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12章

莫桑松开那翠绿的珠子,珠子掉在地上碎开,随后化作粉尘消逝。

即使看到自家掌柜被诡异的光芒包围,依旧不忘自己的使命,还在淡定扫地的三好员工姜白走了过来,把那些粉尘都扫走了。

莫桑左看看右看看都没看见沥元的身影。

她问,“刚才和我打架的那人去哪里去了?”

姜白指了指角落,轻描淡写道:“我把他绑了起来。”

“你?”莫桑扭过头去,只见沥元堂堂一个仙尊被人用绳子捆得牢牢的,眼下正昏迷不醒的靠在墙角,“你把他打晕了?”

他耸耸肩,“那倒没有,我拿浸过迷药的抹布捂住他的鼻口,然后他就晕了。”

“你把他迷晕做什么?”莫桑站在沥元面前用鞋子踢了踢他的脚。现在都还没醒,这迷药的剂量恐怕不小。

姜白脸上浮现出疑惑的神情:“这歹人难道不是来打劫的么?”

随后他又放下扫帚,十分歉疚道:“掌柜,我得不对吗?”

莫桑这辈子吃软不吃硬,尤其是吃长得好看的人的软。虽然方才并没有责怪姜白的意思,但她说话似乎是有些大声了,于是她马上道:“不,你做得......很好。”

姜白闻言对她一笑,然后道:“那就好。”

莫桑拿起桌子上一根筷子一边戳着沥元一边问姜白:“对了,你知道怎么让他醒过来不?我有话要问他。”

他打来一大桶水,二话不说就把冰凉的水往沥元的身上倒。莫桑没料到姜白看上去斯斯文文但做起事来却是这般干脆果断,一时间她阻止不及,心想,这下可把沥元得罪大了。

被浇了一身的沥元呛着呛着就把自己给呛醒了,他懵懵的看着两人,最终目光落在姜白的身上,久久没有挪开。

“你究竟是什么人?”沥元对着姜白不善道。

“掌柜,”姜白不理会沥元,转头问莫桑,“是否要报官缉拿此歹人?”

“你......”沥元正准备说什么就见姜白眼睛里迅速闪过一道绿光,他晃了晃头,一瞬间就忘记自己方才要问姜白什么了。

“不用,他不是歹人。只不过我与他之间有些龃龉罢了。”

姜白点点头,拿着扫把继续扫地去了,莫桑瞥了一眼地面,地面上干净得不能再干净了,那些积了灰的柜台和桌椅也也全都被他用抹布擦得一尘不染,仿佛新的一样。

姜白似乎还并不满意,时不时皱着眉头望着地面上不认真瞧完全瞧不出来的细小尘土,然后把它们全都一一扫走,扫帚都要被他扫秃了。

有洁症的人她没少见,但是有洁症的乞丐她从未见过,这家伙究竟是怎么当那么多年乞丐的啊?

沥元挣开身上的绳子,摸着空荡荡的锦袋对莫桑道:“这下你全都知道了,你还想怎样?”

“我不明白,沥元,你为何要掩盖这一切,如果没猜错的话,之前阻碍我进柳府的人也是你吧。”

“没错,阻止你进柳府的人确实是我。”

“为什么呢?沥元,或者说......柳岸,你为何不愿让她知晓实情?”

--

柳府内,杂草丛生。

越夕一个人坐在高高的树枝上朝下看去,从前柳岸坐过的石阶上爬满了青苔,院落中的杂草生长得十分茂盛,几乎就要把石阶整个都淹没。

很快她的花期就要结束了,她即将陷入沉睡,但这次与往常不同,她不会再醒来。

今年初春整个临沽城都笼罩在朦朦胧胧的浓雾当中,偶有晴日也格外短暂。柳岸还在的时候,每逢上这种天气,他都会用大蒜水仔仔细细的把叶片喷上一遍,她经常被熏得头疼,偷偷对他瞪眼。

柳岸不见后,再也没有人用那大蒜水喷她的叶子了。

最初,她听见一个小小的声音从她的脚底传来,那个声音很礼貌:“这位姐姐,请问我们可不可以在你的身上安家?”

她低头,见一个黄色的小生物正看着她,它对她礼貌的行了个礼。

“你是什么?”她伸出手指摸了摸它,它太小了,险些站不稳。

“我是牙牙。”它轻快道。

她看向它身后站着的一群黄色的小不点问:“那它们呢?”

