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下，重回年轻的太阳注视着白荇。

她只是挥手召唤，氤氲起，不过刹那便铺洒满了一整座村落。

秋光不在。

一小块地图便永久地凹陷了下去，取代它的是一层层叠起交错的霭。

全球侵蚀进度……2%。

蒲或村，切割入波涛的洪流，失去了存在的锚点。

“怎么今天起了这么大的雾？”

小镇上，街坊邻居在看到热情洋溢的司机驾驶着车出现在他们面前的一瞬间，便熟稔地开始抱怨了起来。他们滔滔不绝地倾诉着今天发生的“新闻”，手里的活却是一点没停、一件又一件的成品绽放在竹篮之中。

司机当然不知道天气骤变的答案，“明明我送客人到目的地时天色还正正好呢……大概是因为那个什么全球变暖吧。”

熙熙攘攘围在一起的人群中，一位原本正佝偻着腰、带着略微浑浊的神态正专心摇晃着蒲扇的奶奶，却在耳朵捕捉到关键词“全球变暖”后的一刹那，立马变得容光焕发并兴致勃勃地抢走了话头：

“对，就是那个什么变暖，我孙儿说过……现在好多天气不对劲的原因都是它呢！”

司机看着她这么的高兴，只好按捺下想要分享给他们的重点：“客人的目的地是蒲或村”的念头，开始微笑、点头与附和。

话题就这样偏转或延伸到孩子们身上。

一如往常。

那边的热闹还在延续，但请把我们的目光转回到这座已经不再被绳索牵引在这头的小村落。

在集市正式开门迎客之前，我们把时间的指针拨回到前十五分钟——白荇再一次接听祂们的电话时。

“关于阻止现在释放‘……’这件事，你最好能合理地说服我们。”

“你别总是这般兴师问罪，显得严肃极了~我们荇菜小姐可是很努力的在做事呢。“

吊诡嘲哳的声音打断了严肃的质问，在其主人刻意的扭捏下虽带上了明显的调笑语调，但着实模仿不出魅惑的磁性，其中添加的几声轻喘甚至加剧了毛骨悚然的程度，实在是可以做到止小儿夜啼。

白荇内心保持着平静无波，语言上却带着几分焦虑和苦口婆心：

“我知道您们很急切地想要现在就掌握这个世界，但……每一层‘面’的意志都诞生了自己的法则，这和‘里’的确完全不同。不是现在释放它不好，只是世人尚未产生‘……’的概念，就算您们决定使用‘转换结构‘来推进……恐怕效果也并不会太瞩目，我猜测这一层的理念会是‘认知’……”

“你已经找到核心规则了？”忒弥斯直接打断了白荇的解释，长驱直入道。

“只是猜测而已。三成的正确率吧……就算不是‘认知’，也应该会有所联系。”

“三成……”忒弥斯还未来得及诘问，‘*’再一次打断了祂，

“荇菜啊，这点可能性可不值得我们冒险哟。甚至，适得其反，你还引起了我们的怀疑。”

“抱歉，但我认为这是可以承担的。30%确实不大，但在这件事情上……失败？也许会，不过您们也知道，刚刚的部分条件已经证明了我的一些揣测——概念‘认知’开启了……已经不存在亏本和失败的定义了。只是能否搏得远超保守估计的200%，争取到更多罢了……毕竟现在最重要的便是一手足够漂亮的成绩啊。”

“荇菜小姐真是用心良苦啊，那我们倒应该亲自来谢谢你的好意咯！”

“交卷后自然会让你们满意的——您们会拥有万众瞩目的降临。”

“是么，那我倒是迫不及……”

“闭嘴，‘*’，你太吵了。白荇，我赦免你这次擅作主张的罪过了。枢机院那边我提起议案通过你这次的行动，并放权配合你……”

“……我们只接受一个结果。”

“好，向您们致以问候。”

白荇挂断了电话，若有所思：

忒弥斯的特殊……我大概已经有突破口了。

至于‘*‘，倒是个从没在那里见过的域主……看来祂们内部已经基本达成一致了，这一场通话真正的目的其实是试探吧。

不过，

‘*’可真像破败的莲子啊。

二十九日，仲冬。

宜开市，忌裁衣理发。

夜幕四合，却找不到一点月亮的晖光。

两颗古朴苍老的槐树紧紧相依，矗立在村落的中心处。它们的枝干行将就木，肉身早已病魂颠倒。

只是，生命的尽头时常会出现回光返照。

它们不忍己身生出铜花，覆盖于旧事的血肉上。

老夫销泪。

于是，便向内裹挟每一寸欲念的生机；于是，便向外缠绕暧昧至无权的界际。

被迫参与该场游戏的人们还没从空间跹越的眩晕中缓解些许，便骤然听见锣鼓一敲，二胡拉响，其他乐器的演奏也热热闹闹地接踵而至；人们正惊疑之际，角儿们身着戏装、步履轻缓地走上了凭空捏建出的戏台上：

