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看我,我感觉自己好狼狈,好丢脸。
也许是我的祈祷起了作用,下一秒,乔羽的视线像被什么东西勾走似的,轻飘飘移开。
她在看谁呢,她好像有些心神不宁,粉底也掩盖不住眼睛下的青色。
我还愣着,指尖无意识地蜷了蜷。她方才落在我身上的目光太浅,浅得像蜻蜓点水,却足够让我心头那片早就荒了的地方,突然冒出点不合时宜的痒。
这时有人朝她走过去,是个穿着高定西装的男人,身姿挺拔,走到她面前时微微欠身,不知说了句什么。
乔羽的嘴角忽然就勾了起来,不是那种应付式的假笑,而是带着点真切暖意的弧度。眼尾那点淡淡的红被笑意熨得柔和,连带着侧脸的轮廓都仿佛被镀了层柔光。
乔羽今日是一身月白色长裙,V领缀着细碎珍珠,缎面裙摆有银丝暗纹,半长不短的软黑头发松挽成低髻,耳后垂了一缕碎发,柔和利落。
我看得有些失神。
当年我去过她的大学,偷看她。我去的时候,经常看到有人献殷勤追她,从计算机系的学霸到学生会主席,排着队给她送早餐、占座位,现在想来真是半点不奇怪。
乔羽是真长了副天赐的好皮相,眉骨清晰,鼻梁高挺,偏偏唇线又生得软。笑起来的时候眼尾会轻轻往下垂,像只温顺的大猫。可真冷下脸来,又让人不敢近身。
“啪!”
脸颊突然传来一阵火辣辣的疼,力道又急又狠,打得我偏过头去,耳朵里嗡嗡作响。
杨舒突然不高兴了,她一向如此。我闭上眼睛:“杨舒,我可不免费,打我得给钱。”
她气笑了:“我有的是钱,就看你能承受多少。”
周围衣香鬓影,杯盏交错。
杯盏碰撞声里,混着灵犀与香槟的甜腻,还有刻意的笑语。
人们举着酒杯低语,钻石、腕表闪着光,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笑,眼波里藏着算计,连空气都浸着奢靡的稠腻。
“看见旧情人,就又开始犯贱了?”
杨舒的声音贴着我耳廓扎过来,她的指甲掐着我下巴,强迫我转回头,眼神里的狠戾几乎要溢出来:“林鸥,你是不是忘了自己现在是什么处境?”
我晃了晃发懵的脑袋,刚要开口,就被她更用力地捏住了下颌,骨头像是要被捏碎似的疼。
“你再敢看她一眼。”
她凑近了些,温热的呼吸喷在我脸上,语气却冷得像寒冬:“我们两个那些‘精彩’的视频,我就立刻发到她邮箱里去,让她好好欣赏欣赏,她的人,是怎么在我这摇尾乞怜的。”
她特意加重了“摇尾乞怜”四个字,指尖在我下巴上碾了碾,像是在把玩一件没有生命的物件。
我盯着她眼底那抹病态的兴奋,突然觉得一阵反胃。脸颊上的疼还在烧,可心里那点因为乔羽的笑而起的涟漪,已经被这突如其来的羞辱冻成了冰。
乔羽大概是听到了这边的动静,视线又转了过来。这一次不再是浅淡的一瞥,而是带着明显的错愕,落在我被打红的脸上。
我顿时咬牙低下头,不敢和她对视。
杨舒顺着我的目光看过去,忽然低低地笑了,笑得肩膀都在抖。她故意松开捏着我下巴的手,转而揽住我的腰,姿势亲昵得像对恩爱伴侣,声音却只有我们两个人能听见:“看,她在看你呢。你说,她要是知道你为了帮她筹钱,答应了陪我多少没自尊的游戏,会不会更‘感动’?”
