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的雨，还算不上太凉。

“早啊，你看今天热搜了吗？”柳宁的声音伴随着咖啡机运作的声响，从办公室另一端传来。

秦淮抬头看了她一眼。她倚在工位旁，手里正端着两杯冒着热气的咖啡，顺手递给秦淮一杯。

“你说那个连环杀人案？看见了。”秦淮接过咖啡抿了一口。

一股苦涩在舌根蔓延。

“嗯，第八起了。”柳宁看着手机，"尸体没有外伤，脸上还带着笑……"

“研究体干的。”秦淮打断她，“人类做不到。”

柳宁挑眉：“这么肯定？”

“相关的看多了一眼就能看出来，”秦淮点开自己的电脑文件，屏幕上弹出一堆照片，“上周那个案子，受害者肠子被掏出来，绑了个蝴蝶结挂在风扇上——人能干出来这事？要真是人干的，那也是心理变态。”

柳宁一手捂着胸口，做了个呕吐的表情：“大哥，拜托不要在我喝咖啡时给我看这种东西行吗。”

秦淮叹了口气，下意识的用手指敲打着桌面，“这你就受不了了？我电脑里都存了1TB这种图片了。”

办公室的灯光在雨天显得格外惨白。墙上挂着的电子屏滚动播放着最新收容的研究体名单，SSA开头的红色编号在这惨白灯光中显得格外刺眼。

“对了，”柳宁突然压低声音，“分部调过来两个人，其中有一个是江遇。”

“江遇？”秦淮想了想，“这名字挺耳熟。”

“不耳熟才怪呢。就是那个刚毕业就被分到了研究部一组，结果不知道抽什么疯不干了，调来咱巡检部，天天跟分部所长对着干还年年得优秀员工的那个。”

秦淮的笔尖在纸上顿住，墨水晕开一小片蓝色。他想起来了——江遇，那个传说中的“叛徒”，他从最核心的研究部主动申请调到了最边缘的巡检部。

“他调来咱们部当部长……顶替老刘的位置，人明天就上任，现在在所长办公室呢。”

听到老刘，秦淮手上动作稍微顿了一下。

“宁姐。”

“嗯？”

“研究体……真的不算是人吗？他们在成为研究体之前不也只是普通人吗。”研究体这个词说到底也不过是人们起的称呼罢了。

其实秦淮以前从来没有想过这些事情，毕竟自从有了“研究体”这个概念之后，人们被灌输的认知就一直是“研究体不属于人类”。

“自从老刘成了研究体之后我就在想这个问题。今天是他，明天又会是我们身边的谁呢？”

柳宁沉默了片刻，窗外的雨声填补了中间的空白。

柳宁垂眸，看着手中的咖啡：“但仅凭我们也改变不了什么，不是吗？”

秦淮没有说话。他打开电脑，屏幕上自动弹出一条内部通知——关于江遇的调任文件已经公示。照片上的青年有一双异常平静的眼睛，像是一片无风的湖面。

“啧，长得倒是挺好看的。”柳宁看了一眼，评价道。

两人结束了话题，做着各自的工作。中途柳宁下楼取了趟材料。

柳宁回来后，听见秦淮问她：“刚刚不是说调来两个人吗，另一个呢？”

“哦，另一个叫萧什么燃的，没太听清，搜捕部的，好像是当副部长。”

秦淮感觉这名字也有些耳熟，问道：“萧以燃？”

“应该是，你认识？”

“萧璟钰他哥，见过几次，不熟。”

萧璟钰和秦淮是大学同学，跟柳宁关系也不错。

“小鲸鱼他哥？他人怎么样？”柳宁有些惊讶。

“他哥那人高冷的很。我跟他见过四五次，听他说过的话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他们兄弟俩完全就是两个性子。”秦淮突然想到什么，放下笔，“对了，你怎么知道的？又偷听的？”

柳宁挑眉：“啧，什么话，怎么就成偷听了？我这是光明正大的听。”

两人顿时笑作一团。

……

两人又聊了一会，发现时间不早了，便抓紧了剩下的工作。

整理完这几天的新增研究体档案后，秦淮拿了一摞新记录表，跟柳宁打了声招呼后便出了门，准备上楼记录自己管理的收容区今天的情况。

走廊尽头所长办公室的门在此时突然打开，迎面走出来一个年轻人──是萧以燃。

秦淮点了个头，算是和他打了招呼，便乘电梯上楼了。

刷了工牌，23楼的按钮便自动亮起。伴随着电梯运行的嗡鸣声，楼层数字不断跳动。

──

下午三点二十分，秦淮站在23楼收容区的走廊上，记录表夹在臂弯里。前天新收容的一个研究体——或者说曾经的刘部长——的收容室就在走廊尽头。

"今日状态：稳定……能力表现：无异常……"秦淮一边嘟囔，一边机械地记录着研究体的状态。

他透过防爆玻璃观察里面的男人。老刘坐在角落，手腕和脚踝上都戴着特制的环状设备。

"老刘，"秦淮明知道对方听不见玻璃外的声音，还是轻声说道，"新部长明天到。"

