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出租车在岔路口停下时,我盯着计价器跳完最后一个数字,推门的瞬间,山风卷着潮气扑在白衬衫上,凉得像贴了层湿纸。
“快到了。”司机说。
黑西裤的裤缝被坐得有些发皱,我站在爬满常春藤的洋楼前,指尖无意识地抠着衬衫领口的纽扣,指节因为用力泛出青白,连带着后颈的皮肤都绷紧了。
也不知道这身衣服行不行。
“小朋友。”我叹息着给胡荚发消息:“姐姐今天当社畜去了。”
“哈?”她回复了一个表情包:“又打工去了?加油小鸥!”
黑猫在屏幕上转悠,很可爱。
可是,她叫我小鸥,好别扭,我大她那么多。
雕花铁门上的荆棘纹被雾气浸得发亮,尖刺的弧度里藏着经年累月的油光——那是无数只手抚过的痕迹,带着不同信息素的残留,在冷雾里发酵成一种黏稠的气息。
这里藏在偏僻的鹿城山的深处,有钱人的地方,绿化很好,场景私密。我联系了招我的那个人,很快有迎宾车带我进去。
潭边丛生的蕨类植物叶片上,常年凝着湿漉漉的水汽。门前那条蜿蜒的碎石路隐在半人高的蕨类植物里,两侧疯长的藤蔓缠着不知名的白色野花,将路径藏在层层叠叠的绿意里。
尽头的两扇雕花铁门是唯一的标识,门楣上垂落的老常春藤像厚重的帘幕,密不透风地遮住了门牌号。
只有熟客才知晓那套隐秘的路线,穿过半山腰的薄雾,才能瞥见这处alpha们寻欢作乐的隐秘场域,推门而入时,侍者们穿着洁白的丝绸制服穿梭,领口别着银质玫瑰别针,赤足踩在铺着天鹅绒的地板上。
听了一通培训后,我换了一套侍应生的衣服,主管说我原先那套衣服没型,也没烫好,说我穿得像乞丐,白瞎了这张脸。
我举着托盘,上面的水晶杯壁凝着水珠,很快被身后的同事用绣着洁白的帕子拭去。
她一头漂亮的金黄色卷发,湛蓝的眼眸与我对视一眼,谨慎叮嘱:“你……既然来了,就好好干活,别得罪了这些客人。”
她是推荐我来的老员工,我连忙点头。
空气里浮动着各种信息素调和成的甜腻香氛,还混着一丝若有似无的苦杏仁味——那是“灵犀”,来这里的人都要服用的东西。
据说能放大信息素交织产生的幻觉,是上层alpha追捧的极致体验,不过是迎合恶趣味罢了。
而我,衬衫领口别着的“侍应生07”银质铭牌硌着锁骨,不过是临时替补的,原来那位胆子小,请假跑路了。
水晶吊灯的光芒碎在铺着波斯地毯的地板上,像撒了一地融化的金子。
厅里的空气比昨日更稠,混着香槟的气泡音、钻石碰撞的脆响,还有不同alpha信息素撞出的奢靡漩涡。
角落里坐着刚摘得金影奖的男星,袖口挽起露出腕间限量款腕表,正漫不经心地用银签挑着果盘里的车厘子。
主位的沙发上,那位常上财经封面的权贵正把玩着怀表,表链上的祖母绿在灯光下泛着冷光。他身侧站着的omega穿着定制礼服,耳后别着与他同款的家族徽记。
这里从不是普通的寻欢地,而是用金钱堆砌的斗兽场。
侍者们托着镶金边的托盘穿梭,盘里摆着标着底价的“拍品手册”——封皮烫金的册子上,印着Omega的信息素类型、易感期周期,甚至还有“幻觉适配度”的评级。拍卖台设在水晶灯正下方,铺着酒红色丝绒的台面泛着光泽,据说上周刚在这里拍出过一位拥有罕见信息素的Omega,成交价够买下半条街的商铺。更别提那些私下邀约,有人为一支伴舞的曲子掷出六位数支票,有人为独占某个omega的信息素幻觉,一夜间砸出千万筹码。
在这里,钱像潮水般涌来又退去,有人靠一晚的陪伴赚够普通人十年的积蓄,也有人忙到凌晨只换来几张皱巴巴的纸币。
