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羽的车停在小区门口,雨丝打在车窗上。
风和雨,模糊了她的轮廓。
我平复了一下呼吸,快步上前敲窗,她降下车窗,发丝被风吹得凌乱,脸上依旧是拒人千里的冷漠。
她平静地看着我,眼神像夏末的雨,没有波澜。
我深呼吸了一口气,这瞬间感觉她好冷淡,就好像我是陌生人。
“我们谈谈吧。”
我声音发颤,藏不住紧张。乔羽沉默片刻,淡淡开口:“上车吧。”
我坐进副驾驶,车内飘着路边的桂花香,此刻却让人觉得压抑。
我深吸一口气,转头看向乔羽,刚要开口,喉咙却像被堵住,千言万语堵在嘴边,不知从何说起。
乔羽双手握着方向盘,开进了旁边一条小路靠边停车,雨刮器有节奏地摆动,刮去车窗上的雨水。
“你……最近过得好吗?”最终,我还是问出了这句俗套的话。
这句话,可太俗了。
可我发现,除此之外,我无话可讲,无情可诉。
“叙旧来了,林鸥?”
乔羽仰头靠着座椅,嘴角微扬,扯出一个似有若无的笑:“就那样,忙工作,生活还算平静。”
她的回答简洁疏离,像对普通朋友寒暄。
“为什么不联系我?”我忍不住追问,声音带了丝急切,“这一个月,我每天都在等你的消息,你知道我有多担心吗?”
乔羽的手指在方向盘上轻敲,沉默许久才开口:“林鸥,我们已经分开了,再联系还有什么意义?”
她的语气一向平静,却直直刺进我心里。
“分开了就不能联系?”我苦笑,“还是你根本不想再和我有任何瓜葛?”
窗外风吹着树枝,安静的路上,行人打着伞快步走过。
关于她的一切,已经有一点点陌生。
连记忆都有一点遥远。
乔羽转头看我,眼神里闪过一丝复杂,很快又消失:“别这样。我觉得,分开了就该彻底放下,纠缠过去对谁都不好。”
“彻底放下?”我自嘲地笑,“哪那么轻松?这一个月,我拼命工作,让自己忙起来,可只要一停,脑子里全是你。那些一起走的街道、去过的地方,到处都是回忆,你让我怎么放下?”
乔羽微微皱眉,有点不耐烦地说:“林鸥,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
“过去?”我看着她,心里一阵刺痛,“乔羽,你是不是早就开始了新的生活,才急着和过去划清界限?其实你知道吧,我根本没有出轨!我真的,我不能接受别人碰我,除了你,我谁都不要。”
“别说了!”她胸口剧烈起伏:“也许你认为在当时的情景下,我说出那些话是出于冲动!可是从一开始我察觉到你的心思,到后来我家里出事,你帮了我,然后提出要求,到最后的时候你给了我那样的耻辱,都没有动摇过我,我的决定从一开始就是那样的。”
她说的很诚恳,按照我对她的了解,这确实是真话。
一时间我脑海一片空白。
“那就是,我和你不合适,我不会喜欢女性beta,你不在我的择偶范围内。如果不是你……我应该不会轻率的开始一段感情。”她说完皱着眉。
我感觉我的脸色在她话说完后愈发难看,她也好不到哪去,我看到她侧脸,额头青筋隐隐跳动,呼吸也比刚才粗重了几分。
但不过几秒,她又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语气重新落回平淡:“林鸥,你别乱猜。我只是觉得,我们不合适,分开对彼此都好。”
“不合适?”我重复她的话,“是我哪里做得不好?”我紧紧盯着她的眼睛,想从里面找到答案。
乔羽避开我的目光,沉默片刻,缓缓说道:“林鸥,有些事你不懂,也没必要知道。总之,我们已经结束了,就这样吧。”
“我不懂?”我不能接受!我突然激动起来,忍不住吼道:“乔羽,我们在一起这么久,你说分就分,连个像样的理由都不给,你让我怎么甘心?”
“我们是正常的恋爱关系吗?”她疾言厉色打断我。
我吓了一跳,不敢吭声。
她偏过头,咬了咬腮帮子,骨节分明的手敲打着手机屏幕,不知道在和谁发信息。然后她回头看我一眼,说:“对不起。就当是我不好,就当是我辜负了你。可有些事真的没办法,你就当我是坏人,忘了我吧。”
我偏不呢?我只觉得心里不舒服,有点难堪。
“忘了你?”我看着她,泪水模糊视线,“乔羽,你以为说忘就能忘吗?你在我心里的痕迹,怎么可能轻易抹去?”
