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床上,邬孽将藏到口袋里的药随手丢到了床头柜上,浑身酸疼,丝毫没有胃口吃饭,他很快磕上了眼睡着了。
似乎是注意到了他的异常,尹造熬了碗粥后小心翼翼的推开他的房门,刚走到床边他就注意到旁边放着的药。
愣了两秒后,将手里的碗放到了桌上,生了什么病需要吃这么多药?
解开塑料袋后,他拿起里面放着的报告单,扫了一眼。
检查所见:
感知觉障碍( )
思维障碍( )
抑郁情绪( )
焦虑情绪( )
非社会化躯体,易怒,冲动,应激承受能力差,容易惊慌……
尹造的心脏猛然一揪,还没等他回过神来,有只手攥住了他的手腕。
他浑身一僵。
对上邬孽的视线后,他听到对方说:“看完了就出去。”
“你身体很差吗?”尹造问他。
邬孽松开手,按了按太阳穴:“还没找到住的地方吗?你准备什么时候回淮口?整天呆在这儿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包养你的。”
尹造指尖微颤:“邬孽,你这些年……过的真的好吗?”
有那么重要吗?
邬孽垂下眸子,靠着床头坐起:“好不好很重要吗?”
“你女朋友不照顾你吗?”
没有女朋友。
邬孽不看他也不吭声。
尹造不知以什么身份关心他,于是全都梗在喉咙里。
“少碰我的东西。”邬孽忽然说。
尹造“嗯”了声:“忙了一天了,你先起来吃点东西吧?”
“没胃口。”邬孽的视线落在他的脸上,眼皮微动,“你过来。”
尹造:“啊?”
邬孽冲他勾勾手指:“我现在怎么说也是个老板,要不你学着勾引勾引我?我就让你做我的地下情人。”
“……”尹造黑脸,“有病。”
这个想法对他来说确实挺有病的,但对邬孽来说还挺具有诱惑力的。
说不定他就把持不住了,邬孽揉了揉酸涩的眼睛:“你在那边也没个工作吗?整天不得闲出毛病来。”
“摄影。”
邬孽一愣:“什么?”
尹造重申一遍:“摄影师。”
同学聚会那天他脖颈处挂的照相机好像就是自己送的。
空调温度有些低,邬孽打了个喷嚏,入秋天也跟着凉了,他摸到手机看了眼时间,现在已经是晚上十点了。
好晚。
刚准备收起,屏幕上方弹出一条来自张狂的消息。
张狂:霜谈回国了。
煎饼狗子:这不挺好的吗?等你俩误会接触,继续在一起呗。
张狂:你最近和尹造怎么样啊?
邬孽挑了挑眉,随后瞥了眼一本正经看着自己的尹造,叹气。
煎饼狗子:一般。
张狂:这边有事,不聊了。
*
在邻居异样的目光下,张狂推着轮椅上了电梯,他的动作很轻,生怕路上碰到石头颠簸:“我平时上班有些忙,我可以给你请个保姆,有什么事儿给我打电话。”
“最近在忙什么?”霜谈问。
张狂叹了口气:“最近堰江接连有不少市民遇难,据调查死者的共同特征就是参与过赌博,也不知道是什么人胆子这么大。”
“赌博?”
张狂点头:“嗯。”
霜谈捏着下颚,“这我刚到这边来,还什么都不知道。”
张狂又“嗯”了声,松开轮椅拿出钥匙准备开门:“是啊,我们目前还没查到什么线索,也没有能提供线索的人。所以还是得慢慢来才行。”
“很忙吗?”
张狂把他推进客厅,顺手带上了门:“有点,有时间晚上也要加班。”
“注意休息。”霜谈提醒道。
张狂走到茶几旁倒了杯水,折返回递到了霜谈手旁:“放心吧。”
霜谈接过:“保证自己的睡眠。”
窗外下起窸窸窣窣的小雨,张狂坐在沙发准备点外卖:“吃饭了吗?”
霜谈说:“没有。”
“你这些年在国外过的怎么样?”张狂又问,“没有受人欺负吧?”
霜谈抿了口水,“张狂,你打算什么时候跟我和好?”
张狂愣住:“……”
霜谈移开视线:“算了,张警官不愿意就算了,我不勉强,毕竟我现在只是个残废,哪里配得上你。”
“霜谈!”
“……”
张狂起身,一把躲过他手中的杯子,砰的一声放在了茶几上。
霜谈微愣:“怎么?”
张狂扶着轮椅,另一只手捧住他的脸,随即吻了上去。
这就是他的回应。
霜谈明显怔愣一瞬,顿时感觉心脏被什么勾了一下,随后护住他的腰,温柔地、安抚地,加深了这个吻。
半晌松开后,张狂红着脸认真道:“我这算是占了你便宜,只要我不出现意外,我这条命就交给你了。”
霜谈抿唇:“我可是个残废。”
“那有什么所谓?”张狂一本正经,“他们嫌弃你,我不嫌弃!”
这个“他们”是谁?
霜谈喉结上下滚动着,没忍住失笑:“那我们现在……?”
张狂抿了抿唇:“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照顾你一辈子。”
“你确定吗?”霜谈笑着问。
张狂点头:“确定。”
霜谈认真打量着他:“你知道怎么照顾残疾人吗?”