“乔羽呢?”我没看到她,明明有人告诉我,她今天也要来。
我心神不宁,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正垂眸整理袖口,指尖刚触到裤兜,人群里突然掀起一阵低低的抽气声。
抬眼时,杨舒和一群漂亮的小明星正被簇拥在拍卖台中央在跳开场舞。她捏着玫瑰搭在公子哥肩,蔻丹掐出汁液如血。冷眼直刺而来,信息素压得我腺体发紧。袖手冷汗,指抠布纹,听着竞价,胃里翻搅。
突然,口袋里的手机震了震。
我趁着躲在桌子后面的机会,掏出来看了一眼,是乔羽一位助理发的:【乔总把车都抵押了,供应商的款明天再不结,工厂就要停工了。】
我推测,这才是她陪着傅总吃饭,和那个强势的alpha虚与委蛇的理由。
经过这几日和那位刘助的周旋,现在,几个发红包砸下去,她对我温和了很多。我想起乔羽曾回母校演讲,说要让自己的科技公司做出普通人用得起的智能设备。我见过她庆功宴上的意气风发,也见过她在楼梯间啃冷面包的样子,那份藏在坚硬外壳下的柔软,是我心底不敢触碰的光。
所以听到她公司资金断裂,还要陪傅总来这,我立刻决定要来,哪怕为此碰灵犀,我也要守着她。
就在这时,杨舒的信息素突然像涨潮般漫过来,带着玫瑰与皮革的冷香,瞬间压过了周围的甜腻。
当她的视线落在我身上时,我看见她唇弯了弯。
“我要拍07号。”她坏笑着说。
“07号不是侍应生?”有人质疑。
血液瞬间冲上头顶。
我踉跄着后退半步,想跑出去,我戴着半张面具,我以为她认不出来我。
慌张之下,我撞到身后的酒架,水晶杯坠地的脆响刺破了厅里的沉寂。
那些装着香槟的杯子在地毯上滚出很远。
完了。
我今天真是走背运。
周围的目光齐刷刷转过来,有好奇,有戏谑,还有权贵嘴角那抹了然的笑——他们都懂,在这个销金窟里,“自愿”从来只是体面的遮羞布,一旦被谁盯上,再想全身而退难如登天。
周围的喧闹像被按了静音键。
弹唱的乐师停了手,倒酒的侍者定在原地,连空气里漂浮的香氛都仿佛凝固了。
杨舒推开怀里那位正往她颈间凑的omega,对方耳后的腺体还泛着潮红,却只能顺从地退到一旁,指尖绞着被她体温焐热的丝帕。
她的丝绒裙摆扫过地毯的声音格外清晰,走到我面前时,忽然俯身,珍珠耳坠擦过我的耳廓。
温热的呼吸喷在耳后最敏感的地方:“想走了?”
尾音拖得很长,带着花瓣般的轻颤,却像冰锥钻进皮肤,“那至少该让你享受一下灵犀造就的美梦,不然多可惜。”
“不用了,杨小姐。”
我浑身的汗毛瞬间竖了起来,后颈趋近于平坦的腺体开始发烫。
信息素的极致交融本就带着危险的亲昵,尤其在“灵犀”的催化下,产生的幻觉会剥离所有理智,足以让任何omega在意识混沌中失控,甚至……做出违背本心的亲密举动。
“灵犀”是被滥用的强制性致幻药,透明胶囊封装,通过催化信息素制造幻觉,实为控制工具:对omega放大感知迫其臣服,对beta强激信息素引发恐慌,对alpha放大占有欲催生攻击性。它模糊自愿与强制界限,将控制美化为“灵犀相通”,是阶层压迫的隐秘利器。
我确是这辈子头一次见这个。
没等我后退半步,腰腹突然一紧。她不知何时走到了拍卖台侧,指尖夹着的银质号牌在灯光下闪着光,上面“07”的数字被她指甲掐出淡淡的印痕。
她偷走了我的名牌。
目光扫过全场时,那些竞价的声音竟诡异地低了下去,连那位财大气粗的权贵都慢悠悠地放下了手,像是默认了某种无形的规矩。
这是什么?
