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砚京的头发湿了，全被束到脑后扎成一个高马尾。整张脸露出来，鼻梁上架着护目镜，镜片后一双眼睛是纯粹的黑。
洛怿言“哇”一声，竖起大拇指：“可以啊，看着精神多了。”
等边三角形只轻飘飘看过她一眼，随即看向山洞内部摆放着的巨大沙漏。
这些生物有什么好看的？又不是圆形，也不是直线，真是难以理解。
它轻轻咳嗽一声，吸引走他们的注意：“这下几位也算坑过我一把，现在时间快到了，不如我们一起出发？”
宋微彤：“去哪儿？”
“自然还是昨天那个地方。”它微微向后仰起身子，似乎是才想起来的样子，“哦，对，你们应该不知道。我们两个学派每天都会赴会，但现在又出现你们第三学派，应当也有资格去吧。”
“可以。”宋微彤自动忽略其中嘲讽的意味，低头给宋怿发去消息。
洛怿言抱胸冷哼一声，但也没反驳她的决定。
林砚京初来乍到，正四处观察周边的环境，猛然注意到洞穴深处有几个六边形，围成一圈在嘀咕着什么，好像天塌了也吸引不了它们半分注意。
她凑上前去，看见中间围着几颗方正的石头和标准的五瓣形树叶，六边形们拿着笔纸写写算算，计算着面前的石头和树叶的各项数据。
“所有的数值都被测出来了吗？”
“是的，这些数值多么规整，每颗石头的每个边长都是相等的，树叶的每一条边的弧度都是一样的，就像被专门设计出来的一样！”
“说不定就是世界的力量设计出来的呢？”
“大胆点想，说不定整个世界都是被设计出来的呢？”
拿形状这么标准的东西来算，算出来的数值不规整才怪，学派研究还玩幸存者偏差呢？林砚京忍不住在心里吐槽。但这么标准的形状，恐怕也只有在这个小世界里才存在了。
这么想着，她蹲下身来：“这石头能不能给我看看？”
“不行！”六边形们并没有震惊于有人加入，只是把石头捂得死死的，“这可是难得保存着千年前的形状没有变形的石头，不能随便给你看。”
“嗯？”林砚京想起这个世界的其他东西几乎都是一半规整一半崎岖，确实，这个石头长得太过统一了。
“千年以前不像现在这样长得一半一半的？”
“当然。”其中一个六边形回答道，“千年之前一切东西都很规整，河流是直的就是直的，月亮是圆的就是圆的，世界上也只有我们这一个学派。”
另一个接着说：“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河流开始有一半弯曲，月亮也开始扭曲，还诞生了一群奇形怪状的家伙称自己为混沌学派。”
“哎，那家伙是不是也就是那时候出现的？”
“哦对，还有刚才那东西”六边形指向转角处，示意方才攻击洞穴的野兽，“那玩意儿也是那个时候出现的。”
“干什么干什么！”注意到这边的动静，等边三角形厉声呵斥道，“你们在做什么！”
六边形们闭上嘴不再说话。
林砚京站起身来走回宋微彤身边，本来还想拍下它的肩膀以示安抚，但又实在无从下手只得放弃：“随便看看，别生气。”
等边三角形瞪她一眼，找六边形们谈话去了。
它一走，林砚京立刻拉住洛怿言和宋微彤，将自己方才听到的告诉他们。
在这里，任何变化都是值得注意的，尤其是整个世界的变化，瞬间引起他们的警惕。
宋微彤：“这个变化很有可能就是这个小世界的核心，查清楚它，这个小世界的问题可能就能解决了。”
另一边，宋怿接到指令立刻拉着林亦然躲回山洞。
邹周已经醒了，眼神惊恐地盯着前方，像是陷入某种幻象。林亦然伸出手在他眼前挥了挥，没有任何反应。
“怎么回事？吓傻了？”
听见有声音，邹周立刻捂住耳朵嚎叫起来，尖厉的叫声反而给她吓了一跳。
这种受到过度惊吓后的反应并不少见，她确认之后扭头问宋怿：“宋叔，他现在这个样子，能有什么用？”
“保证他能活着取血就行。”宋怿翻找着止血的药品，语气平淡，“你的伤口没事吗？需不需要上些药？”
“需要，谢谢宋叔。”由于失血过多，她的脸白得像纸一样，已经完全没有血色了，整个人仿佛风一吹就能折。
上过药，她倒头就睡，角落里的邹周无人在意。
有些时候，弱者的命根本无权叫命，那是一次性消耗品。
直到这一方天空变白，宋微彤给他们发来消息，宋怿叫起还在休息的林亦然：“亦然，你彤姐刚刚发消息过来，还去昨天的地方。”
