瘦了?”我低声问,她头也没抬。
回过神时,手心里全是汗,喉咙发紧得说不出多余的话,只能被她半拉半拽地拖进对面包厢。
落座时后背还对着那扇门,每一秒都像有蚂蚁在爬。我的耳朵尖支棱着,把隔壁的动静往脑子里吸——傅姐唤她“阿羽”,声音沉而低;乔羽应了一声,跟着是杯盏轻碰的脆响。
“听说乔羽最近拿下了那个新能源项目?”有个陌生男声问。
傅姐轻笑:“是她自己厉害,我可没帮什么忙。”
“傅总就别谦虚了,谁不知道你们俩……”
后面的话被笑声淹没,我呕的要死,戳着碗里的米饭,米粒黏在筷子上掉不下来。明明隔着墙,却觉得她们就在眼前。
乔羽仰头笑时露出的锁骨,好久没这么近看过她。
“你到底怎么了?脸白得像纸。”林智皱着眉递过水杯,“不舒服吗?”
我摇摇头,目光不受控制地往门口瞟。刚才那一眼里,乔羽穿了件米白色衬衫,袖口挽到小臂,露出的手腕上没戴任何饰品,胳膊上却有伤。
那道我从前没见过的浅疤格外显眼。是新添的吗?什么时候弄的?傅姐知道吗?
无数个问题像野草疯长,堵得我喘不过气。直到隔壁包间门被推开,传来萧阳的声音:“我去结账,你在这儿等我。”
“让服务生过来就行。”傅姐的声音带着点慵懒。
“没事,我正好活动活动。”
我的心跳瞬间漏了一拍,下意识往桌底缩了缩脚。透过门缝,看见乔羽站起身送傅姐到门口,两人低声说了句什么,傅姐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发,才转身带着萧阳往走廊另一头走。
而乔羽转过身时,视线恰好和我撞在一起。
她的眼神顿了顿,像平静的湖面被投进颗石子,泛起极淡的涟漪,随即就恢复了冰封般的冷漠。没有惊讶,没有厌恶,甚至没有一句话,只是淡淡地移开目光,抬手合上了包间门。
她把我当空气,当陌生人。
“砰”的一声轻响,像在我心上敲了一锤。
林智顺着我的目光看去,恍然大悟般“哦”了一声,没再多问,只是默默把一盘热汤推到我面前:“喝点热的吧,别想了。”
我端起汤碗,手指抖得厉害,滚烫的汤洒在手背上都没察觉。原来真的会这么巧,巧到让我看清她如今的样子,看清她和傅姐之间那种无需言说的默契,也看清自己这点执念,早已成了别人眼里不值一提的背景板。
“说好的相亲,等会儿人来了,你积极点。”林智说。
“相亲?”我猛地抬头,碗沿的热气糊在脸上,才后知后觉想起林智之前提过的话。原来她哪是单纯叫我陪吃饭,早就安排好了。
林智避开我的目光,用筷子拨弄着盘子里的青菜:“都是年轻人,就当认识个新朋友。那姑娘挺好的,做建筑设计的beta,性格随和,你……”
她的话还没说完,包厢门被轻轻推开,服务生引着个穿浅灰色卫衣的女人走进来。对方个子很高,束着利落的低马尾,发尾微卷,戴一副细框眼镜,笑起来嘴角有两个浅浅的梨涡,手里还提着个纸袋,说是顺路买的甜点。
“抱歉来晚了,刚加完班。”她把纸袋放在桌上,目光扫过我时愣了愣,大概是被我苍白的脸色和发直的眼神吓着了,“你好,我是陈默。”
林智赶紧打圆场:“这是林鸥,我女儿。”
陈默在我对面坐下,没多问什么,只是笑着把甜点推过来:“听说这家的巴斯克不错,beta的味觉对这种微苦的甜最敏感,尝尝?”
我盯着那块焦褐色的蛋糕,脑子里却全是乔羽刚才的样子——她被傅姐搂着时微微偏头的弧度,指尖夹着烟未点燃的慵懒,还有最后看过来时那片死水般的平静。胃里突然一阵翻涌,早上没吃的那点牛奶像在喉咙口打转。
“我去下洗手间。”我猛地站起身,椅子腿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响。
走廊里静悄悄的,只有我的脚步声在空旷中回荡。
刚走到拐角,就撞见傅姐从吧台那边过来。这位alpha身上的压迫感隔着几步路都能感受到,她手里捏着手机,指尖在屏幕上快速点着什么。看见我时脚步没停,仿佛我只是块挡路的障碍物,冷冷丢下一句:“看来上次给你的教训不够,竟然敢把我的话当耳旁风。”
我打了个寒战,攥紧了衣角:“我只是陪我妈来吃饭。”
“最好是这样。”她嗤笑一声,擦肩而过时,手机里传来乔羽的声音:“傅总?”
