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利斯的突如其来，进一步加深了玩家的焦虑与不安。

尤其是小叶，也就是被护士长恐吓过的女生，脸色一直特别差。游戏一开始，她的状态就不太好，现在更严重了。

洛予单独和温慈提了一嘴。

假如精神状态真的是判断员工优劣的标准，那小叶明显处在合格线边界。

不合格的员工有什么下场，十有**是死路一条。

温慈自然也考虑到了这一点，但这种条件下，无论什么安慰都显得苍白无力。

温慈忧心忡忡，最后只能说：“我会找时间跟她聊聊。”

其实他俩心照不宣，小叶大概率要折在这个副本了。

洛予走前悄无声息地瞥了小叶一眼，马上又收回视线。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小叶如今极度的恐惧，情绪几乎时刻呈现在表面上，死亡一事轮到谁身上都让人不好受，她快要崩溃了。

温慈想办法找了跟小叶同班的护士，提出换班的请求。

那名护士看起来是嫌麻烦，有些不太情愿，但她看了眼小叶就变了态度，嘴角扬起一抹诡异的弧度，竟答应了温慈。

温慈当时直觉大事不妙，那种令人胆寒的感觉不断堆积，压得心脏堵闷。

小叶的精神状态肉眼可见的变差，人逐渐恍惚，吐字也不清晰，连一句完整的话也捋不顺。

温慈不断安抚小叶，却不见任何成效。

而小叶紧绷的那根弦似乎再也撑不下去了，温慈的心也跟着跌入谷底。

小叶面色如纸，模样憔悴凄惨，她忽然猛力推开了温慈，把周围一切当作了敌人。小叶踉跄着跪倒在地上，把自己藏在了病房的角落，没有安全感的抱着头，身体不规律的颤抖，嘴里还喃喃着：“虫，有好多的虫！”

“啊啊啊啊啊啊——”

“虫在我身上爬，它们要吃我！！！”

温慈沉痛地看着小叶，不由攥紧了手。

病房内的病人和闻声而来的安保人员全程古怪的平静，见怪不怪地看完了小叶崩溃至发疯的过程。

安琪疗养中心响起的惨叫尖厉刺耳，一下刺穿了素来平和的表象，把那层薄薄的窗户纸捅得支离破碎、凌乱不堪。

一声接一声，歇斯底里地哭喊着。

洛予下意识看向窗外，外头阳光正好，照进了这栋藏污纳垢的建筑物。

他认出来了，这是小叶的惨叫声。

随后，洛予出了病房。他看着走道上来往的人似乎习以为常，依旧在为手头的工作奔忙。

有几个护士往这边过来，一边聊道，“……刚刚那个人质量不好啊，一天都没呆够，这就不行了。”

“这批新来的人难道都这么次？”

“不全是，听说这次，埃利斯院长就很中意一个人。”

暗中探听的洛予：“……”

他一时都不太确定这算好事还是坏事了。

有个护士注意到了洛予，“哎，你们看，前面那个就不错啊。”

洛予一顿，没有过多犹豫就上前，大胆询问着情况。

平心而论，洛予的外表极有欺骗性，看上去似乎没有一点心机，甚至连npc看到他也不免失神。

几个护士面面相觑，其中一个先开了口，“没什么大不了的，就是新员工没适应过来而已。”

洛予适当流露一丝忐忑，“那她会怎样？”

护士正要说话时，一个强有力的答案率先为洛予解惑了。

那是一声枪响。

洛予甚至可以想象到，人类的头颅流出血液，身体极快的瘫软倒地，抽搐几下，便停止了呼吸，随后，尸体被随意拖走，一个劣质品根本不值得精心对待，何况是已经报废的。

那个护士表情和声音都很冷漠：“当然是废物利用。”

言罢，她们走开个忙个的去。

洛予在她们走后，掩饰的表情瞬间散去。

人的生命本就脆弱，可总有那么多人，为了**不惜一切代价，等到自己真正面临死亡之际，后悔也来不及了。

看似廉价，又沉重无比。

任何事物都无法挽回已经消逝的生命，即使是神也无能为力。

生命从来不是消耗品。

洛予轻叹一声，转身回到病房。

别人的事想再多也没用，活在当下才是最要紧的事。

明天还有人等他呢。

小叶的死给玩家一记重创。

温慈直面了她死亡的全过程，难免存在心理与生理上同时带来的不适，哪怕经历数次，温慈还是觉得难以承受。

陆成了解温慈，并没有多说什么，他知道温慈能够自己调整好状态，应对接下来的情况。换作是他，也必须做到这样。

何恬一直在哭，她与小叶年龄相仿，关系本就最亲近，再联想到自己，对未知的恐惧瞬间席卷全身。

“为什么不救救她？”她歇斯底里地哭喊着。

虽然何恬有刻意压低了声音，但依旧刺耳，仿佛惨剧重现。温慈听得头隐隐作痛，死亡猝不及防就发生在了身边，对这个刚进游戏的年轻女孩来说，无异于一场天大的打击，能理解。

她原本要带小叶走，却被众多npc联手强行按住，只能目睹小叶死亡。而且，那时的小叶算是救不回来了的。

温慈揉了揉紧蹙的眉心，准备向何恬说明一些事情。

结果被人抢先一步。

“她被污染了，污染对人体的影响不可逆，即使救回来也于事无补。”