“杨舒,别这样。”我挣扎着,跪坐到了旁边。
这句话,让我浑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凝固了。
一百万对于现在的乔羽来说,不过是一笔小钱而已。我不想用这种事绑架她。
乔羽的目光还停留在我脸上,那里面除了错愕,似乎还有点别的什么。我猛地别开脸,不敢再看,只觉得杨舒搭在我腰上的手,像块烙铁,我立刻不着痕迹的挪开了一些,给杨舒倒酒,保持了距离。
傅姐一进门,厅里的空气似乎都滞了滞。
一身紫色真丝长裙,领口缀着细碎的钻石,随着步伐轻轻晃动,像把揉碎的星光披在了身上。最惹眼的是她右手无名指上那枚祖母绿戒指,鸽血红的衬底裹着浓郁的绿,在水晶灯下泛着沉郁的光。
没等旁人上前寒暄,她径直走到乔羽身边,那只戴着戒指的手就那么自然地搭了上去,落在乔羽削瘦的肩膀上。指腹轻轻碾过丝质礼服的面料,带着点漫不经心的轻佻,仿佛那不是一个人的肩,只是件随手搭放的物件。
乔羽的肩线在那一瞬间骤然绷紧,像被无形的线拽住了似的。
她恰好抬眼,目光与我撞了个正着。那眼里的情绪太复杂,有一闪而过的慌乱,有被冒犯的嫌恶,更有被死死压住的抗拒,像吞了口滚烫的水,疼得厉害却只能硬生生咽下去。
是了,我怎么会认为她这样冷漠的人会和傅姐两情相悦?
是我自顾自的吃醋,想岔了。
她做事,永远是有目的性,有预谋的。我以前太小看她了,乔羽,是一个清醒的永远不会坠入爱河的女人。
我察觉到她心情不好,可她脸上的笑却丝毫未变,嘴角弯着恰到好处的弧度,连眼角的细纹都透着得体,仿佛傅姐那只手带来的不是屈辱,而是再寻常不过的亲昵。
乔羽……
她一如既往的从容不迫。
我站在角落的阴影里,手里的托盘几乎要被捏变形。胃里突然一阵剧烈的翻搅,酸水争先恐后地往上涌,烧得喉咙口火辣辣的。
傅姐的手保养得极好,指甲修剪得圆润整齐,指腹泛着健康的粉色。可在我眼里,那分明就是条浑身腻滑的蛇,正顺着乔羽的肩膀往上爬,每动一下,都让人心头发紧,像被什么东西缠住了似的喘不过气。
尤其当傅姐微微俯身,凑到乔羽耳边说话时,那距离近得过分,唇瓣几乎要擦过乔羽的耳廓。乔羽下意识地偏了偏头,幅度小得几乎看不见,像片被风吹动的叶子,小心翼翼地避开,却又不敢躲得太明显。那细微的动作像根针,精准地扎进我眼里,刺得我眼眶发酸。
她们并肩站在那里,一个华贵,一个清冷挺拔,礼服的光泽在两人身上交相辉映,任谁看都是一对登对的璧人。可只有我知道,乔羽搭在身侧的手,有些僵硬。
一白一紫,格外刺眼。
指尖传来水晶杯的冰凉,却压不住心底的恶心。原来她对那男人的浅笑只是铺垫,在傅姐面前,她只能收敛棱角小心周旋,如履薄冰。
可笑我曾以为我干脆松手,她能过得更好。此刻才懂,在这金钱权力的牢笼里,她也过得不容易。
我别开眼,为了她的处境,心疼到不敢再看,只觉得傅姐那枚祖母绿戒指的光,刺得人眼睛生疼。
名流们端杯穿梭,笑意完美,对幕后交易仿佛不觉。
谈行情、评礼服,笑声都恰到好处。可拍卖师开口时,他们眼中闪过贪婪;接过手册,指尖划过信息,也无人诧异。
这本就是盛宴的一部分。
那副彬彬有礼的模样下,藏着对规则的熟稔,对肮脏的默许,连虚伪都裹着精致的糖衣,甜得让人发呕。
他们围在角落的酒桌旁,指尖夹着雪茄,烟雾缭绕里谈着千万级的生意,语气轻松得像在说天气。“上半年那批货走得还算顺,”有人弹了弹烟灰,眼角的笑纹里藏着得意,“也就赚个零花钱。”旁边立刻有人接话:“李总太谦虚了,您那手笔,我们可学不来。”
聊到子女,更是把“谦虚”二字演得滴水不漏。“我家那丫头,也就刚混进个设计赛决赛,拿不拿奖还两说。”说这话的夫人,耳坠上的钻石正映着她眼底的炫耀。另一人连忙摆手:“比起令千金,我家犬子才叫让人头疼,考个破大学还得托关系,哪像您家姑娘这么争气。”
