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复习的两天,沈千嶂总是每隔半个小时一个小时就打电话来问她在做什么?要不就是问吃饭没?吃什么?做什么题?难不难?
反正恨不得在她身上装个监控,一天二十四小时看守着她。
而沈千嶂也十分自觉的,将他每天去哪吃了什么,跟谁一起出门,全都报备给她听,并且在确认关系的第二天就将微信登在了她手机上,告诉她自己微信上都有哪些人,还解释了为什么加那些女生,给足了她安全感。
宋清菀没谈过恋爱,她也不知道恋爱该怎么谈,只是一股脑的顺应着他的话,他问什么她就答什么,像审讯犯人一样,老老实实的。
两人大部分时间将手机立在桌面上,然后自己忙自己的,手机里时不时传来试卷纸张的翻动声和门外走廊的叫骂声,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有时候头低久了,脖子实在疼的紧,他扭动脖子不经意瞄过屏幕时,见她专注的侧颜从眼前闪过,手在草稿纸上换算着答案,丝毫不受外界影响。
他每次学累了,撑着脑袋盯着手机发呆时,嘴角都会不自觉地上挑,而那些疲惫感也会顿时消散开来。
高考那天。
进考场前沈千嶂给她打了个电话。
那道十分欠儿的声音从扬声器外传开来,伴随着蓝心纯在旁和同学说话的细语声。
“考试别紧张,不然手抖写错了字,高考就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你可别被千军万马踩死了,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范齐跟宋清菀分配在了一个考场,在四中。
因为还没到开考时间,所以此刻四中门口全是陪考的师生和家长,还有特意穿红色修身旗袍拉着横幅预祝“旗开得胜”的父母、电视台的专访的记者们,车挤到外面几乎快要站不下脚,她背着书包走到末尾人群里,拿着书做最后的复习。
范齐一把将宋清菀手机抢了过去,“啧”了几声贱笑着说:“沈少爷,你现在应该羡慕死我了吧?我可是跟宋清菀一个考场耶!我跟模考第一一个考场,羡慕吧?嫉妒吧?”
他对着电话得瑟的不要不要的,还口出狂言说他不仅学习万年老二,运气也比不过他。
沈千嶂沉默了几秒,忽而笑了一声。
范齐不解:“你笑什么?气傻了?”
沈千嶂站在阴凉树下,倚靠在树干上,抬了抬眼又将手机放在耳边,满不在乎的发出了个语气词:“哦”。
范齐不知道他这声“哦”字什么意思,刚想开口问,对面就带着那股子恶趣口气说——
“可是,模考第一是我女朋友哎,你羡慕吗?”
“?”
“?????”
“?!”
听到这个消息,范齐那一刹感觉世界仿佛静止了一般,周围拿喇叭的喊叫声在他耳边渐渐模糊,他定定地盯着手机屏幕上的那个备注发愣,脑袋缓慢机械的转向一边看书的宋清菀,将手机屏幕转向她指着问:
“你和沈千嶂在一起了?什么时候的事儿?我怎么不知道?”
宋清菀抿着唇,她刚想答,范齐就嚎叫了一声。
“哎呦我去~”
“一朵鲜花插牛粪上了,哎哟~”
他恨铁不成钢地跺脚哀怨,周围闻声纷纷将目光转向两人的位置,大众扫来的异样目光带着几分感同身受的理解意味。
所有人都认为范齐是精神压力太大才这样的,毕竟今天这嚎叫声遍地都是,大多都是考前因为太过紧张导致的,所以他们也就习以为常,看惯不怪了。
宋清菀接过范齐递来的手机,见手机还在通话中,呆呆的将手机放在耳边,试探性的打了个招呼:“喂,还在吗?”
对面应了声:“嗯。”
随后他又玩笑打趣道:“范齐说我是牛粪,我想了想,嗯......还挺认可的。”
宋清菀被他的话逗笑到肩膀直抖:“哪有人这么说自己的?你就算是牛粪,那也是最香的那一坨,跟别人也是不一样的。”
沈千嶂:“......”
迟了几秒,他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仰头笑出声,没好气地问:“宋清菀,你这是在夸我呢?还是在损我呢?”
蓝心纯在侧将两人对话一字不差的收进耳中,在听到他说模考第一是她女朋友的时候,那想都没想,直接下意识想到宋清菀。
等他挂了电话,她眉头蹙在一起,攥紧拳头不甘心的转身问:“你跟宋清菀在一起了?”
一中学校大门缓缓打开,所有人蜂拥而至,周围拉起了警戒线,安保人员在旁边维护治安情况,警车在旁边盛行,身后是组团一起喊加油的妈妈们,他们本不认识,却因为目的一致结实在了一起,大声呐喊着,为进考场的孩子们加油。
“嗯”;沈千嶂漫不经心回应了一声,随之跟她擦肩而过,拿着文具袋走进人群中。
蓝心纯看着他的背影,手越攥越紧,“宋清菀……”
-
第三天最后一门考完,四中的校门一开,门外的家长一窝蜂全围了上来,还有抢头条的电视台记者;宋清菀背着红色书包站在一楼台阶上,眺望校门口家长与子女相拥欢笑的场面,心底泛起了一阵酸涩的情绪。
“陪考应该很幸福吧....”她低声呢喃。
范齐单肩背着书包从楼上跑下来,见她站在台阶上迟迟未动身往前走的念头,眼神空洞的盯着校门口反向,从后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走到他身旁说:“怎么了?”
宋清菀收起情绪,努力的弯起唇对他笑着摇头:“没事,你刚出来吗?考的怎么样?”