“月影寒，风无声，

鬼市生死分两境。

阳命易尽魂自散，

名利何物不过影。

千般交易轮回定，

难得故人伴长生……”

戏曲仍在“咿咿呀呀”的继续，可是人们的注意力早已被其他的剥夺。

他们正在真切的体会“伸手不见五指”的含义。

就像被抽离了完全的视觉，眼睛失去了工作的信号，只余下烙印着无法感知的深邃。不仅如此，他们的身体在这片惘然虚无中显得愈发敏感，每一寸与外界接壤的皮肤都覆盖上了一层层粘稠的膜，潮湿的雾霭正以情人般亲昵的姿势拥抱住他们的脖颈。

“呼——”

霭轻吐出一口缱绻的气息。

人们在这片欢快中，不约而同地屏住了呼吸。

“槐影深深，路已难……”

台上人的袖袍随风舞动，只是转身。

怜悲欢离合。

……

他们爬上了编织好的蛛网，

终究还是自愿地吞咽下笼罩的雾霭。

“这……真的只是雾吗？”他们感到难以置信，尽管身体已经诚实地逐渐放弃了警惕。

“大家都多说说话，让我们彼此都能了解到大家大致的位置。”

在领头的声音打破了除沉重的呼吸外、沉默已久的僵局后，大家都像突然惊醒般，一齐刻意地忽视掉因身处的未知境遇中正在疯狂叫嚣的、来自动物本能的警报，纷纷开始围绕着“主心骨”展开了话题。

在每一个人都确定了身处位置后，他们逐渐靠拢、直至拉上了彼此的双手。

此刻，因感受到彼此双手相握的温度，终于，他们恢复了些许的理智，开始分析现在的情况……

“你们觉不觉得这里有点过于寒冷了？现在明明还是秋天啊。”

“——应该是完全没有光的缘故……我觉得不仅降低了温度，似乎还提高了对外界的敏感度。”

“——所以我们都是被迫选进这个游戏的吧。”

“那真的只是普通的雾气吗？”再一次有人问出了它，又再一次的没有人能回答他。

“……别自己吓自己了！再怎么故弄玄虚，它的核心也一定会符合游戏的本质，虽然玩的是困难模式呢，但只要我们众志成城，相信一定可以凭借大家共同的智慧成功通关的。”

“……是的，我们一定可以逃出去的！戏曲声音也在刚刚消失了，我们现在应该暂时安全——大家都别松手，我们选择一个方向，共同在周边摸索一下环境。”

人类的适应力是有目共睹的强大，

——虽然总会合适的时候毫不犹豫地淘汰掉弱势的那群。

“前面……”

正并排走在一起的人们同时触摸到了一堵墙壁，不，不是墙壁。沉思片刻后，有人大着胆子再一次把手贴了上去，并开始试探性的来回摩挲：粗糙的质感，甚至摸到了些微的裂痕……

碎屑落在他们的手心，风捻转着碎渣。

“这是……树吗？“

终于，有人带着强烈的不确定、试探着给出了答案。

“所以……我们脚下黏糊得影响行进的东西，是泥土？”

那大抵便是了，为了验证刚才的猜测，那人直接一把弯下腰、用手指狠狠地按进了土壤的湿润里，

“这手感，确实是泥土无异了！”

他们也终于猜测出现在身处的环境，于是胆子便渐渐大了起来，开始以树干为圆心向周围不断开始扩大探索范围。

不知过了多久，在已经彻彻底底地围着树干绕了好几圈后，他们没有新的进展和发现。

在疲惫不堪的精神状态下，人们不禁沉溺在消沉的氛围中。

“在这里，什么都不会发生才更好吧。”

终于有人出言打破了这颓废的气氛，

“是啊……但是我们现在还一直处在黑暗的环境中，根本无法判断时间的流逝……饥饿已经在逐步地困扰我了，现在虽尚能忍受，但再过几天……”