本来就睡得不深，林亦然听见声音立刻清醒，皱了皱眉：“还是去听他们说那些什么什么东西的？”
“嗯，恐怕是的。”
她长叹一声：“你去吧宋叔，我就不去了，反正我也没耐心坐在那里听他们说话，正好看着他。”
说着，她手指向在一夜惊恐中终于勉强入睡的邹周。
宋怿觉得有道理，点了点头：“行，那你自己小心些。”
还是昨天的空地上，三方学派第二次会面。
C先生先与等边先生两个形状表演了一场非常礼貌且虚情假意的问候，接着将宋微彤也拉进这场表演。
林砚京双手抱胸站在后面，对这种场景实在提不起兴趣，扭头一看，洛怿言正蹲在地上撕树叶子，一点一点把树叶从中间扯开，玩得不亦乐乎。
会面的地方在偏北位置，宋怿还没赶来。
她实在无聊，目光扫过在场一圈，发现跟在C先生身后的人们无一例外神色恹恹，提不起一点精神。再一看，似乎还少了一个人。
“你觉得这是怎么回事？”她问洛怿言。
“没休息好吧。”洛怿言专注于摆弄手里的叶子，“至于为什么没休息好，那可就不好说了。”
他打了个哈欠，抬头看林砚京：“咱们不也一夜没睡？你现在脸色就不是很好。”他伸手做了一个从眼睛下方向下拉的动作，“黑眼圈都快掉到地上了。”
“你也差不多，像老了二十岁似的。”林砚京回了一句，皱眉像是在思索什么事情。洛怿言注意到，站起来问：“怎么了？”
林砚京：“我在想，这个世界是不是太‘对称’了？”
“不是那种一模一样的对称。你看，这个世界的东西，一半是规整的，一半是混乱的；学派也有两个，刚好一个提倡规整，一个主张混沌。那我们昨天见到的那只形状规整的野兽，是不是也很可能有一只奇形怪状的野兽跟它对称？”
“如果真的有这样一只野兽，那么在这只野兽袭击等边三角形的学派时，它在干什么？”
答案很好推测，在攻击C先生的学派。
“所以这可能就是他们今天脸色不好的原因！”洛怿言眼睛亮了。
“很有可能。”林砚京接着道，“而且我昨天跟那群六边形聊天的时候，他们也告诉我这个世界上千年以前只有他们一派，C先生的学派、乃至世界上所有的奇形怪状都是突然冒出来的。然后出现的，就是那只野兽，当然据现在的推测很有可能还有一只。”
“所以这个学派里肯定有些什么对吧。”洛怿言摩拳擦掌，悄悄往C先生身后的人们瞥过去一眼：“那不如趁它们都在这，我们去抄它们的家，看看能找到什么东西。”
两人一拍即合，给宋微彤发去个消息报告完行踪转身就跑。
等边三角形注意到他们离开的背影，十分警惕：“宋小姐，你们学派的人为何离开？”
宋微彤刚打开通讯器看到消息。好在她已经习惯自家队员过于潇洒的行事风格，很快皮笑肉不笑地替他们编好了谎话。
“昨晚我们救了个自称是从等边先生那里被赶出来的人。那人不知道被什么东西伤到了，浑身都是血，刚刚留在山洞里看着他的人告诉我他的伤口出问题了，让他们两个回去看看。”
“啊呀，先生您怎么还带赶人的呢？”C先生揶揄道，“我们混沌学派可不会干出这样的事。”
“是那人不合我们学派，无奈之举。”等边三角形自知在这件事上理亏，说得越多错得越多，“话说宋小姐，既然你们学派有人在，为何还要叫那两个人回去？”
“是有人在，但那人不是医生，不会看伤口，所以我们学派的医生要回去，有什么问题吗？”借着身高优势，宋微彤居高临下盯着它。
“没有，没有。”等边三角形乐呵呵地笑，“不过宋小姐，按理来讲，学派的所有人都是要到场的，我们当然可以理解您学派有要事处理，但只有您一个人呆在这儿，还是不太好的。”
“怎么，还有这规矩？”
“自然有，为了避免对方趁这时候去做点什么不好的事，学派成员都要到场。”他意有所指道，“我和C先生相互之间也都见过对方学派的成员，至于您，我没记错的话您应该有四位成员，对不对？”
宋微彤睨它一眼撤开眼神：“马上就到了。”
即便如此，等边三角形和C还是各自向自己队伍里递去个眼神，立刻有人会意离开。
“这也是为了我们之间的信任，我相信宋小姐不会介意的。”
“当然，两位自便。”宋微彤面上云淡风轻，实际上背在身后的手已经快把通讯器按烂了。
而这一切，正沿着一条线向西走的洛怿言和林砚京并不知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