傅姐的语调瞬间柔和下来:“马上就回,等我。”
那声温柔的回应黏在耳朵里,比任何嘲讽都刺耳。
我扶着冰凉的墙壁,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才发现自己连呼吸都忘了,傅姐身上那种alpha独有的压迫感让我窒息,乔羽在她身边时不自觉流露的松弛,像根刺扎得我生疼。
回到包厢时,陈默正和林智聊得投缘,说的是最近新出的建筑展。
“……那个展馆的穹顶设计特别巧妙,光影变化的时候,整个空间都像在流动。”陈默说得认真,“林阿姨您要是有空,我可以给您寄门票。”
“好啊,正好我也想看看。”林智笑得眉眼弯弯。
作为beta,陈默说话时语调平稳温和,没有alpha的强势,也没有omega常见的软绵,听起来格外舒服。见我进来,她很自然地停下话头,给我倒了杯温水:“不舒服吗?我包里有薄荷糖,beta常备的那种,要不要试试?”
我摇摇头,端起水杯抿了一口,水的温度顺着喉咙滑下去,却暖不了那颗像被泡在冰水里的心。
陈默没再追问,只是把话题转到了摄影上,说她最近在拍自然景色。她说起光影落在砖墙上的样子,说起傍晚时分晾在阳台上的衣服如何晃出细碎的影子,语气里带着真诚的热情。
“上次拍到只猫,蹲在老墙头上看夕阳,尾巴晃来晃去的,特别有意思。”她眼里闪着光给我看手机,“给你看照片。”
“好萌。”我含糊应着,目光却总忍不住往门口瞟。
隔壁包间的门始终关着,偶尔有笑声传过来,模糊不清,却足够在我心上划出新的伤口。
“其实你妈妈跟我说过一些你的事。”陈默突然开口,声音很轻,“她说你谈过一段,一直没走出来。”
我握着杯子的手紧了紧,没说话。
太尴尬了,但愿她没注意过那些有关我的传闻。
“我之前也有过类似的经历。”她笑了笑,梨涡陷得更深了些,“我年少时,喜欢过一个beta,喜欢到觉得她身上的味道都是甜的。其实这是一种幻嗅,beta身上是没有信息素的。后来她去了国外,我等了三年,直到有天在朋友圈看到她和新伴侣的合照,才突然明白,深情有时候挺多余的——不是不好,只是不对等。”
她顿了顿,看向我:“感情里最忌讳的,就是一方已经转身,另一方还在原地踏步。”
我望着她坦诚的眼睛,突然鼻子一酸。这些道理,胡荚说过,林智也劝过,可从一个同为女性的beta嘴里说出来,却像根针,轻轻刺破了我强撑了两年的硬壳。
就在这时,隔壁包间的门开了。
傅姐先走出来,侧身替乔羽挡了挡门:“小心点,门有点卡。”
乔羽“嗯”了一声,跟在后面,米白色衬衫的袖口已经放了下来,她的目光平视着前方,自始至终没往我们这边看一眼。
“傅姐,我开车送你和乔羽!”萧阳的声音在走廊里回荡。
一行人说说笑笑地往电梯口走,萧阳走在最后,经过我们包厢时,有意无意地朝里瞥了一眼,眼神里带着点说不清的嘲讽。
门被风带得晃了晃,傅姐身上那股咸湿冷冽的大海味道信息素,混着乔羽身上淡淡的苦橙花味飘进来——alpha与beta的气息交织,像个无形的屏障,把我和陈默这两个beta隔绝在外。
她们走了。
我看着她的背影,突然觉得很累。
累到不想再琢磨她和傅姐到底是什么关系,累到想躺下。
陈默递给我一张纸巾,没再说什么,只是从包里摸出颗薄荷糖放在我手边,透明糖纸在灯光下闪了闪。
窗外的天色已经暗透了,霓虹灯透过玻璃照进来,在桌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斑。我拿起叉子,挖了一小块蛋糕放进嘴里,甜腻的味道在舌尖散开,却盖不住那股从心底涌上来的涩。
乔羽,她早就在我们之间划下了一条看不见的界线。
而我,终于在这个闷热的傍晚,意识到我早就站到了界线的这一头,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灯火阑珊里。
“对不起,”我对陈默笑了笑,笑得大概比哭还难看,“我想,我可能还没准备好。”
她回以理解的微笑,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杯沿:“没关系,慢慢来。我们可以先做朋友,对了,这糖你拿着,下次觉得闷得慌,含一颗,挺管用的。”
送走陈默,林智看着我,眼里的担忧渐渐变成了松快,轻声问:“怎么样,看到乔羽……心情不好,你觉得陈默觉得怎么样,我觉得她比乔羽好。”
我捏着那颗薄荷糖,糖纸的棱角硌着掌心,轻轻摇头。
走出餐厅时,晚风迎面吹来,带着夏末的凉意。
不、不一样的,乔羽是独一无二的。
开始追妻[玫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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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第四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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