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青乾和盛嘉元进入青芜山外门院的第十年，盛瑞月被魔重伤，返程时带回了一个姑娘。

那姑娘“颇有仙缘”，漫长的登山道她才走了一个时辰，白纱衣只有衣摆处沾了土，中途还有闲心停下来赏景。被遣到外门院养伤的盛瑞月承担了接引新学子的任务。

“在下简合意，久闻青芜山盛名，特来此地深修，还请各位师姐师兄多多照应。”姑娘双手抱拳，跟在盛瑞月身后说道。

盛瑞月侧目思索——青芜山怎样的盛名——未果，点头补充：“简师妹入门虽晚，但已达聚灵，一年后有望进入内门，所以大家要珍惜这短暂的相处时光。”

盛嘉元见到盛瑞月就牙痒痒。

盛青乾劝道：“算了算了，瑞月哥哥现在是伤患，打赢了也不光彩啊。”

盛瑞月听得见，并对此做出评价：“打不赢。我就算重伤，也不至于打不过刚聚灵一年的小孩子。”

“你怎么还管师兄叫哥哥呢？”盛嘉元没有正面和盛瑞月交锋。

“我也只管瑞月哥哥叫哥哥啊，”盛青乾自动站在盛嘉元这边，“我前两天还在药堂听见瑞月哥哥管瑞年姐姐叫姐姐呢。”

盛瑞月扭过头去检查其他学子的课业，不再关注这边。

盛青乾有心分散盛嘉元的注意，拉着她去找新入门的师妹说话：“师妹在山下可有机缘，怎么一上山就聚灵？”

简合意谦虚：“在山下被偶遇的前辈指点了两句，碰巧寻到了修炼法门。”

“那还是师妹天资好，我在山上修炼九年也才刚刚聚灵。”盛嘉元的自怨自艾惹来了其他师姐师兄的不满。

盛青乾扯住盛嘉元的衣袖，降低声音说：“挺厉害的了，我都还没显像呢。”

“我观二位师姐的年纪应该与我相近，往后可以多交流修炼心得。”简合意先分享经验，“显像是聚灵的门槛，聚灵往后的提升就需要依靠积累了。”

“你们三个去外面说，要是没有课业可做就绕着试炼场多跑几圈。”盛瑞月打断了她们三个在学堂里的修为讨论。

三人来到试炼场边跑圈边闲聊，一细打听，简合意比盛青乾大两岁又比盛嘉元稍小。遇到同龄的修道者不易，三人打定主意要结伴而行，共闯一年后的内门学子选拔大会，首先要解决的是盛青乾的聚灵问题。

“聚灵之前的三个修炼阶段：凝体、凝神、凝气，都可以靠勤奋弥补差距。显像作为前期修行的成果确实最考验悟性，悟到了就是‘灵光一闪’两三天的事，悟不到耽误多久都有可能。”简合意依照高修为的理解对她们解释。

盛青乾表态：“我会非常努力，但如果还是不行，你们就先去内门等我吧。”

悟道需要机缘，机缘还真有可能从天上掉下来——

简合意腰间挂着两块石头，一颗是进入外门院后挑选的个人信物，另一颗是自己带上山的近玉质的石片。

三人一合计，或许可以去山下碰碰运气。

“你刚上山，还走得动吗？”盛嘉元关心。

简合意谦虚：“我没关系，我修行之前帮家里干农活，一天能行很多路。”

“那我们先去任务堂看看，再下山，这样下山之后也有个去处。”盛嘉元安排好行程。

盛青乾对其他方面更感兴趣：“刚就想问了，合意师妹是从哪里久闻青芜山盛名的？我和姐姐上山之前，山下除了守城和盘查的士兵之外，都分不出各个山门呢。九年过去，山下变化这么大吗？”

简合意握住腰间的石片，面不改色地说：“是之前遇到的前辈向我推荐的青芜山，说青芜山有教无类，很适合我这种自行修炼过一阵的学子。”

盛嘉元没理解：“其他山门不适合吗？”

“每个山门都有自己的修行方法。你们的师长也没有告诉你们遇到瓶颈要下山历练，毕竟下山历练对你们未必有用，但他们不会阻拦你们去尝试。”简合意点头，加深自己的可信度，“可其他山门不同，他们修行定式，悟道要有悟道的样子，大多山门是不招收有修行底子的学子的，因为会不符合自己山门的特性。”

盛青乾听得困惑：“好复杂。”

简合意握着石片松了口气：“我也没去过其他山门，也是听来的。”

三人在任务堂综合各自的经验，选取了“除草”作为下山的目标。

简合意走在登山道上继续为盛青乾和盛嘉元分析：“显像是让原本存在的灵气显出样貌来，聚灵就是将这些灵气调动起来。我们换个角度想想，一开始我们是看不到灵气的，但是达到显像便能看到了，那这是不是也是一种调动呢？”

盛嘉元跟着简合意思考：“让灵气显像本身也是一种聚灵？”

“我是这个意思，不过每个人的感悟会有差别。”简合意拉了一把觉得登山道处处新奇，差点把自己摔了的盛青乾，“我认为聚灵也只比显像多一层调动而已，能让它拥有样貌就能让它转起来，能让它转起来就能让它去到任何地方。”

“我觉得是掌控，显像之前是灵气蕴养自己，显像之后是自己掌控灵气。”盛嘉元分享自己的经验，“不过这些对青乾来说没用。”

