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 17 章

萧府乱成一锅粥,萧绫梦自是不知道。

此时她也很是苦恼。

扶额看着眼前那头顶了个大包的书生,此人不省人事的躺着。萧绫梦双手被反绑在身后,努力蛄蛹几下,拿脚尖点了点书生。

书生哼唧了一声,似是不耐,虚空挥了挥手,这一下把自己挥醒了,睁开了眼睛。

见到她时,还没有反应过来自己的处境,迷迷瞪瞪的还以为在做梦:“这是哪家的小仙君,怎在我梦里。

此人读圣贤书真是读得满脑子忠悌礼节,还低头整理了下衣服,拍了拍衣上灰尘,即便在梦里,对外也要做个体面人。

萧绫梦都快给气笑了,她出声道:“什么仙君什么梦,还没醒吗?你跟我一样,被人绑啦!”

书生轻轻‘啊’了一声,迷瞪的眼此有些清醒过来,四下打量,又认认真真看了看萧绫梦,才恍然大悟:“是不是方才那几人……”

萧绫梦点了点头,给他将晕倒后缺失的事情补上:“我是比你先来的,也看到你被他们敲晕,他们几个应该是惯犯,在台前物色人,将我们一路拖到这间茅草屋里后交给了另外一伙人。”

她话刚说完,外边就有粗旷声音响起:“这次就这两人?”

刀疤回道:“是啊,年头不一样了,不过你也知道这年头,外来户经过硝石镇的也越来越少了,这次一下子搞来两个都算不错了。”

对面那人没反驳,‘嗯’了一声:“行了,你把人处理一下,就把他们各自安排到该去的地方。”

书生一听这话,整个人哆哆嗦嗦:“他刚才说什么处理一下,什么叫处理一下人?怎么处理啊……”

这书生大抵是只见过农户处理刚钓上来的鱼,或者宰杀鲜活的肉猪,满脑子想到的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吓得眼眶红红,嘴里呜呜哀戚,拼命把自己团成一团往里缩。

萧绫梦瞧着这书生真真怕极了,叹了口气出生安慰道:“放心吧,不会就这么把我们杀了的,不然他们费那么老大劲儿将我们一路运到这里作甚?定是还有其他用意。”

书生此时好像已经吓得脑袋停止了思考,眼前的女子说什么他也就信什么,只要不是说两人立马就得死的话,他都能像抓到救命稻草那般拼命往上游:“那就好那就好,文曲星保佑,武曲星保佑,天机娘娘保佑,昊天大帝保佑,我一定要活着走出去。”

此人双手双脚全被绑着,竟还能竖起身体,朝着四个角全拜了拜,然而在最后一个角拜完的时候抬头,看到了角落里一具白色枯骨,头骨眼睛处两个黑洞洞的大洞悄然看着他。

书生呼吸暂停了一瞬,两眼一瞪,眼看着就就要惊叫出声,萧绫梦眼疾手快,双腿用力往后一蹬,借力整个人往前一窜,用身体把书生压住,让他止住了话音:“别吵!”

书生从未受过如此大礼,登时被压得满脸通红,被绑在一起的手在地上胡乱拍打:“哎,放开,放开我。”

“那你别叫!”萧绫梦急声道,此时她也怕外面的人听到动静,压低了声音用气声在书生耳边说。

书生这下脸上的红都传递到了耳尖:“我不叫就是,你赶紧放开。”

萧绫梦这才往边上一滚,从书生脸上滚了下来。

书生满脸赧然,别别扭扭地起身重新坐好,眼睛都不敢看萧绫梦,直视着地板说道:“你,你,你以后还是少用这方式。”

萧绫梦先是疑惑,看着书生愈发的别扭起来,整个人往里面缩了又缩,再低头看了下方才情急下压住书生脸的部位。

这下才恍然大悟。

萧绫梦:“……”她沉默了会儿,应了声:“哦,以后肯定不会了。”

这下两人都有些尴尬。萧绫梦欲盖弥彰的补了句:“我从小爱喝牛乳,所以营养可能比较好。”

书生继续直视着地板,眼中澄澈没有多余心思,闻言点点头:“小兄弟以后还是再注意一些,如今世道混乱,免得被歹人发现起了些龌龊心思。”