“污染……”何恬无助又茫然，“那是……什么东西？”

温慈眉头微皱，瞥向洛予的眼神带着一丝深究，她接了话：“你可以理解为是一种负面能量，人体一旦吸收过多，后果不堪设想。”

“哭哭啼啼的吵死人了，听着就闹心！赶紧闭嘴吧，哭能解决问题吗。新人就是麻烦。”精英男很是不耐烦，恶声恶气地说。

大叔重重叹了叹，“唉，小叶还年轻呢，结果却……”

精英男不屑一顾道：“进了游戏，就要做好死的准备。”

大叔苦笑一下，“可谁又想真的死呢。”

精英男则鄙夷地说：“那是她自己没本事，所以才第一个送了人头。”

洛予出声打断他们，“够了，安静一下。”

他的声音像冰水一样透着股凉意，劈头盖脸浇了全身，不知不觉就冷到骨头缝里。

其他人不由自主噤声。

精英男先一僵，待反应过来，发现自己竟然被一个小白脸吓唬到了，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便扭头就走，嘴里还嘟囔着神气什么之类的话。

陆成对洛予道：“别理他，他死了心要单打独斗，我们拦也拦不住。”

洛予看向温慈，她脸色也没有好到哪去，但总体还算正常。

温慈长舒了一口气，脸上没多少血色，但眼神一直很坚定，不是那种轻易能被压垮的人。她迅速整理好多余的情绪，恢复到平日专注的状态。

洛予这才说：“温慈，你是最后一个接触小叶的人，她的情况你应该清楚吧。”

温慈点了点头，“精神异常，行为失控，之后直接被疗养中心的人处理了。”像个货物一样被人拖走了，那双尚未闭起的眼睛，仿佛还有着深深的恐惧。

更令她胆寒的依然是那些npc。

那种看垃圾的眼神……

温慈垂了垂眸，而后说：“这也证实了，精神状态确实是一个非常重要的判断指标。”

“除此之外，小叶还说过——”温慈回忆着方才的场景，“‘有虫在身上爬，不要吃她’，类似这种话。”

虫？

洛予想起走进这里时，那股如影随行的黏腻感，感觉上倒有些像，但他身上肯定不存在虫子，不然他早就恶心的不行了。

“如果咱们身上有虫子，那我第一时间就该发现了。”陆成也有些不确定，这所精神病院处处透露着诡异的气息，即使他有道具也不一定好使。

温慈：“不好说，也有可能是小叶出现了幻觉。总之，接下来的几天，大家记得提高警惕，千万要小心。”她轻轻拍了下何恬的肩，“何恬，你要打起精神。”

何恬擦了下眼泪，边抽噎着，“温姐……你说下一个死的人，会不会就是我？我好怕，我不该来的……”

“我认为，完成主线任务才是最关键的，与其在乎那些，不如多找找线索。”洛予好意提醒，“留给我们的时间有限，与其等死，不如拼一把，不是吗。。”

青年笑容和善，语气却透出一种不显山不露水的强势。

何恬嘴唇颤了颤，默默把脸擦干净，肿着眼睛不说话。

洛予口吻平淡：“精神异常的员工会被处理掉，那换个角度想，如果精神状态足够好，他们也威胁不了我们。”

“不可能，”陆成抓了下脑门，“进入游戏的人，通常无法避免‘污染’，副本或多或少会给玩家带来一定影响。”

看到对方头疼不已的样子，洛予反问道：“万一有谁天赋异禀呢？”

陆成：“那种人几乎不存在。”

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陆成又露出有些一言难尽的表情，“就算有，那估计都不算人了。”

洛予瞥他一眼，“嗯。”

温慈适时咳了下，陆成顺势收声，但他似乎有一肚子苦水没来得及吐，被迫给憋回去了。

温慈继续说起了可疑之处，“小叶被带走后，旁边的人并没有对我采取其他措施。”

何恬知道的东西太少，忍不住问：“这很奇怪吗？”

大叔告诉何恬：“小何你头一回来不了解，游戏里的人大多数很排斥我们这些外来者。”

陆成也点了点头，“这个副本的npc，对玩家的态度勉强算得上友好了，不过这也是最不对劲的地方。”

洛予悠悠说：“道理其实很简单，因为他们确信我们根本跑不了，所以才不上心，甚至可以容忍我们的小动作。”

照这么说……

陆成眼神一凛，萌生了个可怕的想法。

洛予继而说出了口：“从走进医院的那一刻起，我们可能就被污染了。”

七天的任务时长看似充裕，实际上并非每名玩家能够在这个时间段保持理智，小叶就是最好的一个例子。

时间每流逝一秒，意味着玩家多一分危险。

洛予感到有些无奈，npc污染玩家的方法还不清楚，看情况大约不算特别恶心的手段，这对他而言是唯一的好事。

陆成骂骂咧咧，“我最讨厌这种背地搞事的副本，太阴了吧！”

温慈果断道：“事不宜迟。陆成，我们今晚就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