正说着话，忽见一道黄色的光直飞青芜山顶。

盛青乾迷惑：“怎么回事？我又进入幻像了？”

盛嘉元看看天：“还没到日落时分啊。”

简合意腰间的石片轻颤，她伸手按住，沉默片刻，向两人问道：“山顶也是外门地界吗？”

盛青乾拍拍脑袋，镇定下来回答简合意：“只有那个半山是外门地界，就连这条登山道都不是。山顶，好像是内门吧。”

盛嘉元盯着那道一闪而过的光看了许久，恍惚间才想起要回应之前的话题：“山顶应该是内门，之前盛瑞月离开外门院都是往那个方向飞。”

彼时，她们已经踏进山下城镇边界，简合意正跟拉着盛嘉元的盛青乾讲她自己悟到的步入显像的决胜方法：想象。

简合意讲得轻松：先让自己相信能操控灵气，随后再用凝气将自己的气息调至和周边灵气相同的频率，频率相同下用自己的气息赋予周边灵气一个颜色，大功告成。

盛青乾听得一头雾水。

盛嘉元突如其来的反应让盛青乾更感一个头两个大。

盛青乾努力平定心神，右边安慰盛嘉元：“干娘和姐姐那么厉害，如果是她们都解决不了的问题，我们也只有积蓄力量、加倍努力才能帮得上她们了。总之，不能贸然行动。”左边虚心向简合意请教：“师妹是几时开始修炼，多久显像聚灵的呀？”

盛嘉元回过神来也对当前的环境有点蒙，下意识被盛青乾带着走。

简合意说到这却扭捏起来，先对两位师姐进行了一番安慰，之后咬咬牙脱口而出：“一年前凝气，半年前显像，三月前聚灵。”

盛青乾和盛嘉元理解了师妹之前安慰她们的良苦用心，握紧对方的手相互鼓励道：“勤能补拙！”

简合意在旁边点头。

简合意的修炼方法让盛青乾摸不到头绪，盛嘉元之前教过的感受盛青乾也懵懵懂懂，看来确实是每个人都有适合自己的修炼方法。

盛青乾心态良好。

三人一路闲聊走到任务地点。接取任务的时候三个人轮番保证“自己干过多年农活”，“有九年的种植粮食或花草的经历”，结果到地方一看，这些经验并不能帮她们完全辨别土地中的杂草。

青芜山上植被单一，除了刻意种下的种子，其余草木很难生长。盛青乾和盛嘉元种得多但见得少，能认但认不完全，而简合意认得多却用不上。

简合意带着帮不上忙的歉意说：“我们那边不种这种作物，我也没有想到差别会这么大。”

为她们接引任务的城镇姐姐笑呵呵地说：“不认识也没关系，我教你们，很快就能干完的。”

学了也不是立刻就能上手，还得找一根向姐姐询问一根，虽有修行之人的体力加成，但也没有快到哪里去。

姐姐也不着急，提来水和干粮问她们要不要休息会。

盛青乾永远对吃饱肚子感兴趣，她不仅要停下休息，还要拉着姐姐问问这些作物是如何生长，如何养护，如何收割制成干粮的。姐姐就近比着一颗作物给盛青乾细细讲解哪里是根、茎、叶和将来会长果实的地方。

盛嘉元坐在田埂上望着天愣神。

简合意四处看看，不着边际地说了句：“要是在话本里，我们这一趟出来，就会成为青芜山为数不多的幸存者了。”

盛青乾和盛嘉元都停下来看她，简合意有心分享：“一夕之间被灭门的温情门派，三个被迫踏上复仇之路的幸存学子。”

“在仇恨刺激下原地顿悟的主人公，”简合意指指盛青乾，又反手指指盛嘉元，“一心只想报仇，会因选择与主人公发生多次争执的同伴。至于我，大概是你们复仇途中的奇缘吧。”

盛青乾偷看盛嘉元的反应，快速往简合意那边靠去，试图制止这个恐怖故事的继续。

一旁不明所以的姐姐倒是对这个故事很感兴趣。

简合意突然摇头，深吸了口气，按住微微发烫的石片，看着盛嘉元正色道：“抱歉，前两天刚看了个话本，太入戏了，你们就当我什么都没说。”

说故事的人不想讲，听故事的人也不强求，休息片刻又重新干起活来，这次比刚才快很多。原本预计五天的任务，第二天三人就带着霞光赶了回来。

迎接她们的当然不是废墟般的青芜山，而是由盛瑞年亲自带来的，新入门的化境期师弟。

“凝体、凝神、凝气之后是聚灵、化境、蕴宝、动念，到达动念期便是话本里常说的可以呼风唤雨的仙了，往上是能救人于濒死的弈星，再修行可至大同期和不仁期。”盛瑞年生怕她们上完课就忘，“别看入内门后只有七个修炼境界，这每个境界都是一次翻天覆地、重塑肉身的变化。”

盛嘉元下定决心，给自己立了新的修炼目标。

简合意警惕地看着只比自己晚两天入门的师弟，手中的石片滚烫。

新师弟套起近乎来侃侃而谈，不吝夸赞，对自己的来历和修炼却一问三不知，非常可疑。

“我叫洛云，应该和各位师姐同岁，还请师姐们多多关照。”洛云伸手行礼的动作僵硬似是每做一步都要回想三分，露出的手腕上有一株紫露草的绘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