萧绫梦想到那瘦猴看书生时那副贪婪饕餮的眼神,心下想:“目前可能需要担心的,好像不是我。”

不过这话她也不会跟书生明讲。

听瘦猴的意思,他们那二当家也好这口,估计暂时不会对他怎么样,书生还算安全。

这时,门外铁锁动了,有人拿钥匙在开门。

“行了,我先带这两人去换衣裳,把人弄得干净些,你让他们先等着吧。”铁链哗喇喇响了一阵后,有人推门进来,走到他两人面前,站立观察。

书生刚听到声响就往地上一倒,假装还没醒。萧绫梦再不醒可能就不正常了,她假装刚刚醒转,满脸惊恐的看着眼前肌肉贲张的男人,眼泪汪汪,拼命将自己抱成一团往里缩。

面前的男人与刀疤那种五大三粗的身型比较像,上身是布衣短打,脖子上围着条长毛巾,下身庄稼汉模样,一条及膝麻裤,露出古铜色壮实小腿。脚踩市井处最为普通的草鞋,十个脚趾露在外头久了,指甲缝里都塞满了灰黑斑驳的泥土。

他居高临下看着萧绫梦,应是在打量这次送过来的“货物”成色如何。

过了会儿,他朝外头人喊道:“过来,把人带去洗了。”

萧绫梦转着眼珠子往外看,只见一位脚上戴着铐链的女子朝她走来,此人身型苗条纤瘦,即便穿着荆钗布裙都能看出身段如柳枝柔软娇媚,她赤脚走在地上,斑驳的足上露出点雪白的皮肤来。

萧绫梦往上看直到看到了她的脸,倒吸一口凉气。

这个流匪叫来的女人,竟是当年在国都教她舞艺的舞娘!林婉娩,人称林四娘。

舞娘当时在京都,爱慕者众,偶创出新的舞曲,只需在舞楼门前写上时间,到点了国都中风流公子,世家公子自会带着家仆乌压压的过来,先是占满包房,楼下的露天客座也会由普通居民坐得满员。

萧绫梦记得,当初听说她可是给翰林院士陈万离赎走,填去做了三房太太。

可她怎会在此处?

如今的林婉娩姑娘哪里还有当初在舞楼时娇嫩妩媚的模样。她头发散乱,由一支做工粗糙的木簪随意地挽着,长发若是没有两个簪子,挽上去只会看着松松垮垮,发缕垂下,整个人看上去精气神全无,整体都散出颓败糜顿的光景来。

面上的脂粉也斑驳粗烂,用得应是市井处最普通的脂粉,颗粒粗砾,可即便如此,也抵不过她天生容貌丽质,这般打扮中都能看出她精致眉眼来。

只是她如今的那双眼里,也已全无神气,眼尾竟有些些细纹,平添了点哀愁郁结来。

当初林婉娩是风舞楼排名第四的舞娘,风舞楼代表着整个大宣的舞娘名号,所以也可以说是整个大宣排名第四的舞娘,世人敬她一声林四娘。可面前的这个女人,要不是萧绫梦在此亲眼所见,定不会认出她来。

她走向萧绫梦,微微弯下腰:“跟我来吧。”声音虽不及当年在京中那般贵气,但总归底子不差,这般被生活所困后,嗓音听着还是淡然清丽,只是没了当时众人追捧下的金贵气。

萧绫梦很想问她出了什么事,但耽于周边有人在,而且林四娘也定是认不出她如今面容来,贸然发问怕是会惹火烧身。她也就敛了神色,未置一词,起身跟着林四娘往外走。

她被带至这里时,是用黑布蒙着头,完全看不见自己是如何被转移到此,也看不见周边的布局。

她由林四娘带着的时候,门口守卫只看了她们一眼,应是觉得两个女人在此掀不起什么波浪,逃不出生天,就没将人重新套上黑布头罩。

林四娘在前方走,萧绫梦安安静静地跟在后头,两人都无话。萧绫梦边走边往周边看,此处好似一个废弃的仓库,墙上点着油灯,路径曲曲绕绕,边上是一些墙皮都几近脱落的房间,每个很小,甚至比萧府别院都不如,小隔间里都上着锁,仔细听还能听到呜咽声。大概每四五个小隔间边上会有一条小路,不知道究竟通往哪里,但有凶神恶煞的壮年男子守在路口。看到萧绫梦往他们这里看,会凶狠地呵斥:“看什么看!”

