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菜上桌，没有山珍海味，这次平易近人多了，没有让人望而生贵的摆盘，口味比上次重了一些，辛语夹了一筷子，她问，“换厨师了吗？”

程杭一解释，“我提醒他们做口味重一点。”

辛语口味偏重，上次的饭对她来说，虽好却食不知味。她以为已经掩饰很好，竟然还是被程杭一察觉。

辛语笑着问，“以糖盐各半咸甜适口为特色，慢火细做出名，讲究原汁原味的私房菜，竟然做出大火爆炒、重油重辣的菜肴，提这样的要求，会不会为难他们？”

程杭一的手指描摹着茶杯杯口，他同样笑着，“家常小菜，我付的是鹅肝鱼翅的价格，应该不算为难。”

辛语匆匆地扒了半碗米饭，动了几十次筷子，解决了饥饿问题，她放下筷子，把电脑搬到跟前继续工作。

何止不热情，辛语几乎把程杭一熟视无睹。

“辛语。”

似乎感觉到程杭一在说话，辛语从电脑上方露出脸，疑惑地看着他，“你说什么？”

“潘老板没认出你，你可以主动解释。”程杭一语气别扭。

辛语心宽钝感，感到莫名，她说，“无所谓，反正不会经常见。”

“……”

细枝末节的东西，程杭一竟然会在意，更可笑的是，辛语完全不在乎，他有些吃味气闷，像是一拳打在棉花里面。

焦航常说加班的人断情绝爱，程杭一以前觉得该说法有些夸张，可此刻，他十分认同焦航的说法，他在辛语的脸上，没有看到丁点的世俗贪念，只有疲惫的敷衍和脸上出油。

“我用一下电脑。”

程杭一越过半张桌面，弯腰前探，手臂伸长，等待着辛语把电脑递过来。

辛语把自己打开的页面全部缩小，这才把电脑还给程杭一。

程杭一倚在实木椅子靠背上，双手灵活地在键盘上跳跃，他嘴上咬着烟，神情放松、姿态松弛，脸上是运筹帷幄的从容自在。

相比较手指和脚踝，辛语更喜欢看男人的手臂和喉结，程杭一肤色正常不算白，结实手臂上青筋盘踞，这让她感到血液奔腾的力量感和旺盛生命力，她喜欢一切生机勃勃的事物和人。

青筋、喉结、会编程，辛语的审美爽点，程杭一精准戳中。

如果不是老同学，辛语想热情搭讪几句。

可惜是老同学，而且是目睹过她愚蠢黑历史的老熟人。

这对辛语来说，十分祛魅。

几分钟后，程杭一把电脑还给辛语。

辛语瞥了一眼电脑屏幕，还是她打开的那几款软件。

周显却在这个时候打电话过来，辛语很尴尬，做为底层码农，她没想到自己竟然会比程杭一更忙。

“你电话响了。”程杭一轻抬眼皮，善意提醒。

辛语微微侧身，接听电话时弓着脊背，“周总。”

周显这通电话传达两个意思：第一，网站崩了，页面完全打不开，这个技术难度不是辛语能解决的，让辛语联系技术顾问；第二，如果实在联系不上，就先这样吧，辛语辛苦了，明天可以增加一天调休。

“谢谢周总。”

辛语打开另外一款聊天软件，找到常联系的技术顾问，对方是正儿八经的程序员，只是没有在公司坐班，兼职而已。

这个时间点，对方是不可能会回话的，辛语原本也没指望对方会回复，她只是留言告知对方，等对方明天有时间能第一时间修补。

工作彻底结束，辛语把软件删除，登陆账号痕迹抹掉，把笔记本电脑合上还给程杭一。

没有忙碌的借口，辛语不得不说话，“你平时工作忙吗？”

“还好，一般不会遇到无理取闹的甲方。”程杭一说，“万一遇到了，我一般置之不理。”

辛语比了一个大拇哥。

程杭一坐在对面抽烟，这是他点的第二根。

辛语有些恍惚，上次见面程杭一是一连抽两根，更早时候，程杭一也是这样，随意的放纵。

“高中时候，我见过你抽烟，动作没现在熟练。”有一份菜是老陈醋泡花生，清脆爽口，辛语连续夹了几次。

程杭一问，“什么模样？”

辛语简单回想了一下，“人看着有点野，有点不好惹的模样，但是比坐在座位上写卷子时顺眼多了。”她又说，“你和卷子是有仇吗？下笔写的时候桌子抖动得厉害。”

程杭一记得那时候的自己，愤懑又无处发泄，他淡淡地说，“后悔复读了，但是没有后悔药吃，不想在父母面前低头认错，咬牙坚持却又步步回头望，只能把怨气发泄在卷子上面。”

