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 6 章

屋外的树叶被风吹得沙沙响,阴云密布的天空黑压压的一片,昭示着即将有一场暴风雨来临。

这阴云积了一天,直到傍晚才有降雨的迹象。

坐在窗前的木琴一微仰着头,望向窗外的天空,突然出声道:“勤儿,你觉不觉得今天发生的事有些似曾相识?”

没等儿子开口,木琴一又继续道:“……两年前的这一天,似乎也像今天一样黑压压的一片。”

听到姆父的话,付司勤稍加思索就明白了,面色蓦然一沉。

这一年来发生了很多事,付司勤在暗中也查到了一些真相,最重要的是不久前他收到了来自黑一的一封信。

两年前的今天,正是他父亲中箭身受重伤的那天,亦是所有事情发生变化的起源。

“姆父……”付司勤走到姆父身边蹲下,两手搭在他的膝盖上。

十一岁的付司勤,常年练武,已初显少年的体魄。

这一年来诸多事宜不宜让姆父知晓,都是付司勤一个人在撑着。

如今的付司勤,已经不再是那个面带笑容性格有些腼腆的小孩了。

父亲不再是他们父子俩的依靠,付司勤只能用自己并不宽厚的身躯给姆父做依靠。

木琴一轻抚儿子的头发,眼里露出了些怀念。

他的儿子,长得越来越像他夫君年轻时的样子,不仅容貌像,性格和行事作风也越来越像。

这一年里,儿子做的事木琴一并不是不知情。

虽然不知道为何夫君当年留给他的影卫,现如今仍跟着他,但这确实是他们父子俩的生活能保持安稳的保障。

想到他的夫君,木琴一心里黯然,不由轻叹一声“勤儿……”

“怎么了姆父?”耳边是姆父的叹息,付司勤仰头轻声道。

“要坚守本心……”别像你父亲一样。

突然响起的巨大雷声,覆盖了木琴一后半段的话。

原本黑压压的天空,被刺眼的雷电划破,天地间一瞬间的白昼,更是让人们感到心惊胆战。

隐约间听到婴儿的哭声,付司勤的眸色微冷。

这被响雷吓哭的婴儿,正是他父亲的侍妾红莺那出生已三个月的孩子。

除此,付于亭娶回来的平妻安阳公主,如今也有了五个月的身孕。

大雨倾盆,雷声阵阵,木琴一不放心儿子这么晚回听竹院。

正巧姆父今天显得心事重重,付司勤也有些不放心,于是留在偏房休息。

今晚的雷声响得很频繁,让人难以入睡,木琴一不知道被惊醒了多少次。

又一次从浅眠中被雷声惊醒,躺在床上的人睫毛轻颤,皱着眉头掀开眼帘,迷蒙的视线中好像多了一道黑影。

反应有些迟钝的木琴一闭着眼睛,等快要睡着时心头猛地一跳,彻底从迷糊中清醒过来。

看着屋里多出来的一道黑影,木琴一张口无声地喘着气,耳边不停地回响着跳得飞快的心跳声。

那是谁?

那人是什么时候进来的?!

木琴一不敢去看站在窗户那边一动不动的黑影,也不敢出声。

儿子就睡在偏房,他不能让儿子陷入危险之中。

他来不及思考为什么乌一他们没有察觉到黑影的存在。

因为在他忍不住睁开眼看过去的时候,就看到了那黑影的主人正慢慢朝他这边走过来。

木琴一想要闭上眼睛,但处于惊恐状态的他做不到。

眼睁睁地看着那道黑影慢慢靠近床边,这时,一道惊雷响起,屋里亮了一瞬。

木琴一被吓得身体直颤,用被子捂住嘴巴。

黑影停在床前,没有停顿片刻床幔就被缓慢拉开了。

木琴一经常半夜醒来,他又有些怕黑,于是侍女习惯在屋里留一盏灯。

已经习惯黑暗的眼睛,在那床幔被拉开后,第一时间看到了黑影的真面目。

然而,在看到那熟悉的面孔后,木琴一下意识屏住了呼吸,愣愣地看着他。

急剧的心跳声,在这片刻的寂静中响得震耳欲聋。

“吓着你了?”低沉的声音响起,声音里隐约含着歉意和一丝懊恼。

躺在床上的木琴一瞪大着一双眼,颤抖的两手抓着被子捂住嘴巴,眼里的惊惧之色让人忽视不了。

一看就是被吓得不轻。

然而熟悉的声音、熟悉的语气,望着他时那熟悉的眼神,木琴一的眼眶慢慢泛红发酸。

“这是梦吗?”躺在床上的小夫郎呆呆地看着他,喃喃低语。

眼里的泪却是划过眼角,落入发间。

“这肯定是梦……”木琴一声音哽咽道,不受控制地伸出手握住那宽厚的大掌。

“只有梦里,我的夫君才会用这样的眼神看我。”用充满爱意,只专注于他一人的眼神看着他。

而且……

热泪源源不断地滚进发间,木琴一眼前的视线变得模糊。

而且,他夫君的手冰冷冷的不像是正常人的温度,这肯定是在梦里。

“阿琴,别哭……”傅余庭坐在床边俯下身,伸手拭去他的眼泪。

“夫君,我好想你啊……”

木琴一两手紧紧地握住那只轻抚他脸颊的大手,哽咽着声音小心翼翼道:“你……你能不能抱抱我?”

