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虞从前世的回忆里挣脱，看着乌照与前世如出一辙的目光，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前世金曜阳在她面前，最开始的时候，还会小心翼翼的讨好自己，询问能否使用她创造的发明、提供的技术，渐渐地，权力侵蚀了他对自己的尊重，他变得冷漠无情，威逼利诱自己拿出更好的东西。

然而乌照和金曜阳不同的地方在于：金曜阳是为自己问的，他所谋取的利益全是为了他自己；而乌照却是为了族人。

当自己说出“当然可以”时，这双雾蒙蒙仿佛阴天的灰色眼眸，迸发出巨大的光彩，像是有一道光束刺破乌云。

外表冷漠的兽人，这会儿脸上满是感激，话也跟着多了起来。

“谢谢你神女！我们红狮部落是南大□□大部落之一，也是亚兽最多的部落，但是能外出狩猎的兽人比较少，每年旱季或者冷季都会因为找不到食物饿肚子，知道刺刺兽的吃法，大家就能多一种食物。”

乌照一边说着，一边将姜虞刚才掉落在地上的刺刺兽，珍惜的捡起来吃了。

姜虞目瞪口呆。

“别叫我神女，都说了我不是神女……不是，这还有好几条鱼，你怎么……”因为学医，对于原始人不讲卫生的习惯，她真的见一次就要痛苦一次。

乌照吃相倒是很好看，干干净净吃完后，说道：“我会烤了，我来帮神……帮你烤刺刺兽。”

别以为你纠正过来，我就当没听见啊。

姜虞眼睁睁看着乌照去小溪里洗了手，拿着串着刺刺兽的树杈子，放在火堆上熟练的来回翻烤。

她表情有些复杂：“你怎么去洗手了？”

乌照磕巴了一下，诚实说道：“……手上脏，你不喜欢。”

橘红色的火光，在乌照的眼眉处落下阴影，他烤的很仔细，每过两秒就要翻一次面，还要全身心的应对姜虞的问题。

哪怕姜虞强调了两次，她不是神女。

可乌照还是在心底称呼她为神女，只是他察觉出神女不喜欢这样的称呼，那便不叫了。

传闻中蛮荒大陆有两位天神，天神座下各有一位传承了祂们意志的使者，人类那方叫做天女，兽人那方叫做神女。

天女能排山倒海，呼风唤雨，帮助体格弱小的人类在天灾面前活下去；

神女能传播智慧，消除百灾，使得野蛮粗苯的兽人摆脱蒙昧开启智慧。

乌照回忆起上一任巫离世前说的话：“天神放弃了兽人族，兽人的血脉越来越稀薄，能化形的兽人越来越少，再这样下去，我们兽人将走向灭亡。”

接过首领之位的乌照惶恐问道：“那我们该怎么办？”

巫大声喊着：“神女，找到神女，只有神女能给这片大陆带来希望。”

乌照握紧手中的树枝，心跳的很快很快。

巫，我是不是找到神女了？

她会愿意跟着我去红狮部落吗？

“不愿意。”

姜虞回绝了乌照想带她回部落的邀请，并暗暗的做好了逃跑的准备——她怕自己的回答，会让乌照同金曜阳一样，不顾自己的意愿，强行将她带走。

谁知乌照只是紧紧皱着眉，默不作声的将烤好的刺刺兽塞到姜虞手中。

“先填饱肚子。”

对方拒绝沟通，并甩来一条烤鱼。

姜虞正要开口解释。

乌照却转身拿起大蕉叶上两条生的刺刺兽，折下一根树枝，噗嗤一声将刺刺兽从头到尾刺穿。

姜虞的身体也跟着一震：“……”

好凶残的手法。

她不答应，该不会也被一根棍子捅穿吧？

不会哒不会哒……姜虞的脚尖往后挪了挪。

乌照停下动作，抬眸：“你要去哪里？”

又见姜虞没有吃手中的刺刺兽，问道：“我烤的不对吗？”

姜虞没从这张野兽般的面孔中感觉出威胁，反而感觉到了一股不安和讨好。

她想了想，将刚才没说完的话继续：“人类与兽人的矛盾一向难以调和，人类恐惧兽人的力量，兽人恐惧人类的智慧，我一个人类到你们兽人部落，注定要被排斥……你别说话，等我说完，”

看出乌照想开口，姜虞伸出手指隔空按了按，才道：

“我知道你是部落首领，你一开口很多人也会听你的意见，我也知道你对人类并不仇视，但你又怎么能保证所有人与你一样呢？”

“我不是什么神女，只是一个懂医术的普通人类，你别往我身上冠什么光环，免得最后失望还要怪我……”

最后一句姜虞说的很轻声，但天生耳目聪颖的乌照听得清清楚楚。

他想不明白，为什么神女会说出“怪她”的话，兽人对神女尊敬崇拜，也会用毕生保护神女，至于神女说的“部落排斥人类”，先不说他们部落对人类感官相对友好，再者，只要部落兽人看出神女的能力，又怎么会排斥？

姜虞抬起头，突然想到什么，主动开口问道：“你们兽人管……叫神女？你们的神女不应该也是兽人吗？”

前世她可没有听说过兽人族出现什么神女。

乌照回答的信誓旦旦：“天神自会安排神女的身份，不管是兽人还是人类，神女的强大不在于力量和血脉，而在于智慧和头脑。”

姜虞一怔。

她想到前世大阳国的子民，哪怕在她努力开启民智的情况下，依旧坚持迷信，相信天赐予人力量，而非人定胜天。

而今天，她却在一只兽人身上看见了这种朴素的观念。

生养乌照的红狮部落，也都是信奉这样的观念吗？

姜虞目光一闪，忽然觉得，若是北大陆混乱危险，可以把蜗居地点挪到南大陆红狮部落周围，和这群三观较正的红狮当邻居也不错。

正在这时，身后的丛林传来声响，两人警惕的往后一看，乌照更是从地上一跃而起，挡在了姜虞面前。

不多时，一只粉红色的狮子满身狼狈的从丛林里跳跃而出，他背上还驮着几只兽人。

其中一只看了过来，惊喜大喊：“找到了，首领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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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神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