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霄宗，望仙台，千年石阶。

江孜珏打探到通行证领取之处，便是这望仙台，“只要走过这九十九级阶梯便能拿到通行证，未免有些太简单了吧？”

她抬眼看去，青灰色的石阶从林中空地蜿蜒向上，直直地通向云雾缭绕的山顶，石阶就是普通石阶，有的地方甚至还有青苔。

只是上面的符文闪烁，透着一股岁月沉淀的威严。

台下已经聚了数十名修士，穿宗门服饰的占了大半，锦缎长袍上绣着各宗徽记，也有零星几个像江孜珏这样穿粗布衣裳的散修，正三三两两凑在一起低声议论。

“听说第一关是‘幻境’，若是撑不住，便会困在里面。”

“应该不会真困死吧，让咱们试炼又不是要咱们命。”

“你懂什么！”一个穿紫袍的修士嗤笑，“一届比一届难，我师兄上次就卡在第二关，灵力耗尽才被弹出来，今年我们宗门要是连个拿通行证的都没有，脸都要丢尽了！”

“去去去！说什么丧气话！”

江孜珏找了个不起眼的角落站定，目光掠过人群，默默观察着石阶的符文变化。

忽然，有人从身后拍了下她的肩膀，声音带着几分轻快，“哎，你也是散修？”

江孜珏回头，撞进一双含笑的眸子。眼前的修士穿了件月白长衫，发尾用银带松松系着，眉眼生得极为精致，竟难辨雌雄，手指修长，握着一把折扇，看起来温文尔雅。

江孜珏心里警铃微动，玄乌宗的事还没头绪，她不想暴露身份，便只点了点头，没多说话。

“我叫飘宁。”对方却毫不在意她的冷淡，自来熟地凑过来，目光扫过她的剑，“看你面生得很，是第一次来闯望仙台？”

“嗯，叫我阿江就行。”江孜珏含糊应着，往后退了半步，拉开些距离。

飘宁无奈摇头，只笑着说，“那正好，等会儿咱们可以搭个伴，也好有个照应。”

江孜珏没接话，这时，山顶突然传来一声钟鸣，云雾中飘下一道金光，落在石阶顶端，化作数枚泛着光晕的令牌，正是云仙会的通行证。

台下修士瞬间安静下来，有人已经迫不及待地踏上了第一级石阶。

江孜珏深吸一口气，也跟着迈步上前。脚刚踏上第一级石阶，指尖的符文突然亮起，一股柔和的力量裹住她的脚踝。

下一秒，眼前的景象骤然变了。

眼前不再是望仙台的青山，而是情破岭的浓雾，婴啼兽的哭声穿透耳膜，染血的长袍在雾中一闪而过，几道人影举着剑围过来，剑尖的寒光逼得她退无可退。

“幻境。”

两个字刚在舌尖落下，江孜珏就觉脚下的石阶突然变软，像是踩进了棉花里，四肢更是沉得像灌了铅。

这幻境竟能直接影响身体感知！！她的修为在这里被压制了，完全发挥不出最大作用。

这就有点棘手了。

浓雾从石阶缝隙里涌出来，缠上她的脚踝，顺着裤管往上爬，凉得像蛇的鳞片，耳边还隐隐传来细碎的声响，像是柳素临终前的叹息，又像是玄乌宗弟子的惨叫，勾得她心神阵阵发颤。

“别听！是幻境在勾你的执念！”季无名的声音从剑里传来，带着几分急促，“这雾里藏着幻气，吸多了会更软！”

江孜珏狠狠咬了下舌尖，铁锈味的痛感瞬间冲散了几分昏沉。她不再犹豫，闭眼凝神，将《赤焰符文诀》的灵力往掌心聚。

淡橙色的光芒从指缝间漏出来，像小太阳似的，刚一碰到浓雾就发出“滋啦”声，缠在身上的雾霭瞬间被烧得退开半尺。她趁机睁开眼，才发现浓雾里竟立着三尊半人高的傀儡，浑身裹着暗红火焰，手里的石剑正泛着冷光，直直对着她的心口。

“傀儡？”江孜珏心头一紧，挥剑想挡，可手臂却软得发颤，玄水剑只堪堪抬起，就被傀儡的石剑劈得往下沉。

这幻境不仅卸力，还在压制她的灵力，原本能轻松斩断木石的剑，此刻竟连傀儡的攻势都架不住。

“别硬抗！用符文牵制！”季无名的声音混着剑身的嗡鸣，“你刚学的《赤焰符文诀》！”

江孜珏瞬间反应过来，左手攥紧灵力，指尖在虚空中飞快划过。

《赤焰符文诀》的基础火符在橙光里成型，三枚小小的火焰符文像活过来似的，直扑傀儡身上的火焰。

“滋啦——”符文撞上傀儡的火，不仅没被烧化，反而像藤蔓般缠了上去，硬生生把傀儡的火焰压下去半截。

就是现在！

江孜珏借着傀儡顿住的间隙，咬牙将灵力往剑上灌。剑身上的蓝光骤然亮起，与她掌心的橙光缠在一起，化作一道暖金色的剑芒。

她虽四肢发软，却记得《赤焰符文诀》里“以柔克刚”的要诀，不再硬挥剑，而是顺着傀儡石剑的力道往旁偏，同时手腕一翻，剑刃擦着石剑边缘，直刺傀儡的胸口。

“叮！”

