霁云城雄踞南楚、北燕、东离之交,百载兵戈不染。三国商旅往来如织,好不繁荣。
南楚安国公世子郭子风此刻正慵倚南风馆二楼雅间软榻上,玉冠斜坠,青丝半垂,手持鎏金盏,小口啜吸。
凤目流转间,只见檀木描金屏风前,七八个眉清目秀的少年垂首跪作一排。
“都抬起头来!”郭子风语气清冷带着此微霸道。
少年们纷纷听话抬首,几个胆大之人小心翼翼地偷望眼前的贵人,便只一眼已心神荡漾。
世子果然如传闻中那般丰神俊朗,芝兰玉树,是个比女人还美上三分的男子。
听说他打小军营长大,练就一身好武艺。十五岁时跟随其父安国公郭寂征战沙场,立下赫赫战功。不仅名震天下,更是南楚国都凤阳城内无数闺阁少女之梦中情郎。
然而……如此谪仙般的人物却有断袖之癖!
坊间传闻,世子爷和当今南楚皇帝有着不清不楚的关系,整个京城无人不知。原本无数想与安国公府联姻的高门士族纷纷收了议亲的念头。以至于世子爷今年十八了,依然孤家寡人。
不过,放荡不羁的世子爷似乎一点不急,还很享受这种生活。这不,孤身跑来这边关小镇的南风馆找乐子了。
郭子风剑眉微挑,来回扫视着每一张脸。一旁的馆主满脸讨好地问:“世子爷可有满意之人?”
郭子风缓缓坐起身,面上看不出喜怒,“他们有何才艺?”
馆主立即开始殷勤介绍,这些小倌有善诗词歌赋的,善弹琴唱曲的,善说书解闷的,善作画丹青的……。
“可有善骑射的?”
“这……”馆主额角沁汗,“世子爷说笑了,秦楼楚馆乃贵人们寻欢作乐之所,哪来骑射?”
“无趣!”
郭子风颇为失望地撇撇嘴,转首对着立于身后的心腹侍卫卫洵说:“你帮小爷瞧瞧,哪个合适?”
卫洵嫌恶地瞟了所有小倌一眼,冷道:“一个都不合适!”
“都看了那么多美人了,就一个都不能入你眼?”
“打住!世子爷,是你要找男人,不是属下找!能入你的眼便成,求世子爷别问我意见!”卫洵白了他主子一眼,对于这几天的事他相当不满。
郭子风腕间一振,打开一把湘妃竹骨折扇,轻轻地扇了起来,“行了行了!知道你不喜欢男人,不就是随口一问嘛!”说着,他扇子一挥,“都退下吧!”
馆主心有不甘心,又问:“一个都不留?这些可是整个霁云城姿色才艺绝顶的小倌了。”
“一个个弱不禁风的,像什么男人!”
“这……世子爷是喜欢高大威猛的?”
“嗯!还得长得好看,丑的小爷可不要!”
卫洵只觉胃部翻腾,差点隔夜饭都要吐出来了。
这时窗外传来一阵惊叫声和马蹄声。郭子风和卫洵立即移步窗前,向外望去。
只见原本熙熙攘攘的大街上,被众人让出一条道来。一匹受惊失控的马正从不远处狂奔而来。
忽然一黑衣男子从人群中一跃而起,翻身上马,紧拽缰绳,腿夹马肚。那惊马奋起反抗,前蹄高举,直立起来。眼看着一五六岁大的稚子便要被马蹄伤到。
“救人!”郭子风急喊一声,手中折扇破窗而出。扇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击中马膝,将马蹄落下的方向偏离几分。而卫洵也已飞身至稚子身边将其抱走。
在三人的配合下,惊马很快被制服,稚子亦无受伤。孩子的母亲冲过来抱起稚子,千恩万谢。
待尘埃落定,马背上的黑衣男子低头看了一眼地上的折扇,又順势将视线移向南风馆二楼。
两道目光隔空相撞……
郭子风忽觉喉间发紧,那黑衣男子目若寒星,气宇轩昂,虽江湖人士装扮,却隐含贵气,玄色劲装下肌肉线条若隐若现,一看便知是个练家子。
就是他了!