明明句句都在往自己脸上贴金,偏要裹层“不值一提”的糖衣,连互相吹捧都带着程式化的虚伪,仿佛多漏半分真心,就输了这场体面的较量。
“别端着你那盘子了。”
杨舒的指甲几乎要掐进我腰侧的皮肉里,她顺着我的目光扫过那群虚伪的名流,忽然嗤笑一声,声音轻得像叹息,却带着淬毒的尖刺:“看他们演得多卖力?你以为乔羽跟他们不是一路人?为了钱,为了她那破公司,她现在不也正陪着傅覃装恩爱?”
傅青?我第一次知道她的名字,会是哪个青呢?
等我回去就查这人的资料,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过来,你今晚的时间,我都包了。”
她猛地拽了我一把,迫使我转过身直面她,眼底的嘲讽几乎要漫出来:“你还傻乎乎地为她筹钱,为她来这鬼地方受辱,她呢?转头就靠上了傅覃这棵大树。林鸥,你这颗真心,在他们眼里连街边的石头都不如。”
“杨舒。”我咬紧牙关没骂她,脸颊上的巴掌印还在发烫,提醒着我此刻的狼狈。杨舒见我不语,反而笑得更欢了,她抬手抚过我被打红的脸,指尖冰凉,动作却带着近乎残忍的温柔:“怎么,不爱听?那我再告诉你个事,乔羽找傅覃融资的条件,可不止陪吃饭这么简单。”
她故意顿了顿,看着我瞳孔骤缩的样子,一字一句地往下砸:“傅覃早就看上她了,放话出来,只要乔羽肯‘懂事’,别说一笔投资,就算把整个公司给她捧起来都不是难事。你猜,她会不会答应?”
“你以为,为什么没有别人给乔羽希望?”她笑了:“她这么优秀,容貌姣好,看上她的人为什么不碰她呢?呵呵,乖,过来跪下。”
她拽着我的头发,让我倒在她脚边。
她悠闲地坐了下来,这个地方有帷幕挡住,很安静。
“你闭嘴!”我终于忍不住低吼出声,声音因为愤怒而发颤。
杨舒却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笑得肩膀都在抖:“急了?林鸥,你到现在还看不清吗?感情是最不值钱的东西,只有筹码和交易才是真的。你以为你是救世主?其实你连自己都救不了。”
她说着,突然解开我衬衫最上面的纽扣,指尖擦过颈侧,凉意令人作呕:“只要听话,我能越过傅覃给你心爱的人投资,前提是你得让我尽兴。”
周围的喧嚣像张密网,困住我们。
她很认真,我知道,松口就再无回头路。
“你做梦。”我用力推开她的手,往后退了半步,后背抵上冰冷的墙壁,才勉强稳住身形。
杨舒脸上的笑瞬间敛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阴鸷。她一步步逼近,信息素像冰冷的潮水漫过来,压得我几乎喘不过气:“装贞洁?林鸥,你以为你有选择的余地吗?你考虑清楚。”
她抬手晃了晃手机,屏幕上隐约能看到相册的缩略图:“要么,现在就乖乖跟我走,要么,我现在就把这些发给乔羽,让她看看她心心念念想救的人,到底有多‘下贱’。”
我死死盯着她手里的手机,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周围的一切突然变得无比遥远,只剩下杨舒那张扭曲的脸,和她眼底那抹胜券在握的得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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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第四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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