收容室里的男人突然抬头，直勾勾的盯着秦淮。那一瞬间，秦淮确信老刘认出了他——因为那双眼睛里闪过一丝清明，但随即又被混沌取代。

"记录完毕。"秦淮迅速合上文件夹，转身时差点撞上一个人。

"抱歉。"对方后退一步。

秦淮对上了一双平静如水的眼睛——正是照片上的江遇，黑色衬衫衬得他肤色冷白。一米八左右的身高，比秦淮稍微矮一些，气场却不输与秦淮。他的胸口衣兜处别着一根钢笔，笔帽在灯光下银光闪烁。

"秦淮。"江遇抬头看向他，先是一怔，随后说道。

秦淮点头，注意到对方胸前已经挂上了首都研究所的工作证："江部长。你认识我？"

"楼下职务公示栏上有照片，"江遇答道，"明天才正式上任，只是提前看看工作环境。"

两人之间的空气凝固了几秒。江遇的目光越过他的肩膀，落在后面的收容室里。

"那是刘明远？"江遇突然问。

"你认识他？"

“之前一起开会时见过一次。”

说着，江遇从口袋里取出一个黑色的小方块──那是一种读取研究体信息的设备──对着收容室门口的条形码扫了一下。设备发出微弱的蓝光，随即熄灭。

"明天见。"江遇收起设备，转身离开，脚步声在空旷的走廊上回响。

秦淮站在原地。等到江遇进了电梯，他再次看向收容室。刘明远对着墙壁喃喃自语，手指在墙面上划出毫无规律的线条。

天色渐晚，雨依旧下个不停。秦淮撑了伞，准备回家，身后高大建筑物的大门上方立着几个鲜红色的大字──“127研究所”。

──

2025年10月13日，一种新型病毒在全球爆发，病源不明。

一个月内全球近20亿人感染，患者出现全身泛红瘙痒，皮肤溃烂等症状。此病毒被命名为“急溃性红疹症候群 ”(简称AEUS)。

一年之后，当人们几乎习惯了它的存在时，它却突然消失的无影无踪。

2036年末，当人们已经将此事当做历史时，当年感染病毒的患者却逐渐出现了异常。异常患者产生了各种特殊能力，且大部分对普通人类抱有较大敌意，一时之间，人心惶惶。

2037年1月27日，全球各地陆续成立“127”研究所，以便于管理此类患者并对此现象进行研究，此类患者命名为──

“研究体”。

──

秦淮回到家后，简单吃了口饭，刷完碗后，看了会儿手机。

微信里有个备注是“【大便】”的emoji表情的人给秦淮发了条消息。

【大便】：小秦啊，明天分部调过来个人，叫江遇，当新任巡检部部长。

这是他们研究所的临时所长。

Q.：我看到公示了。

【大便】：其实我原本是想给你或者小柳提上去的，但我看小江能力也不错，就给他升到总部来了，你们不介意吧？

“……呵。”秦淮冷笑一声，打字道：

Q.：没关系，我不介意【微笑】

秦淮对于新任部长这件事确实没有意见，反正他嫌麻烦，不选他他倒乐得自在。

过了莫约一分钟，那边回道：

【大便】：你不介意就行。对了，下次别再用这个微笑的表情了，看起来不太友好。

“啧，屁事真多。”

Q.：好的【微笑】

秦淮发完就从两人的聊天界面里退了出来。

反正现在也没什么事，秦淮便想问问萧璟钰，萧以燃怎么也过来了。

Q.：你和你哥在一起了？

萧璟钰正瘫在沙发上打游戏，手机突然弹出了一条消息。他刚要向上划，突然看见“在一起了”这几个字，抱着吃瓜的心态点了进去，仔细一看，吓得他差点把手机扔出去。

忍不住化身一条固执的鱼：不是大哥，你要不要看看自己说的是什么！这是什么品种的歧义句，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讲啊！不信谣不传谣！！！

Q.：……

秦淮懒得打字，干脆发了条语音过去：“我意思是你和你哥现在待在一块儿没？”

“大哥你脑子没病吧，我在首都，我哥在南城，我俩隔了十万八千里，咋待在一块儿？”

秦淮有些纳闷：“你哥调来总部了你不知道？我今早还碰见他了，他没跟你说？”

等了几分钟，萧璟钰一直没回话。秦淮刚想退出去看看有没有别的消息，结果那边直接打过来一个语音通话。

“我靠！秦淮你别吓我，他真调过来了？”

“我闲的我没事骗你干什么，”秦淮默默把手机音量调小，“怎么，你哥来了你不高兴？”

萧璟钰欲哭无泪：“你看我像高兴的样吗？”

“我看你俩关系不挺好的吗？”