人们当然懂的他的未尽之言，“那你说怎么办！我们现在什么也做不了好吗，就算要干嘛也得看得见吧！”

对未来的焦虑撕开了假面的和谐，惶恐再一次席卷了他们。争吵的箭支已扣在弦上、似乎只再需要一小截力气就能彻底发射它。

“都先别争论了……它把我们召唤过来，总不至于只是为了困死我们……再等等吧，要不我们轮流守夜，让大家都能休息一下……只是具体的时间的确不好判断……嗯，那我先开始吧，这样，等我守累了就换人接替好吧……谁当第二个？”

他们很快分配好了接下来的顺序，并开始轮流进行休息。

在这里，时间失秩失序。

就在上一个人结束了他的守夜并刚叫醒下一个人的时候。

一阵地动山摇，泥土齐齐向他们泼洒而来，大雾也趁机肆虐进他们的鼻腔。

深扎在地下的树根也暴露了出来，它们伤痕累累。

这行人就这样被卷了进去。

“我能看见了！但，这又是哪里？”

意识再一次眩晕流转。

他们在稍微清醒过后，便有人发出了这样的惊呼。

同时，他们脑海里同步地响起了通报声：

“热烈欢迎各位玩家正式进入该副本！相信大家在经过了刚刚的奇遇后，一定收获良多——是的，这就是我们贴心的引导，通过亲自丈量和感知外围副本的场地，让大家带来丰富的认知和思考。也许，有的人脑子里已经构建了一个全新的价值观也说不定呢～”

“同时，在刚才的经历中，大家的距离被缩短、甚至已经建立起了浓厚的友谊；

恭喜各位亲密无间的好伙伴！希望在接下来的挑战中也能保持初心，深化彼此的感情直至成为生死挚友——如果成功的话，建议给我们发锦旗表示感谢哦。”

“……大家可以在我的讲话结束过后交流一下这段被洗礼的过程哟，毕竟我自以为你们还是爆发出了很美味的一些灵感呢，毕竟这是那么的难以忘怀啊。 “

“不过，非常抱歉，现在我需要先打断一下大家可能疯狂涌现的吐槽**。我要开始介绍副本了……我指的当然只是背景——至于其他的，嗯哼，相信大家更愿意靠自己摸索！”

玲珑轻巧的声音戛然而止，取代它工作的则是ai机械音：

“鬼市，每月三号、十五号和二十九号定昏开启，鸡鸣前结束。

在人们的认知中，是有去无回之地。

蒲或村，诞生于三百年多年前。当时，北方大陆灾厄横生，万物凋零，为解决族落困境，其族长决定举族迁徙，最终，他们选择在这座山头上扎根。

同年，族长亲手种下了两颗槐树。

谁料世事变迁，槐树与槐树竟然开始相依。

村子逐渐约定俗成，制定了属于它的规矩：十六以后必须离开村庄，并永久不得回来。

只有到耄耋之年的人才有资格重返村庄，但再不能出，须守着村子直到生命终结。

也只有他们才能落叶归根，葬在村里。

于是，环绕着村落，山头上立起一座座的坟墓。

说来也奇怪……无论他们身体状况如何，就算病入膏肓、药石罔效，只要在命尽前年满八十并成功归乡，到最后都能活到一百零五岁。

并在生日那一天的睡梦中死去。

面上毫无痛苦。”

还不等人们开始思索这段文字背后的深意，悦耳活泼的声音又再一次席卷而来占领了他们的脑海，

“在尽情享受购物之前，你们必须要完成一件事：制定规则……先别忙着惊讶，虽然我也觉得很不可思议，像你们这样的蝼蚁居然也有资格去制定规则，哪怕只是一个鬼市呢……”

“不过！你们也要遵循那么几个小要求去制定它，真的只是几个小要求哦，相信你们很快就会轻而易举地完成——”

“请你们每人写出一件最值得作为交易货币的东西和——你们认为最有价值的东西。就这样，很简单吧～然后就请各位开始创造这一条全新的规则吧，为了避免冗杂，我们会从中选取最受你们共识的三个回答，并……实践它。”

“你们一共有三十分钟的时间去思考和完成——这真是和上学时老师布置的创新类作业一模一样呢！”

呃，非常抱歉昨天还是当了鸽子，所以今天就多更了一些。

希望你们喜欢，下一章我会尽量在三天内更新，最迟四天。。。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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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二幕：无系之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