有些还会朝她俩挥一挥自己手里的武器,恐吓她们赶紧走。

林四娘在前面走,听到了呵斥声也没有回头,只是反手后伸拉住了萧绫梦的手:“别看他们,没有意义的,你到了这来就逃不出去了。”

这话并没有威胁恐吓的意思,语气淡淡的,平铺直叙的在阐述事实,跟村里子农家妇女们边在河边搓衣服边聊天那般。

萧绫梦低低‘嗯’了声。

比起该怎么出去,她更想知道的是这里究竟在做什么买卖?刀疤那些人把男男女女抓来是做什么?还有就是……林四娘又怎会在这里。

她似乎还在帮着做事。

萧绫梦看着眼前寡言瘦弱的女子,觉得心口发沉。

林四娘将她带到一间布置还算整齐的房间,屋中有个很大的木桶,边上是搭成‘井’字状的木架子,零零散散挂着几件女子的布衫丝裙。越靠近木桶的看着越新,越远离木桶的看着越旧,有些都似是长年累月没人动过,看过去上面已经覆上了薄薄的一层灰。

而在最边上,一条彩雀衔珠流苏百褶粉白裙在井架子上垂了下来,有些长,几乎要拖到地上。萧绫梦不动声色的看了眼裙子,又看了眼林四娘。

她记得这条裙子,是林四娘当初带她一起去布料店做的,林四娘当时一眼就相中了这块布匹,立即跟店家下了定金,裁缝铺制一条女子长裙大概需要七日,那几日林四娘天天去店里监工,硬是让店家提前了两天的时间就将裙子赶工出来。

裁缝铺的小厮将裙子送来时,林四娘刚教完她蝶恋花的最后一段,听到了裁缝铺子来人了,喜笑颜开的就小跑着去取货。穿上之后还特地来问她好不好看。

萧绫梦记得当时觉得,穿着这条长裙的林四娘,如花丛中舞翅的蝴蝶一样美丽灵动。

曾经记忆中那位粉腮朱唇亮眼的舞娘成了如今眼前沉默不言的妇人,她在竹架子上扯下一块麻布,递给萧绫梦:“这条布给你擦身体。”

萧绫梦接过她递过来的麻布。

林四娘在递给她麻布的时候,极快的瞥了她一眼,见萧绫梦如此年轻,虽然灰头土脸,但也难掩靓丽美艳之色,眸子中闪过一丝惋惜,轻轻地摇了摇头。

萧绫梦敏锐地抓住了她一瞬间的情绪,趁机开口问:“姐姐,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

林四娘惨然一笑:“还能是什么地方,十八层地狱。”

她话音刚落,外面似是不远处传来一声凄厉惨叫,撕心裂肺。

林四娘身体似是抖了抖,眉头紧皱,闭上了眼,枯瘦的手紧紧抓住竹架,让自己稳住身形不要倒。

那声惨叫持续了不短的时间,最后越来越轻,越来越微弱,慢慢熄了声响,周边重归于平静。林四娘这时才睁开眼。

外边有几声脚步声,能听到有人在说:“赶紧的,把人送去屠夫那儿。”

林四娘满脸凄然,看萧绫梦正看着自己,不知怎得,在这个今日刚见到的女子眼里看出了关心。她显着控制不住情绪,嘴巴张张合合许多次,终于开口:“其实…在这里要想留着命也不难,听话一些不要反抗,他们说什么就做什么,你就当做是一堆肉就行……”

可她越说越惶然,越说越凄然:“不然,他们折磨人的手段,会让你生不如死…”

林四娘应是见识过此处究竟做得什么买卖,也知道方才惨叫得女子在受着怎样的酷刑,她将满肚子的话搅了许久,终于挑挑拣拣出几句能说出口的给这姑娘听。

萧绫梦问道:“他们说的送到屠夫处,那个屠夫是谁,真的如同宰杀牛羊那般吗?”

林四娘欲言又止,边后退着边连连摆手:“我也不知道,你不要问我,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只听他们话就可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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