暗色藤蔓凭空冒出来,卷着鲜红花瓣直往上缠,勒得人喘不上气。带刺的藤蔓贴在身上,顺着腰往上爬,刺儿擦过衬衫,先麻后辣,疼得钻心。
是假的,哪怕我知道。
可越收越紧的力道让花刺几乎要嵌进皮肉里,可当我伸手去扯,指尖却只穿过一片虚无。
知道,却也不由得被幻想控制。
“唔……”我咬着牙没让自己发出呻吟,鼻腔却被一股浓郁的香气灌满。
那是杨舒的信息素,比往日任何时候都要炽烈,像是被揉碎的玫瑰,甜味带着腥气钻进四肢百骸。与我身上灵犀催生的一缕寡淡的信息素在猛烈相撞,炸开成片的眩晕。
幻觉愈发清晰。
像置身一片巨大的玫瑰园林,呼吸困难。
“求你、放过我,杨舒……”
光线变成旋转的金色漩涡,周围的人影化作晃动的色块,腰上的束缚感越来越烫,仿佛真的有藤蔓在皮肉里扎根。
“今天的第一个表演,看来要让杨舒开场了。”
有人在暗处低笑,有人吹了声暧昧的口哨,那些目光像带着温度的针,扎在我和杨舒相贴的地方。“是个beta吧?味道好淡。”
“带劲!”有人尖叫着来摸我。
“等会我也想拍。”我被那双手拽到地上,猛地回神,看着近在咫尺的杨舒,瞳孔在灯光下泛着与幻觉呼应的红光,嘴角噙着危险的笑意,指尖正轻轻摩挲着我颈侧的皮肤,那是腺体的位置。
幻觉消失了,可我浑身燥热。
疯了。
她绝对是疯了。
在这种空气里都飘着**的地方,在“灵犀”让所有人都卸下防线的时刻,在这么多双贪婪的眼睛注视下,她故意释放信息素与我交织,任由幻觉将我们塑造成这场盛宴的活春宫。
冷静、冷静!
我不是来被拍卖的,只是想来看看乔羽。
若是乔羽没来最好,冷静下来。
可我意识到她是在利用这环境,将我卷进这场恶趣味的闹剧里。
“呼……”
惊慌像冰冷的水顺着脊椎往下淌,我最怕的,不是在这里丢了体面,是没能拿到那笔钱,眼睁睁看着乔羽的梦想碎在我面前。
她到底想做什么?
杨舒的指尖还沾着玫瑰汁液的腥甜,顺着我绷紧的下颌线缓缓下滑,带着一种近乎玩味的力道。她微微扬着下巴,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明明是平视的距离,却透着毫不掩饰的居高临下。
“乖孩子,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她的声音裹着信息素的冷香,像天鹅绒裹着冰碴,指尖终于停在我颤抖的唇瓣上,轻轻碾过,“离开我以后很缺钱吗?”
我被她使馆那会,也没得到什么优待,离开还设计陷害我,导致我分手。
她这是想干嘛?
此刻丝绒裙领口微敞,锁骨精致,聚光灯养出的矜贵格外明艳。
不愧是能让无数粉丝为她出头来收拾我的大明星。
我攥紧的拳头在袖管里咯吱作响,要不是我听乔羽的助理说,乔羽今天也被邀请了,我根本不会过来。
我不敢不来,我真的怕有人会欺负她。
杨舒指尖无比用力,我想偏头躲开,却被她另一只手按住后颈。
那里的腺体还在因为信息素的侵扰隐隐发疼。
“杨小姐?”我终于没忍住,声音因为紧张有些发颤,却带着压不住的嘲讽,“请不要戏弄我。”
我提过还钱,她自己不收。
可现在她这副口吻,仿佛那不是一笔钱,是买断我尊严的卖身契。五年的折磨还不够,我看着她眼底一闪而过的诧异,突然笑了——原来高高在上的大明星,也会记得自己随手抛下的“恩赐”。
“杨小姐。”正要按捺住翻涌的情绪求饶时,眼角余光突然扫到一个身影。乔羽就坐在那里,隔着攒动的人影,孤零零的,目光正落在我身上。
她真的来了。
我立刻从地上爬起来,努力挺直脊背,迎上杨舒错愕的目光:“您想买?抱歉,我还不卖。”
我满脑子只有一个想法。
乔羽,她,为什么会看着我呢?
她不是非常恶心我吗?
我有点想哭。
让大家都难堪起来[狗头叼玫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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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第四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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