郭子风朝着对方微微一笑,心下已有算计。
可黑衣男子在发现他身处南风馆时,目露鄙夷之色。将马还给马主人后,他便隐入人群扬长而去。
郭子风望着黑衣男子的背影恋恋不舍,直到卫洵将折扇还予他时,还不肯移目。
“看上了?”卫洵问。
“嗯!跟着他,明日此时,小爷要知晓他榻上铺的是绫还是罗。”
“是!”卫洵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转身而去。
一天后,卫洵果然如约将那黑衣男子的信息全带了回来。
“端木熙,二十三岁,乃北燕大将军宇文磊之亲传弟子。五年前跟随宇文磊从军,现为北燕龙武军副将。”
“不错!北燕端木氏,世家大族出身,又是龙武军副将,哈哈!小爷喜欢!”郭子风露出满意的微笑。
“世子爷,你……”卫洵恨铁不成钢地盯着他,“你真要如此?”
“不然呢?”郭子风不以为然地反问。
“国公爷和夫人如果知道,会打死你的!”
“我爹娘才舍不得打死我。小爷是安国公府独苗,小爷要死了,谁来继承安国公府?更何况,小爷这不也是为了安国公府着想。”
“你……你太胡作非为!”
“嘿嘿!”郭子风冲他咧嘴,“小爷要是循规蹈矩之辈,那还是小爷吗?”
“可是……”
“别可是了,快帮小爷想想,如何才能将端木熙给我绑来!”
……
三日后,端木熙从混沌中苏醒。
意识回笼的刹那,他猛然睁眼,却仍是一片浓稠的黑暗。
他心头一紧,只道自己双目已盲,但很快察觉,他并非失明,而是一条黑布紧紧缚住了他的双眼。
他下意识地想伸手去扯下黑布,却骤然发觉四肢已被冰冷的铁镣锁住,动弹不得。
一瞬间,血液逆涌,寒意直窜脊背。
他被囚了!
大惊之下他强迫自己冷静,开始回溯前事。
两日前,他奉大将军宇文磊密令,暗中潜入霁云城,擒拿叛将季无月。
因霁月城乃免战之地,不便兴师动众,因此只得乔装成江湖人士和四个心腹混入城中。
前夜,他们几番探查后得知,季无月假扮成北燕商贾,藏身于商队之中,现宿于城中凤来客栈。
于是几人商议后决定,趁夜突袭,一举擒敌。
计划如期执行,他们几乎不费吹灰之力便找到了季无月所在的房间。
却不料,那竟是一场精心布置的杀局!
一入厢房,埋伏聚起,无数暗器如暴雨倾泄,四名心腹以血肉之躯为他挡下致命暗器,拼死助他突围。
只是他虽侥幸脱身,却亦身负重伤,只能强撑着一口气,跌跌撞撞朝着北燕军营逃去。身后十数名蒙面刺客紧咬不放,如影随行。
逃至密林深处时,他力竭倒地,只道自己今日要命丧于此。
千钧一发之际,突然两道黑影自暗处掠出,与刺客厮杀起来。
这两人头戴诡异面具,武功极高。尤为首者,一柄霸王枪舞得凌厉无比,所向披靡。不过片刻,刺客便尽数伏诛。
为首之人收起霸王枪后,缓缓走近。端木熙虽看不见对方面容,却觉面具后的眸光似曾相识。
“多谢阁下相救!”他强忍剧痛,勉力抱拳一礼。
他原以为对方是友非敌,正欲再言,却见那人眸底寒光乍现,袖袍一扬——
一蓬白雾迎面扑来!
他猝不及防,只来得及抬手掩面,便觉天旋地转,彻底坠入黑暗……
如今记忆恢复,端木熙已知面具人是敌非友。可蹊跷的是,面具人虽锁了他手脚,却又为他悉心疗伤。连最重的腹部剑伤也包扎得妥帖。
他一时捉摸不透对方的身份与动机。
既为敌,何必相救?既相救,又何故囚禁?