乔羽别过头,不再看我。
车内陷入死寂,只有雨刮器的单调声响和雨滴打在车窗的声音。我望着乔羽的侧脸,心里的疼痛愈发浓烈。
过了许久,我深吸一口气,努力平静下来:“你喜欢上傅覃了?”
乔羽没有回答,她只是静静望着窗外的雨,我只能看到她漂亮的眼珠、熟悉的侧脸,以及紧紧抿着的嘴唇。
她看起来情绪不佳。
“如果你心里没有别人,就给我一个机会,好吗?”我情不自禁拉住她的手,“哪怕你觉得我们真的不合适,我也想知道原因,至少让我死个明白。”
“假如你不喜欢我,也不喜欢别人,我们在一起那么多年,养条狗也要舍不得吧?你就让我……和你待在一起!我绝对不会干涉你的事情!”
乔羽沉默良久,任由我拉住她的手腕。我等待着,她最终开口:“林鸥,有些事不是你想的那样简单。”
“你有苦衷?”我怀抱希望问。
乔羽缓缓按下车窗,浅紫色衬衣的袖口被风牵得轻轻晃,沾了雨星子的布料贴在腕上,像抹不去的沉郁。湿润的空气裹着发涩的桂香漫进车里,她转头时,睫毛垂着半透明的雨珠——垂眼是藏不住的倦,抬眼那刻,眼底的无奈早浸成了化不开的忧郁,像被雨雾锁死的桂树,连呼吸都裹着湿冷的沉。
“不是所有事都是非黑即白的,我的无奈之处,你也不能理解。我选择结束我们之间的关系,也是我慎重考虑后的决定。”
雨丝斜斜贴在车窗上,晕出一片模糊的水迹。她指尖虚虚搭在窗框上,指腹无意识摩挲着冰凉的玻璃,声音轻得像要融进雨里:“林鸥,不是我不信任你,是有些事一旦说出来,只会让你更痛苦。”
话说到尾,她目光飘向窗外被雨打落的桂花,碎瓣在积水里打转,语气里的郁气浓得化不开:“好聚好散,不行吗?”尾音散得像雨雾,混着桂香里的苦,连风都跟着沉了下来。
“所以你还是不肯复合?”我打断她,“我还以为你会原谅我。”
这让我感到无比挫败和无助。
她看着我,嘴唇动了动,却什么也没说。
就在这时,手机响了,打破车内的压抑。乔羽看了眼屏幕,犹豫一下,接起电话。
“喂……嗯,我知道了,我马上过去。”乔羽的声音平静,我却从她眼神里看到一丝慌乱。
挂了电话,乔羽看着我,眼中满是歉意:“林鸥,我有点急事,得先走了。”
“什么事这么急?”我被她赶下车,看她这么急,我下意识想知道。
乔羽避开我的目光:“公司有点事,我必须去处理。”说着,她发动了车子。
“乔羽!”我伸手抓住她架在车窗的胳膊,“我们的事还没说完,你不能就这么走了。”
乔羽轻轻掰开我的手:“林鸥,对不起,等我忙完这阵,我们再好好谈,好吗?”说完,她踩下油门,车子缓缓驶离小区门口。
骗子,她明明一点都不想见我。
这只是她拒绝的托词。
我站在雨中望着乔羽离去的方向,明知她的拒绝已是结局,却仍像尊被浇透的雕像。雨丝浸得人骨头发冷,昏黄路灯下拉长的影子孤零零贴在地上,方才车里的桂香甜意早成了幻觉,只剩风里的湿冷。脚步沉得灌铅,路过空无一人的便利店,只有檐角的雨“滴答”溅起水花。
推开门,风铃轻响,店员抬眼又低下头。我走到冰柜前,下意识拿出乔羽从前爱喝的酸奶,标签上的新鲜日期刺得人眼疼。指尖攥着冰凉的瓶盖,才猛然惊醒——我们已经分开了。
放回酸奶时,不小心碰倒了罐装咖啡,“哐当”一声。我蹲下身去捡,心里闷得发慌。走出便利店时,雨已经小了。
往家走的路上,路过从前和乔羽一起去的花店,橱窗里的玫瑰蔫了大半,花瓣沾着雨水,模样有些狼狈。店主正在收拾摊位,看见我,笑着问:“好久没见你和你对象来了?”