高考，是一个辛语不愿过多提及的话题。

“你考得挺好的。”她恭维。

程杭一却流连这个话题，可能是为过去愤愤不平，可能是他可以和辛语畅聊的共同话题不多，“只多了一分，我妈把我臭骂一顿，说我浪费时间。”

高中这个话题太危险，容易牵扯出其他问题，辛语想要立刻止住。

辛语把筷子放在碗碟上面，她双手撑在腿上，抿着嘴轻笑，迫不及待地催促着，“你吃完了吗？我们走吧。”

程杭一把烟头摁灭在烟灰缸里面，他站起来说，“走吧。”

经过门口架子时，辛语问，“第三格的瓶子被顺走了吗？”

程杭一说，“在我家里。”

辛语走在前面，她有些没话找话说，“太贵心疼了？”

“这个更贵。”程杭一解释，“突然舍不得那个，替换回家摆着了。”

有钱人的世界，辛语不懂，泛泛之交，也不愿过多了解。

结账时，潘老板递过来一朵玫瑰花，“今天的最后一支，送给这位美丽的女士。”

辛语的长相算不上多惊艳的漂亮，更多的是顺眼，可每个人都喜欢听漂亮话，所以她含笑着快步走过来，双手把花接过来，“谢谢。”

潘老板左右打量辛语，他恍然大悟起来，“这是第二次见你，上次和程杭一过来吃饭的，也是你。”

辛语脸上的笑真诚一些，“您还记得我。”

潘老板看眼程杭一，话里别有深意，“程杭一从不带女性朋友过来，所以印象深刻。”

这句话，像代码中的注释行，类似于提示或解释，目的是为提高程序代码的可读性，但不会被计算机编译，是没有呈现效果的。

潘老板想要让辛语读懂程杭一，可惜辛语是个学渣码农，她偷懒耍滑，没有实际意义的代码，她会自动忽视。

辛语笑得更加真诚，“是吗？可能有其他约会地点吧。”

潘老板脸上的笑意带着点内涵，看向程杭一的眼神充满同情。

-

走出庭院，跨过青石的台阶门槛，才注意到柏油路面上湿漉漉，刚才应该是下过雨了，空气里带着雨水冲刷后的清新凉意和湿气。

辛语伸出手试探，雨滴很小，她对程杭一说，“今天谢谢你请我吃饭，现在地铁还在运营，我自己回去就行。”

“我陪你一起走过去。”程杭一慢步跟在她身后。

辛语指着门口黑色的车子，提醒他，“你的车停在这里。”

“我刚才喝酒了。”程杭一解释。

两个人并肩走着，辛语这才闻到淡淡的酒气，不难闻，也可能是她对程杭一自带滤镜。

“你现在还喜欢周杰伦吗？”可能是喝酒的缘故，程杭一的声音带着微醺的模糊温柔。

辛语低头，躲过地面低洼处的小水坑，绕过后，她回到程杭一旁边，“喜欢啊，熬夜靠他的歌续命。”

“最喜欢哪一首？”程杭一又问。

雨丝虽小却密，辛语觉得脸上变得湿润起来，她说，“最、第一，在广告宣传中属于违禁词。”

“你防备心很重。”程杭一评价。

辛语笑着低头，“你也是。”

“我没有，我很坦荡。”程杭一反驳。

辛语抿嘴做了一个微表情，没有意义，懒得回应。

“那时候有一首歌特别火，不记得歌名是什么，只记得一句歌词，在同学间传唱度很高。”程杭一执着于歌手和歌曲。

辛语连着说了五首歌名。

“天青色等烟雨，而我在等你……”

程杭一可能是不熟悉歌曲旋律，可能是天生五音不全，他的每一个音调全部出其不意。

可辛语却知道他唱的是哪一首歌，“歌名是《青花瓷》，下一句是炊烟袅袅升起隔江千万里。”她没唱，而是朗读出来。

程杭一重复一遍，声调低沉朦胧，比水汽更温热黏重，“而我在等你……”

他在说歌词，又不单单是歌词。

喝了酒的男人有点难缠，辛语在男同事身上见识过，对方清醒时宠妻爱子，喝醉后嘴里嚷嚷的却是对初恋意难忘、对花花世界的向往。

程杭一现在想的是谁？

初恋？前任？还是暗恋的人？

窥探别人，挺没意思的。

“我不会等任何人。”

辛语展眉轻笑，是主动妥协后的释怀，“我后来喜欢过很多歌手，新歌老歌、流行歌、民谣、爵士摇滚，乐队主唱也喜欢过几个。”

她的话，粗鲁地把程杭一硬生生从回忆里拖拽出来。

他在怀揣着小心思悼念过去，可辛语反感，过去的回忆里，没有她思念的人。

“今天谢谢你请客吃饭，现在可以说，想请我帮什么忙。”

辛语：我对浪漫过敏！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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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00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