他暗自用劲想活动双手,腕间铁链却只发出沉闷的铿响,纹丝未动。
恰在此时,木门轻启,一缕清风带着凉意登堂入室。
“咦?你醒了!”一道清亮的女声骤然响起,尾音微微上扬,带着毫不掩饰的雀跃。
“你是何人?此处何地?为何囚我?”字字如冰,三问连珠。
可那女子却恍若未闻,只说:“昏迷了两日定是饿了吧!我给你去盛碗粥来。”
“喂!且慢!姑娘!”他急唤两声,回应他的只有远去的脚步声。
不多时,那女子去而复返。随着她的靠近,一股浓郁的鸡肉香气扑面而来。
“姑娘,请你快放开我!”他强压怒意,语气尽量平和。
“好!”那姑娘尽然一口应下。
他大喜过望,却不料,开心不足片刻,身上多出穴位被眼前的女子封住,他顿时连指尖都动弹不得了。
只听女子“嘿嘿”一笑,说:“对不住了!我怕你跑了,所以只能先委屈你片刻了。”
“你这是何意?”
女子却不答话,拿了钥匙替他开了锁,然后将他整个人抱了起来,挪到了一张椅子上。
端木熙震惊不已,自己好歹也是七尺男儿,这女子却能仅凭一己之力轻松将他转移到椅子上,这力量堪比男子。同时,她还全然不在意男女之防,毫无顾忌地抱他。
当鼻间闻到女子淡雅的兰花香味,隔着衣料仍能感受到女子胸前的柔软,让他的耳根瞬间烧得通红。
“姑娘,你当知男女有别。你我素不相识,你怎可……”他有些恼怒地说。
他有严重的洁癖,平时若非必要,绝不与人肌肤接触。
可他话音未落,忽然唇上一热,被那女子轻啄了一下。
“什么劳什子男女有别,小……本姑娘看上你了,你就乖乖地留在这儿和我生个娃!”
虽然蒙着眼,但端木熙的瞳孔也被这虎狼之词震惊到剧烈收缩。他简直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不可思议地问:“你在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我说,本姑娘看上你了,要和你生一个娃!”那女子竟然恬不知耻,一字一顿地又复述了一遍,就仿佛在和他讨论今日上街买什么菜一般。
端木熙被气的说不出话来,良久他终于忍不住开骂:“荒唐!世间怎会有你这般不知廉耻的女子!”
女子也不生气,一边盛了碗粥,一边不紧不慢地说:“行了行了,我知你一时难以接受,所以会先和你培养一下感情的。”
说着,一勺鸡肉粥递到端木熙的唇边,柔声道:“乖,张嘴。这香菇鸡肉粥可是我亲手为你做的。”
端木熙虽手脚被封了穴道,但头部尚可活动。面对着鸡香味浓郁的粥,他嫌恶地扭过头,拒绝女子的喂食。
“我劝姑娘还是尽快放了我,否则我定让你后悔终生!”
女子把勺子又伸到他嘴边,手中加了暗劲,想用勺子撬开他的嘴。
“快吃!不吃饱哪有力气让我后悔终生啊!”
端木熙紧闭着唇,一副宁死不屈的样子。
女子于是放下碗,有些恼怒,忽然含住一块鸡肉,捏着他下巴俯身而来。
带着鸡肉鲜香的唇瓣已覆了上来!
端木熙脑中轰然作响,没想到这女子已经无耻大胆到如此地步,心跳骤然加速,想推开她,偏又动弹不得。
他想开口骂人,却给了对方机会,将一块鸡肉用舌头渡入他口中。他拼命后仰,却因穴位所制无处可逃。
从未有人敢如此冒犯,更遑论是这样香艳的方式......
也不知过了多久,久到他都起了生理反应,那女子才放开他。他又气又急下,想把鸡肉再吐出来,那女子却威胁说:“敢吐出来,我就整碗粥都这么喂!”
喉结艰难滚动,他终是屈辱地咽下了那块鸡肉。
但有了这个开头后,女子用勺子递过来的粥,他便不能再拒绝了。一碗粥很快喂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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