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打探

几个姑娘你一言我一语的,半点没给姜可矜话口。

不过姜可矜晓得原主骄纵,除了有几个跟班似的朋友外,和其他闺秀大多不太对付,想来哪里得罪过平阳郡主,才造成了今日这狭路相逢的局面。

十几岁的小姑娘难免喜欢争个气性,姜可矜却不会顺着她们的话恼了,她哈哈笑了下:“哪里是瞧不上那些宴会啊,只是我才疏学浅,挤不出半点墨水,唯恐扫了姐姐妹妹们的雅兴,这才没去讨大家的嫌。”

她这话一出,大家顿时安静如鸡,预料之中姜可矜的跳脚并没有发生,反而她们一众人显得小家子气,这与原本的姜可矜可不像,当真是转了性儿了。

平阳郡主性子耿直,听见对方这样说,倒是被塞地不知如何作答,只听对方又笑着开口道:“之前几月只是恰巧对慈善的事情起了点兴趣,所以乱忙了一通,大家若是有兴趣,下次聚会我虽做不出诗来,但也可以给大家讲讲别的。”

姜可矜心里想着或许还可以乘机给慈幼局拉拉赞助,便不紧不慢地说完,给了平阳郡主一个台阶下。

平阳郡主嘟了嘟嘴:"行吧。”说完又觉得自己被灭了气焰:“可别等到你成了我萧家人了还没参加过一次宴会。”

姜可矜被“萧家人”这三个字烫了一下,正欲开口,身后忽响起一道磁冷低雅的声音:“好了,平阳,姑姑方才还念叨你呢,快先去见过姑姑吧。”

平阳郡主眼前一亮,眉眼俱笑,唤了声“太子哥哥”,余下几人都各自见礼,姜可矜自然也不例外。

萧琮走至姜可矜身侧:“快去吧。”

平阳郡主含笑看了看他二人:“太子哥哥不和平阳一起去吗?”

萧琮带着微微的笑意摇了摇头,这笑意是姜可矜十分熟悉的,然而她总分不清他是带着微笑假面的状态还是真正微笑的状态。相反,他不笑的时候,情绪才更真实一点。

显然平阳也分不清,在她眼里,太子哥哥是众皇子中最得人亲近的了,她了然地长“哦”了一声,带着自己的女伴们离去了。

“平阳若再闹你,无需客气。”

萧琮的声音陡然传来,姜可矜诧异地看向他,前者唇角没了那抹笑意,只是神色依旧是平静的,若她愿意多看他的双眸几刻,一定不难读懂他,可惜当下只稍稍对接上目光,眼神便错开了。

她微微垂首,视线顺势下移,落在了萧琮腰间:“我长久来不参与京中公子小姐们的聚会,确实是不大合群的,郡主的话倒是一种提醒,算不得闹心。”

萧琮垂眸看向她,没有言语。

姜可矜耐不住,便微微抬眼看了下,偏巧对上了他的视线,她又再度飞快垂下眼皮,转念一想,她这不敢直视的作态,倒像是做了什么亏心事,于是一抿唇,便昂起了头,颇有几分凛凛然地回盯着萧琮。

“殿下有何要指正的吗?”

萧琮被这目光看得一怔,随即虚握着拳掩在唇边,笑道:“不敢不敢。”

明明只是轻浅浅的四个字,盖因他嗓间带着的笑,盖因他语气中藏匿的愉悦,两个人俱是一顿,再没法继续对视下去,遂将目光错开了。

这游廊上正处在风口,干站在这里总不是个事儿,倘或得了风寒就不大好了,主子不在意,做奴才的却得上心,不过月离可不想做那没眼力见的破坏氛围,于是她不住地朝一旁的元吉努嘴。

元吉没法,提议两位主子移步他处叙话。

日光透过天边寡淡的云洒下,糅杂在穿堂的冷风中,将它熨地带了些早春的柔和,倒没了那股冬日寒风的刺骨了。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着,姜可矜盯着萧琮的袖摆心绪百转,愁思倏忽涌了上来。

她不是提议姜伶夭找一个皇子赐婚吗,现在就是一个机会啊。

只要萧琮愿意请求皇上赐婚,姜伶夭就可以回到原著的轨迹,也不必嫁给常老头了。

姜可矜拧着眉低头跟在萧琮后面,下唇内侧的软肉被反复啃咬着,她可以现在就向萧琮提议此事,现下并无旁人,实在是再好不过的机会了。

可是,这对她来说,并非一件好事。

倘若姜伶夭入了东宫,日后她二人难免会再生摩擦,动辄上演宅斗戏码,甚至牵涉生死,她虽无意相争,只是血仇在前难以化解,姜伶夭根本不会也不愿与她尽释前嫌。

她虽希望姜伶夭能够顺遂,但也不可能在明知与己有害的情况下去帮姜伶夭,她还没无私到那样的地步。

而且.....姜可矜投向萧琮的目光浑然不觉地流露出寸寸哀伤——罢了,还是开口吧,她需要采取措施让自己摆脱儿女情长的纠缠,况且,嫁给萧琮原本就是姜伶夭既定的命运。

“殿下可知姜伶夭的事情?”