“我可以学。”张狂说
霜谈又说:“我很难伺候。”
张狂摇摇头:“那是他们没有耐心,你相信我,行吗?”
“最后一个问题。”霜谈指尖微动,“你还喜欢我吗?我想听你亲口说。”
张狂耳朵滚烫,“喜欢。”
“这些年……过的好吗?”霜谈又问。
张狂日思夜想了他很久,眼眶微微泛起红来:“都好。”
霜谈轻轻“嗯”了声:“那就行。”
*
“老板,最近有家公司似乎是在跟我们抢项目,像是有意针对我们。”
接到助理电话时,邬孽还睡意朦胧,他坐起身子,摸到床头柜上的水杯,拿起抿了口水:“各凭实力,着什么急,淡定。”
放下水杯后,邬孽取了些药准备一次性配水咽下:“慢慢来。”
“抢项目的人,您可能认识。”
邬孽喝水:“谁啊?”
助理回答:“似乎姓江,名……”
邬孽猛地被呛到,顿时不可思议的瞪大了眼睛:“谁?”
“江林。”
多少年没听过这个名字了?
邬孽还以为他当初在医院自生自灭了,一直以来都没有关注:“行,知道了。”这是想报复他来了吗?
“老板您看……?”
邬孽飞快的舔了下嘴角,药物的原因困意再度袭来:“凭他?还不算是威胁。”
助理顿了顿:“明白。”
邬孽轻轻“嗯”了声,随即挂断了电话,放下手机后准备继续休息。
……
由于没怎么吃饭,邬孽早上五点左右的时候被饿醒了,下来床他慢吞吞的往厨房冰箱的方向走去。
里面被处理的干干净净。
……一点能吃的剩饭都没有。
邬孽揉了揉干瘪的胃,他感觉自己很快就要被饿死在这里了。
“怎么了?”身后传来尹造的声音。
邬孽扶了扶冰箱:“没怎么。”
尹造看他打开了冰箱门,瞬间反应过来了:“饿了?我给你做饭。”
“……”邬孽瞥他,“你会?”
尹造点头:“会,我给你做。”
邬孽半信半疑的点头:“算了,我还是看着你吧,别给我厨房炸了。”
“不会。”
尹造很有信心。
淮口六年还学会下厨了?
邬孽靠着墙,不过有人给自己做饭的感觉还算不错。
可惜只是一时而已。
这人应该很快就要回去了,所以到底还是不属于他的。
当年的事一句解释都没有。
就让他在这胡乱猜想,邬孽有时候感觉脑子都要炸了,全都堆积在一起:“你这次回来,到底是为了什么?”
他只想要一个最终答案。
弯弯绕绕,费劲心思猜不透最麻烦,偏偏又没办法。
“你有女朋友了。”
“……”
他难道听不出是故意气他的吗?
邬孽扶额,有些头疼:“尹大摄影师,你智商这么低阿姨知道吗?”
“……”
尹造没说话。
邬孽闲来无事问他:“做什么好吃的?”
“小米粥,养胃。”
邬孽挑眉:“米粥,没味道”
尹造推了推眼睛,一本正经的说:“放点白糖就行了。”
“……”
哼哼。
借着养胃的名义虐待他。
邬孽心里闷闷的:“待会儿出去给我买几瓶啤酒呗?不想跑了。”
“干什么又喝酒?”尹造回头看了他一眼。
邬孽抿唇:“想喝。”
“不行。”
邬孽忍不住开口说道:“不是,我就不明白了,你凭什么管我?”
“……”
是,他没有资格。
尹造最终选择了沉默。
邬孽心里也别扭得很,现在和他的关系尴尬得很,搞得谁心里也不舒服,他光烦也要烦死了。
“我想知道你当年离开的原因。”
他语气认真。
尹造的手一顿:“不重要了。”
“……”
怎么会不重要?邬孽不明白他究竟是怎么想的,也不能理解。
聊着聊着原本的好心情就被搞得一塌糊涂,邬孽心里顿时有些不爽,这六年来他每时每刻都在想着他哪天能不能回来。
现在他回来了,可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怎么也开心不起来。
“你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邬孽准备向前走最后一步。
尹造长吁一口气:“你女朋友……她对你好不好?”
“……”
邬孽的火猛然窜上来:“好!特别好!撒娇卖萌样样都会,不像你!这么古板!简直一点乐趣都没有!”
尹造垂眸,心中泛起苦涩:“嗯,挺好,你喜欢就行。”
“……”
真行。
邬孽觉得在这里多待一会儿都会被原地气升天,他心中郁闷:“算了,我回屋里躺会儿,改日如果有机会就带你见她。”
“……嗯。”
所以,这样也不说什么吗?
心脏骤然一紧,邬孽怕再这样下去自己会发疯,转头就打算走。
和他说话实在是太消耗精力和耐心了,人总是太过感性,情绪太过高涨就容易损坏身体,可时而却偏偏控制不住。
尹造也浑身僵硬,愣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更不清楚邬孽为什么生气。
那他应该说什么?
表白?
在明知对方有女朋友的情况下,还说我喜欢你?
那也太荒谬了。
他不敢说,也不能说,同时他的心口也像有一把尖刀,深深浅浅的捅着,直至鲜血浸透衣襟,也未曾停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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