我愣了一下,扯出个笑:“她……忙。”说完,快步往前走,怕再多说一句,眼泪就会掉下来。
以前,她偶尔肯回家来,我就会准备一束花,放在客厅。
回到家时,浑身都湿透了。
我把自己摔在沙发上,盯着天花板上的灯发呆。手机放在旁边,屏幕暗着,没有消息。
她的苦衷,她的无奈,或许都是真的,可她的拒绝,也是真的。
她只是不想让我太难堪,才找了个借口。
只是这次,她不会再回来了。
我拿起手机,点开和乔羽的聊天框,输入又删除,反复几次,最后只打下三个字:“对不起。”对不起,没能留住你;对不起,让你这么为难;对不起,到最后,我还是没能放下。
发送键按了又按,最终还是没敢点下去。我把手机调成静音,扔在沙发上,起身去洗澡。热水浇在身上,烫得皮肤发红。
我才肯承认,我们早就结束了。
那些没说出口的话,没解开的误会,没来得及告别的拥抱,都只能埋在心里,随着时间慢慢淡去。
或许有一天,我会忘了乔羽的样子,忘了她的声音,忘了我们之间的点点滴滴。可此刻,我还是忍不住想她,想她的好,想她的坏,想她藏在冷漠背后的温柔和无奈。
手机屏幕亮了一下,我以为是乔羽,连忙拿起来看,却只是一条广告推送。心里的期待像被针扎破的气球,瞬间瘪了下去。
我把手机放回茶几上,关灯,躺在沙发上。黑暗里,只有自己的呼吸声。
就这样吧。乔羽,祝你以后平安、快乐,再也不用为谁为难,再也不用独自扛着所有的苦。
而我,也该学着放下了。
可是心里乱七八糟的。
手机屏幕暗了又亮,我盯着那个熟悉的头像,手指在对话框上悬了半小时,最终还是没忍住,删了那句“对不起”,改成了最没骨气的一句:“雨停了,你到家了吗?”
发送键按下去的瞬间,心脏狂跳,既怕她不回,又怕她回得太冷漠。我把手机攥在手里,指尖沁出冷汗,连呼吸都放轻了——明明前一秒还在心里发誓要放下,下一秒就像被抽走了所有骨气,只想抓住那点渺茫的联系。
等了十分钟,对话框还是静的。我自嘲地笑了笑,刚要把手机扔开,屏幕突然亮了——是乔羽的回复,只有两个字:“到了。”
那两个字像根救命稻草,我攥着手机,飞快地打字:“今天……对不起,我不该拦着你。”明明错的不是我,可话到嘴边,还是先低了头。
这次她回得很快:“没事。”依旧是简洁的两个字,带着惯有的疏离,可我却像抓住了甜头,又追着发:“你吃饭了吗?我记得你忙起来就忘了吃,楼下便利店还有热的饭团,我给你送过去?”
发送完就后悔了——我们已经分开了,我凭什么还管这些?可话已经说出去,只能抱着手机等,手指反复摩挲着屏幕,连掌心都出了汗。
过了很久,她才回复:“不用了,我吃过了。早点休息。”后面跟着一个句号,像一道冰冷的墙,把我的试探挡得严严实实。
可我还是不肯罢休,又发:“那……你明天忙吗?我听说街角新开了家早餐店,豆浆很浓,你以前很喜欢……”
这次,她没再回复。
我盯着屏幕,直到眼睛发酸,可心里那点不甘和念想,却像野草一样疯长——只要她还肯回我消息,只要还能和她说上几句话。
第二天一早,我还是去了那家早餐店,买了她喜欢的豆浆和油条,用保温袋装好,揣在怀里,站在她公司楼下等。秋风有点凉,我缩了缩脖子,却不敢离开,怕错过她上班的身影。
等了快一个小时,终于看见那辆黑色的车。
我快步跑过去,敲了敲车窗,声音带着点讨好的笑意:“乔羽,我给你买了早餐,还是热的……”
乔羽降下车窗,脸色有点难看,语气也冷了下来:“林鸥,你这样,没意思。”
“我知道,”我把保温袋往她手里塞,“就是……路过,想起你喜欢,就买了。你不吃也没关系,扔了就行。”
她没接,保温袋掉在地上,豆浆洒了一点,顺着袋角往下淌。我慌忙捡起来,手忙脚乱地擦,声音也低了下去:“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她沉默了很久,最终还是避开了我的目光,发动了车子:“你别逼我。”
车子驶离的瞬间,我站在原地。
那天下午,我又给她发消息,问她下班要不要一起吃饭,问她晚上会不会冷,问她工作累不累……像从前那样,絮絮叨叨地分享着无关紧要的小事,哪怕她一条都没回。
我知道自己这样很卑劣,可分开后的这些日子,我尝够了空落落的滋味,比起被她冷漠对待,我更怕彻底失去她的消息,怕她从我的生活里彻底消失。
晚上,我又去了她小区门口,躲在树后面,看着她家的窗户。灯亮着,说明她回来了。我就这样站着,直到灯灭了,才慢慢转身离开。
走在路上,手机突然响了,是乔羽的电话。我手忙脚乱地接起来,声音都在抖:“喂?”