“那都是他装的！他给我留下了童年心灵阴影！我幼小的心灵受到了一万点暴击！”萧璟钰一通哀嚎之后，见对面没有反应，也就不再说了，“得了，不说了，我找萧以燃问问去，真服了。对了，刚才‘预言家’在群里发新预言了你看见没？神秘兮兮的，你看看吧，我先挂了。”

“嗯。”

SZZ-027，代号“预言家”，少数对普通人没有敌意的研究体之一。她的能力是：不定期获得关于研究所或者研究体重要情况的预言，准确度高达90%。为了能够及时通知，所里就给她配备了手机。

秦淮点进群聊。

群里冷清的很，上一条消息还是一个月前发的。

SZZ-027：时间：2056年9月11日，范围：极广，危险程度：极高，事件：未知。

“预言家”作为最早的一批研究体，发出过上百条重要预言，但这还是第一次用“极广”这个词来形容范围；除去这次外，也只在七年前抓捕SSA-001时用过“危险程度极高”一词。

而且，最重要的一点是──

“事件怎么是未知……”秦淮有些疑惑。

这还是第一次出现这种情况，毕竟之前的预言哪怕再怎么简练也会大致说明事件内容──只是有时候概括的很抽象罢了。

群里又发了条信息。这次是柳宁发的。

巡检部_柳宁：@所长 SSA-037“大玩家”失踪了。

所长：你怎么搞的，这么大的事怎么现在才说！

巡检部_柳宁：抱歉所长，上午检查时SSA-037并无异常。晚间值班人员刚刚发来消息说SSA-037失踪了，我也是才知道，是我失职了。

所长：这次算了，下次注意。

所长：@SZP-001 调一下今天下午24楼监控。

SZP-001，代号“程序员”，世界上所有研究所通用的研究体排名与定位系统都出自他的手下。

过了一会儿，“程序员”才发了一段监控录像。

监控录像截取的是18：30到19：00的部分，监控只能拍到SSA-037所在的收容室的一半，东南角的位置是监控盲区。

监控录像中，“大玩家”先是在屋子里转了几圈，随后面向东南角监控盲区的位置，像是在跟人说话，然后突然走进监控盲区。再之后就是值班人员刚到收容室门口就慌张的对着对讲机大喊“宁姐，二十四楼那个刚来的SSA-037不见了！”

录像到此结束。

秦淮皱了下眉头：凭空消失的，这怎么可能……

所长：怎么可能凭空就消失了？是不是你给剪辑掉了？

SZP-001：你爱信不信，反正他就是凭空消失的。

所长：你再调一下它现在的位置。

这次，“程序员”很快就往群里发了个链接。

秦淮点开了那个链接。以往链接点开后都是一张世界地图，上面带着一个实时定位的红点；但这个文件打开后，映入眼帘的是一片密密麻麻的红点，在海洋区域也是一样。

所长：怎么回事？你那系统坏了吧？

SZP-001：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SZP-001：你可以质疑我，但绝对不能质疑我做的系统！凸（⊙皿⊙）凸

看见那个比中指的古早颜文字，秦淮不禁笑了出来。

虽然“程序员”这么说，这个临时所长也不能干什么。毕竟所长都不能随意处置研究体，更何况他一个临时的？

SZP-001：刚刚系统显示，原SSA-037升级了，他现在的编号是SSA-002。代号不变。

……

秦淮退了出去，没再往下看，群里依旧消息不断，没过多久就到了“99 ”，但没过多久，群里又变得一片死寂。

跟研究体有关的，八成不是什么好事，更何况又出了个“研究体凭空消失”这种离奇的事。反正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慌也没有用，所以他干脆就没把这事放在心上。秦淮洗漱完，上床看了会手机后，没多久就睡着了。

──

秦淮做了个梦。梦里，他只身站在一条小路上，四周雾气弥漫，偶尔有寒风吹过，却吹不散这雾，只是透过单薄的衣物吹在他的身上，有些刺痛。

不知是不是错觉，雾里好像有一些黑影逐渐向他靠近。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但直觉告诉他，那些黑影很危险。

看不清四周的景象，仅前方有一丝光亮，他不受自己控制地快步向光亮处前行。不知走了多久，浓雾渐散。眼前出现了一片草坪，草坪中央是一座大型的喷泉，他此时正站在这座喷泉旁边。

突然，身后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脚步声中还夹杂着一道细小的、尖锐物品刺穿空气的声音。秦淮下意识侧身躲开，结果脖颈上还是被划出了一道血痕。

秦淮侧过身，偏头看去，只见身后站着一个青年。那人手中一抹银光一闪而过，不知道是把什么东西收进了袖口。他刚刚应该就是用那个东西将自己划伤的。

脖颈处的伤口渗出的细密血珠聚集在一起，顺着脖颈的线条向下滑落，染红了白色衬衫领口的一角。

秦淮此时突然发现，这并不是梦──脖子上的伤口隐隐传来刺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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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论摩多摩多[可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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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