小不点们异口同声:“我们都是牙牙。”

她孤独了很久很久,在遇到柳岸之前她对孤独并没有概念,她原以为妖怪都应该是孤独的,可在柳岸走后她似乎就再也无法忍受这样日复一日的孤寂了。

“好吧。”她对它们点点头。

牙牙们欢呼雀跃,一股脑的爬上了她的树枝和树干,它们在她的身上安家,围着她跳舞,还给她唱歌听。

有一天它们跳不动也唱不动了,她很着急。

“我们太饿了。”一只牙牙哭丧着脸道。

“你们吃什么呢?”她关切的问道。

“树叶中的汁液就行了,你愿意让我们吃你树叶里的汁液么?我们很小,吃不了多少的。”牙牙乞求道。

她同意了,它们饱餐一顿后又开始高高兴兴的唱歌跳舞,可是随着时间的增长它们的数量越来越多,她的叶子也开始枯黄。

“你们不能再待下去了。”她浑身上下难受得要命。

它们没有理她继续唱唱跳跳,累了饿了就在她的叶片上大快朵颐,无论她怎样赶它们都赶不走。

逐渐的她的身上长出了许多白色的粉末,这些粉末遍布了她的整个身体,她感觉自己的根茎在腐烂,再也无法吸收土地里的水分和营养。

她原本健康饱满的叶片里再也吸不出新鲜的汁液,牙牙们骂骂咧咧的从她身上离开。

后来她才得知这些牙牙是蚜虫,它们会导致大量的霉菌在植物身上繁衍,她患上的就是霉菌导致的白/粉病,她的根烂掉了,死期也不远了。

孤寂的院落里,又只余下她一个人,她浑浑噩噩,每天都疼得要晕厥过去,在晕得迷迷糊糊的时候她时不时能恍惚看见柳岸,一如当年白衣广袖,温润如玉。

她又回到当初他们约定的那家食肆,想要在生命的最后一个春日等他回来。

我要走啦,柳岸,明年我就不能等你了。

她在心里默默的念着,虽然明知不可能,她依然固执的等待着,等待着下一秒她的白衣少年踏入门内,然后对她说:“越夕,我来娶你啦。”

可她等来的却是食肆顾客们异样惊恐的眼神,他们看着她的脸尖叫,让她不得不离开。

其实王公子同她说的她并没有信,柳岸不会是那样的人,她信柳岸,就如她信他一定会出现一样。

但她已经走到了生命的尽头,这一切似乎都并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她曾那样真挚的爱过一个人,等过一个人。

灿烂而短暂的生命,就如同凡人一样。

她微笑着看着脚下那方青石阶,一滴眼泪从眼角滑落。

“越夕,你真不等他了么?”一人的声音忽然传来。

越夕擦了擦眼泪,只见院门前站着一个穿着粉衫的姑娘,那姑娘生着一张讨喜的鹅蛋脸,眉眼舒展,此人正是灶神食肆的掌柜。

“原来是生病枯黄了,我之前还以为这花本来就是黄色的。”莫桑捡起一朵花惋惜道。

“掌柜来此处做什么?”

莫桑放下手中的花朵,然后道:“救你。”

“救我?”她摇摇头,“救不了,我的根全都烂掉了。”

“谁说救不了,你看这是什么,”她从袖口掏出一枚金光闪耀的丹药,“只要你吃下这丹药便可恢复了。”

“这......掌柜你从哪里拿来的?”

莫桑笑道:“我乃九重天上的灶神,丹药这种东西对神仙来说很常见,你不要有心理负担。”

越夕有些犹豫,迟迟不肯接过这枚丹药。

“你还等不等柳岸了?万一他哪一天真的出现了呢?”

越夕闻言接过丹药,对莫桑道了一句:“多谢。”

她看着手中的这枚丹药看了半晌,最终把这丹药吞入了口中,一瞬间她的身上忽然绽放出光芒,灰蒙蒙的天空忽然云销雨霁,那云彩中隐隐约约可见一人踏鹤而来,一位穿着红衣的老头缓缓的落在她们面前。

“月老,好久不见呐。”莫桑露出一排雪亮的牙齿,笑着道。

“哼,”月老睨了她一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从我庙中的功/德箱里偷了拿金元宝。”

做贼心虚的莫桑尴尬一笑,然后立马后退了一步,把越夕往前推:“这就是沥元拜托的人,你收了当徒弟吧。”

不明所以的越夕疑惑道:“王公子?”