萧琮闻言,停下脚步,看向姜可矜,似乎已经预见她的下文,不假思索便截断她道:“她的事情与你我无关。”

姜可矜抿抿唇,自顾开口道:“爹爹想将她嫁予常大人,这实在不是一桩好亲事,殿下您,”

她顿了一下,两人视线相撞,时间仿佛被拉长一般,呼吸都要停滞下来,却仍旧阻挡不了那句话出现——

“您愿意去求一道旨意纳姜伶夭为侧妃吗?”

元吉月离闻言,仿若耳旁被扔下一道惊雷,俱是瞳孔骤缩,屏住了呼吸,不敢去看萧琮的神色。

而姜可矜,心终于静了下来,帮助姜伶夭回到剧情正轨,她就不再欠她什么,也能彻底掐灭心中仅存的那一点旖旎了。

然而萧琮的回答把她的一颗心再次提了起来,她听见“不愿意”那三个字从他喉间滚出来,顺着她耳膜的神经咕噜噜滚落在她胸腔中,让她只闻“咚咚咚”的声音响在耳畔。

然而下一句,他却说道:“你还做不了孤的主。”

他的声音是平静的,甚至眉眼都是沉静的,但却让人无端联想到松枝上积了一夜的雪。

适逢几个公子小姐上前行礼,他甚至未曾颔首致意,便自顾提步而去。

姜可矜的心再度平静下来,光影湮没在她黯淡的瞳孔里,仿佛火光燃烧后徒留的灰烬。

她对着几个本该背熟了的人物只略笑了笑,未发一言,便大步离开了。

只是姜可矜心不在焉,更不辨方向,回过神来,已是在来来往往的客人之中了,满堂人语喧闹,独她神色寂寥。

月离见她神色颓唐,便劝她先行归席,在她耳边唤了几声,她才回过神来自嘲地笑了一笑,口中念道:“罢了罢了”。

“什么罢了?”月离不明所以,只觉她笑得寂寞。

姜可矜恢复了自如的神态,并未回答她,只道:“以后我再在殿下面前这样措辞没规矩,你提醒我一下,省得又哪里惹到了他。”

殿下难道不是因为您把他往外推才不悦吗?月离思索着正欲解释,却被姜可矜开口截断了。

“行了,别发愣了,快找找王小姐今日来了没,我得问问她那日赏雪宴舜华落水的事。”

姜可矜话毕便把袖中的册子拿出来又仔细瞧了瞧王婉清的模样,嗯,不愧为王老太傅家的小姐,温婉大方,端庄秀美。

她们在游廊尽头的八角亭看到了王小姐,姜可矜措辞着,一面提步向着亭子走去。

原本还在说笑的几名妙龄女子渐渐息了声,纷纷转头不明所以地看向姜可矜,她们和这位姜小姐志趣不投,交际并不多。

姜可矜被这好些人盯着看得险些要社恐发作,还没步入亭子,便在阶下遥遥行了一礼:“几位姐姐妹妹好啊。”

几位闺秀也都纷纷回礼。

姜可矜自觉无甚言语可做寒暄,故而友好地笑了笑便开口:“敢烦王小姐借一步说话?”

几位闺秀都对这姜小姐的脾性略知一二,直觉她似要生事,却也不好拒绝,尤其是对方态度这般温和。

于是王婉清便朝女伴们轻轻说了句“无碍”便步下石阶随姜可矜移步他处。

“不知姜小姐找我何事?”两人一面走着,王婉清一面开口。

姜可矜驻足,开口道:“倒也没什么事,只是听闻上次赏雪宴出了些状况,想要了解一些,希望没唐突了您。”

王婉清见她并不似先前那样倨傲骄矜,反而语气温和,态度诚恳,心下便轻松起来,忙道“不妨事不妨事。”继而详细讲了讲上次烈犬发疯惊扰客人的细节。

原来这烈犬是她兄长的爱犬,起先性情暴戾,经过好一番调教后,倒是规矩起来,从不主动伤人,不过陌生人等也很难近身,那日不知何故,栓它的锁链松了,竟让它跑了出来,虽未咬伤一人,但却惊吓到了一众小姐,甚至害得叶舜华坠湖。

当时场面十分混乱,幸而王婉清的兄长及时赶到,着命小厮制住烈犬并跳入湖中将叶舜华捞了上来,数九寒天冬装厚重,又有救人心切情有可原,加之当时众位闺阁小姐被吓坏了神儿,故而倒是无人追究这合不合礼的事。

关于叶舜华落水被救这里,因为设定是本朝民风开放,所以其他在场的人并没有觉得于礼不合或是叶舜华名节受损,另外古代也有类似案例,《警世通言》中,有个故事叫《宋太祖千里送京娘》。写宋太祖赵匡胤未登帝位年轻时之事,赵匡胤偶然救了被强盗囚禁于暗室的苦命女子赵京娘。为免使京娘再次遇险,匡胤与京娘结为兄妹,一路风餐露宿,孤男寡女,千里护送京娘回家的故事,这个故事在古代是美谈,赞扬的是义气,没人怀疑过京娘的贞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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