听到他的话,傅余庭只觉心脏被揪得生疼,眸色差点不受控制地变回猩红色。

“抱歉,是相公来晚了。”傅余庭咽下心里的酸涩,弯下腰将人抱住。

伸出手臂挽上他的脖颈,感受到后脖和背上的大手,木琴一眼睫挂着泪满足地笑了,“不晚……一点都不晚。”

紧紧地抱着伏在他身上的人,木琴一情不自禁地在他的颈窝蹭了蹭,鼻翼间全是他夫君的气息。

除了滚烫的胸膛变得冰冷,其他的全都没变,让木琴一忍不住沉溺其中。

两人保持着相拥的姿势一动不动了好久,傅余庭倒是没有什么感觉,就是有些担心他的小夫郎。

“阿琴,你该睡觉了。”傅余庭轻声道。

听到他的话,木琴一揽着他脖颈的手臂下意识收紧了些,“我还不困……”

他一点都不想睡,虽然知道这个梦不能持续多久,但木琴一也不想这么快就结束。

过了今晚,他不知道何时才能再梦到夫君。

“乖乖睡觉,相公跟你保证明天你一醒过来,看到的第一个人一定是我。”略微低沉的嗓音,轻轻安抚着小夫郎不安的心。

“……好,那夫君和我一起睡。”木琴一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出声道。

“好,陪你一起。”

说着,傅余庭脱了鞋袜,侧躺下来。

他一躺下来,木琴一就迫不及待地翻进他怀里,却被那冰冷的温度冻得一哆嗦。

即使如此,他依旧紧紧地抱住夫君的腰,紧紧地贴着他不露一丝缝隙。

他哆嗦的轻微动作自然被傅余庭察觉到了。

没多久,木琴一忽然感觉怀里的宽厚胸膛变成了他熟悉的滚烫火热。

“好温暖……”木琴一低语,没多久就陷入了沉睡。

屋外依旧是狂风暴雨,还伴随着电闪雷鸣。

而床上的小夫郎却不会再被惊醒。

被温暖和熟悉的气息包裹着的他,已经有人保护了。

怀里的人睡着了,抱着他的傅余庭却没有丝毫睡意。

有时怀里的小夫郎会突然惊醒,挣扎着想要睁开眼,这时傅余庭便会轻拍他的背哄他入睡。

屋外的雷声不知什么时候停了,倾盆大雨也变成了淅沥沥的小雨。

周围慢慢安静下来,除了屋外细雨打在树叶上的声音,一时之间,屋内只剩清浅的呼吸声。

突然,‘吱呀’一声,房门被小心推开了。

傅余庭偏头望去,看到他已经五年没见的儿子此时正站在门口,一脸惊愕地看着他。

傅余庭是在儿子五岁那年离京,从那以后一直到死都没有再见过儿子一面。

五年来,只能靠着与夫郎来往的信,在脑里幻想儿子长大后是什么模样。

前世十几岁的傅余庭为了生存,在末世中摸爬滚打了几十年。

直到没有喝孟婆汤就转生成了一个刚出生的婴儿。

重新拥有新的人生,傅余庭只想过平淡安稳的生活。

只是世事难料,母亲在他六岁时逝世,父亲对他不喜,再加上父亲没多久又续弦了母亲的庶妹。

他在付府,可以说是举步维艰。

当然,傅余庭并不是一个普通的小孩,这些问题他完全能解决。

真正让他下定决心重走前世的路,是因为木琴一。

儿子出生后,傅余庭就将兵权交出,在朝中寻了份闲职。

若不是那几个部落屡次进犯,他本可以陪在夫郎与孩子身边的。

傅余庭看着少年模样的儿子,眉宇坚毅,眸色冷硬,已经没有了小团子时的软糯和爱笑。

流逝的时光无法重返,好在一切都还来得及。

傅余庭看着他时,付司勤也在紧紧地盯着他父亲看。

都说血缘间的羁绊骗不了人。

在看到这男人的第一眼,付司勤没有任何怀疑,这个与父亲长相相似的男人,才是他真正的父亲。

看到他看着自己时,眼里的慈爱和愧疚。

一直以为自己的内心已是刀枪不入的付司勤,喉咙一梗,无尽的委屈慢慢从心里咕噜咕噜地冒出来。

“父亲……”

含着哭腔的声音很轻,轻得可以随风飘散,傅余庭却是听得一清二楚。

顶着那与他相似的面容,一副眼眶通红的模样,既可怜又好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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