一说起考试,范齐脸上的变化就由白变黑;他唉声叹气的摆摆手:“写不了一点,特别是大题,拆开我能看得懂,组成字句我为什么感觉像看天书一样啊!”
“本来感觉勉勉强强还能去上个大专,现在考完我觉得倒是能去厂区上个流水线的班。”
“不管了,去尼玛的高考,考不上大不了去工地搬砖,叫上余彬一起,好兄弟共患难。”
宋清菀和他一起走出校门,听到他的话忍不住掩嘴笑了两声,顺着他话继续道:“可你家不是挺有钱的吗?听沈千嶂说,镜繁一整个小区都是你家的。”
范齐食指在她眼前晃了晃,撇嘴道:“你不懂,我爸妈昨晚说,我要是考不上就不用回家了,他们就当没我这个儿子”
“啊?”她震惊:“这么严重?那你要真考不上该怎么办?”
“去工地搬砖啊!”范齐揶揄:“刚不是说了吗?和余彬一起。”
范齐嗤笑了一声,拍了拍宋清菀的肩闭眼惋惜地说:“你知道吗?我这两天只要一看见你,就想到沈千嶂那个闷**,现在简直不能直视他,所以....”
“我先跑了!再见!”
一溜烟的时间,范齐就跑离了她视线之内,转眼之间就没了影儿。
随着进入她视线的,是逆着所有人方向轨迹走进来的沈千嶂。
因为高考不允许穿戴金属有关的东西,所以今天他很简单的穿了一身宽松白衬衫,衬衫扣子散了两颗没系,风从他的衣间吹过,将衣服紧紧贴在了他的身上,性感的锁骨若隐若现的乍现在她眼中,让她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沈千嶂的样子格外松散,他骨节分明的手指来回转动着车钥匙,钥匙被转的叮当响,发出金属碰撞的声音;他走进学校将目光锁定在了台阶上,嘴边勾起了一丝浅笑,将钥匙收紧进手心朝她的方向走。
“怎么站在这?”
“在门外等你,见你半天没出来,还以为你被题难哭不好意思出来呢?”
宋清菀看着他不说话。
他帮她把书包取下,提在左手,瞧她不说话发愣的样子,笑着朝她伸出右手:“走吧。”
她盯着那只朝她伸来的右手,还以为是从她要东西,她大脑周旋了一下,迅速反应过来,从口袋里拿出一个柠檬味的夹心糖果塞进他手心,木讷地说:“这是范齐今天进考场前给我的糖果,给你。”
“......”沈千嶂看着自己手中被塞的糖果,觉得有些好笑,点了点头将它装进裤子口袋里,又朝她伸手。
“?”宋清菀见他手又伸了过来,以为他还要,愣愣的解释道:“范齐只给了我一个,你可以从他要,我没有了。”
“......”
沈千嶂认命的呼了一口长气,无奈的上前一步牵起了她的左手,手指将她的指缝撑开扣了进去,带着她从台阶上走出了校门。
宋清菀瞧着那两只紧扣的手,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出校门的时候,她觉得很多老师同学都将目光从一旁移到了它他身上,那种高中生谈恋爱遮遮掩掩的心理在她的心底蔓延,她羞涩的害怕被发现,下意识想要退缩松开。
却没想到沈千嶂早就意料到了她这种心理,手上的力道比之前更大了些,但抓着她却不疼,只是很温和很肯定,像是给她喂下一颗定心丸般,笑着告诉她:“宋清菀同学,我们是大学生了,可以谈恋爱了。”
宋清菀支支吾吾的,害羞的一直观察别人反应,见别人只是看了一眼没说话之后,才放下心来。
她又将视线转到两人的手上,感受着他大掌上的温暖,心里如小鹿般毫无理头的到处乱撞,停不下来。
虽然两人牵过很多次手,但这是第一次,他以男朋友的身份牵她的手,对她来说,意义总归是不一样的。
到现在她都不知道自己那天晚上怎么就稀里糊涂的答应了,像被蛊惑了一般,感觉一切都很虚幻,就像梦一样,无法接受。
直至第二天沈千嶂给她打电话,她才发觉一切都不是梦;从那以后,她也学着开始一点点接受沈千嶂从她的生活闯进来,填满她日常所有的事实。
沈千嶂把副驾的门打开让她上去,见她又开始走神,笑着拿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怎么总是发呆?”
“啊?”她听声将思绪收了回去,弯腰坐进了车里,见沈千嶂把书包放进了后座,坐到了驾驶位上,咬唇致歉道:“对不起啊,我总是这样听不见你说话,是不是很烦?”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有时大脑总会不受控制放空,但是现在这种情况已经很少了,只要我下次注意一下,就不会出现这种情况,我保证---”
说完,宋清菀还真的竖起了三根手指放在脑袋上,做出要发誓的认真的模样。
沈千嶂在她说完后面那段话后,陷入了沉思。
他双手放在方向盘上,车子引擎在耳边响起,车窗外来去许多学生家长,她们的脸上都是欣慰的笑容;车里没开空调,在烈日的暴晒下,空坐了几分钟宋清菀额头上就冒出了细密般豆大点的汗。
她见他低头一脸严肃的表情,也不说话,脑中开始复盘自己是不是那句话说错惹他心里不痛快了。
半响,等她想要再次开口打破这凝重的气氛时,车子启动了。
而沈千嶂清冽的嗓音也随引擎声一同传入耳中。
他说:“宋清菀,过两天我们去医院吧,去把情绪找回来,活的幸福快乐些。”
他想起那次在车里对宋清菀许下的期许,当时沈千嶂在那样急迫的情形下只愿他平安健康。
却忘了要她幸福喜乐。
只是没想到,沈千嶂最不经意遗漏的祝词,才是宋清菀最渴望拥有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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