“林鸥,”她的声音很哑,“你别再这样了。”
手机贴在掌心,屏幕还亮着,我却僵在原地——白天在车里的画面猛地撞进脑子里,她垂着眼时,颈侧那片淡红太扎眼了,不是衣领蹭的印子,是透着皮肤的、带着热意的绯色,像有团小火在皮下烧着。
发热期?
我攥着手机的手猛地收紧,指节泛白。
乔羽是Beta,按理来说,不可能有发热期,我也不能定义她到底是怎么回事,她之前说过,只是一种病而已。
她体质本就比旁人弱些,上次她发病还是去年冬天,蜷在沙发上连杯子都端不稳,我守了她三天,她吃了很多抑制剂,才度过发热期。
今天她穿的衬衫领口很松,明明能遮住颈侧,却偏要把扣子解开一颗,现在想来,哪里是随意,是发热期的燥热让她忍不住松了领口透气。
还有她在车里的样子——指尖无意识地蹭着颈侧,说话时声音比平时低哑,连握着方向盘的手都有点发颤,我当时只当她是不耐烦,竟没看出那是在强撑。
我心中火热。
她的冷漠和躲闪哪里是拒绝,分明是怕我看出她不对劲——颈侧的红、发哑的嗓子,都是Beta发热期的征兆。
我突然慌了,转身往她小区跑。她总这样,再难受都自己扛,连句“不舒服”都不肯说。
路过便利店时,我冲进去买了退烧药,攥着药盒往她小区跑。到门口发消息给她:“我在楼下,开下门禁。”没等回复,干脆跟门卫磨了十多分钟,总算让他刷了卡。
电梯里,我盯着楼层键,手心全是汗。
刚到她家门前,门就开了条缝——乔羽脸色惨白,颈侧红得刺眼,伸手就来推我:“你来干嘛?”
“你连站都站不稳!”我没松手,她发力时肩膀发颤,我趁机往前一撞,硬生生挤了进去。门“哐当”一声撞在墙上,她声音哑:“林鸥,你出去!我不用你管!”
“不用我管?”我攥着她手腕,把抑制剂塞到她手里,“上次你烧到39度,是谁守着你喂药?这次想自己扛到晕倒?”
她就好像被戳中痛处,身形摇摇晃晃却不肯示弱,伸手要推我出门:“我怎么样跟你没关系!出去——”
如果她现在没有身体不舒服,我应该真的被她推开了。
也有可能我真的会离开,让她开心一点。
可是她现在正在生病。
“分开了也不能看着你难受。”我按住她抵在我胸口的手,语气放软却没退,“我就给你倒杯温水,看着你吃了药再走,行不行?”
她浑身发颤,眉心一个川字形。
我垂下眼睛说,“等你今天恢复一点,我立刻就走。”
她推我的动作慢慢泄了气,最终只是攥着手,背过身去,声音闷闷的:“……别多事。”
“我真不明白,你是没有自尊心吗?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你整天脑子里除了情情爱爱,还有什么?”她扶着墙,大口喘息,双臂环抱靠在门口。
“随你怎么想。”我咬着牙,压抑着情绪说:“我只是不想让你一个人生病,却没有人照顾。”
发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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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第五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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