莫桑咳了一声,急匆匆道:“恭喜你啊越夕,吃了这丹药从今往后你就是神仙了,现在赶快和月老去九重天上吧。”

“啊?”越夕惊讶的看着她。

莫桑朝月老使了个眼色,然后月老捏了个诀,天空中飘下来一朵云,载着越夕就往那天上去,月老踏着仙鹤与其并肩。

“掌柜!”遥遥的莫桑听见越夕在云上喊。

她仰头,只见越夕趴在云上焦急的问:“成了神仙还能不能下凡来寻人啊?”

莫桑大声道:“能的!”

听到莫桑的回答越夕露出了笑容,然后对着莫桑用力的挥了挥手,没过多久她就随着月老消失在天际间。

越夕走后莫桑徒然叹了一口气。

一人从墙角边走出来,然后站在莫桑的身侧,“掌柜似乎不太会骗人。”

莫桑盯着姜白道:“我没有骗她,成了仙确实可以下来寻人。只不过成了仙后就会把人间所有的事情都忘记,虽然可以寻,但她到时一定什么都不记得了。”

姜白久久的看着她,不知是不是她看错了,有一瞬间她觉得姜白的神情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悲伤。

“对了,沥元还好吗?”她问。

姜白回身从角落里拖出一个浑身是血的人,然后面无表情道:“似乎不太好。”

莫桑蹲下来,对沥元道:“她走了,你可以安心闭眼了。”

沥元望着手腕上逐渐消失的红绳笑了笑,唇角溢出鲜血,随后缓慢的闭上了眼睛。

莫桑望着沥元胸口空荡荡的血洞叹息似的道了一句,“沥元,这样值得吗?”

把仙丹掏出换她一命值得吗?

数年前他披头散发闯进清心观,那道士也曾问他为一女子值得吗?

值得,怎么不值得,他为了她修炼成仙,这样就能拥有与她一样长的生命,可却不想成仙后会忘掉一切,待他重新找回记忆后却发现她命不久矣。

世事弄人,即使是神仙也不例外。

他想,她或许永远都不会知道,当年她在食肆遇见的小孩其实从不敢逃课,那天他竟冒着被夫子揍的危险跑出了学堂。

她也不会知道,那来化缘的和尚从西域的古寺跋涉了千里,就算磨破双脚也要来到她面前。

至于那纨绔子弟,平日最讨厌喝的就是廉价的梅花汤饼。

可每到那一天,他们却不由自主的踏入那家店里,坐在一位姑娘面前,只为了一个连他们都不记得了的约定,那个属于他们前世的约定。

柳岸食言了,但又从未食言,每一次他都以不同的面孔如期而至。

当初,站在梅花树下默默等待的少年以为二十年一次的相见是命运给他们的残酷考验,但他却没有料到更残酷的是生死两隔。

死亡来得太快,快得他只来得及匆匆从书页中取出一朵已经风干了的梅花。

凌迟之刑应当是极其痛苦的,但他的手中紧紧的攥着红梅,那梅花柔软脆弱,却给了他无边的力量,让他在这一刀又一刀的折磨中微笑着。

他可以死去,只要他的花儿还活着,这就足够了。

他死时衣不蔽体,血肉模糊,他的花儿不必知晓这一切,她要开在明媚的阳光里,沐浴着春雨,把他给忘了。

可她却固执的等待着,一年又一年,他坐在她面前隐去身型,静默的看着她,一年又一年。

他很想吻她,正如百年前那少年在生命即将终结的那一刻无比虔诚的吻了手中的那朵梅花。

少年浑身鲜血好似穿上了喜服,他手中的梅花在阳光的照耀下殷红美丽。

“来娶你了。”他闭上眼睛。

他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他与她洞房花烛,携手一生。

——《梅花汤饼》完——

梅花汤饼这个小单元写完啦,写这个单元一直在听的歌是杨一歌的《初听》,是古风歌曲,宝宝们有兴趣可以去听一听~

最近好多人羊了,天气也变冷了,宝宝们要注意身体好好休息,身体健康心情愉快最重要,爱你们么么么。

下一个单元《菊苗煎》,求没收藏的宝宝们点个收藏,多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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