剑刃撞上傀儡心口的黑石时，江孜珏只觉虎口一阵发麻，可暖金色的灵力却顺着剑刃渗了进去。

那黑石是傀儡的核心，被水火融合的灵力一冲，瞬间裂开细纹。第一尊傀儡浑身火焰骤灭，“哗啦”一声碎成了石渣，浓雾也跟着散了一片。

剩下两个傀儡见状，竟同时扑了上来，石剑一左一右，封死了她的退路。江孜珏脚下踉跄了半步，膝盖撞到石阶，疼得她倒抽一口冷气，可手里的剑却没松。

她紧紧盯着两尊傀儡的间隙，突然将左手的橙光往地上一按，“焚！！！”

地面的石阶瞬间燃起一团淡橙色的火，火舌顺着傀儡的脚踝往上爬，虽烧不穿石身，却逼得它们动作迟滞了一瞬。江孜珏趁机纵身跃起，剑身上的暖芒暴涨，对着两尊傀儡的核心同时刺去。

“砰砰！”两声闷响，两尊傀儡的黑石核心同时碎裂，浓雾像被风吹散似的，瞬间退得无影无踪。

江孜珏落在石阶上，腿一软差点跪倒，扶着剑喘了好一会儿，才觉四肢的沉重感渐渐消退。

“哗啦”一声，幻境像碎玻璃般裂开，江孜珏脚下的石阶符文暗了下去，这第一关，算是过了。

她抬头望去，九十九级石阶已爬了三分之一，前方的石阶上，隐约能看到第二关的光晕在闪烁。

“第一关，就这么难吗？”她明明已经金丹期了，却还在里面被压制得死死的。

“这里应该是有什么禁制，所以修为越高压制越狠，算是公平？”季无名猜测道。

“我感觉……”

“嘿！”那名叫飘宁的修士又拍了下江孜珏的肩膀，“你通过第一关了？”他前后看了看，“你刚才跟谁说话呢？”

“嗯。”江孜珏含糊地应了一声，上前迈步。

“哎，你还挺厉害的，第一关过得很快。”飘宁像个话痨似的，“我以为我够快了。”

江孜珏没多做停留，继续往上走，还有两关。

飘宁废话颇多。

季无名：我想干他。

江孜珏按下暴躁不安的剑，踏上第三十三级石阶。

“你还没说，刚才跟谁说话呢？”

季无名：跟恁爹我！！

江孜珏按下剑身在掌心的震颤，她鞋底与地面相接的刹那，石阶突然涌出一股吸力，疯狂抽取她体内的灵力！

季无名似乎也察觉到这股吸力的诡异，剑身上的蓝光忽明忽暗，像在发出警示。

那股吸力顺着脚踝往上爬，像无数根细针钻进经脉，疯狂拉扯着江孜珏体内的灵力。

“唔……”江孜珏闷哼一声，指尖瞬间泛白。

原本在丹田内安稳流转的橙金色灵力，此刻竟像脱缰的野马般往外涌，四肢也跟着发沉，连抬手握剑都变得费力。她余光扫过周围，已有两名修士双腿一软栽倒在石阶下，灵力流失的速度快得惊人，他们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哆嗦着连话都说不完整。

“阿江，你没事吧？”飘宁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恰到好处的担忧。可江孜珏眼角的余光却瞥见，他握着折扇的手悄悄往袖中缩了缩，折扇边缘挡着的指尖，有一抹极淡的粉色光痕一闪而逝。

那光芒柔腻得像化不开的蜜，落在他手腕处，竟像层薄纱般将吸力隔绝在外。他站在第三十三级石阶上，身姿挺拔，连呼吸都没乱半分，哪里有半分灵力被抽走的狼狈？

江孜珏心头一凛，嘴上却应着，“没事，还撑得住。”她垂下眼，假装调整呼吸，实则在飞快思索，这股吸力专克单一属性灵力，刚才那两名倒地的修士都是单灵根，自己体内是水火融合的灵力，流失速度虽慢，却也在不断减少。

忽然，掌心的剑身轻轻颤了颤，季无名的声音带着困惑响起，“这吸力……和岚清宗囚室的很像哎。”

江孜珏猛地睁开眼，不再刻意压制灵力流失，运转《赤焰符文诀》，将丹田内的橙金色灵力往掌心聚去。

果然，当灵力带着水火双属性的交融气息时，石阶传来的吸力骤然减弱。那些原本疯狂拉扯的“无形手”，像是遇到了不认识的“猎物”，竟有些迟疑。

“你疯了？”季无名惊道，“还主动放灵力出去？”

“不是放，是引。”江孜珏低声回应，指尖的橙金色灵力渐渐凝成一缕细弱的光丝，顺着吸力的方向轻轻探去。

光丝探到吸力源头的瞬间，江孜珏突然发力，将橙金色灵力猛地往前一推。

“嗡”的一声，第三十三级石阶上的符文突然亮起，原本泛着冷光的纹路，竟被橙金色灵力染成了暖色调，那股噬人的吸力瞬间消散无踪！

周围的修士还在挣扎，江孜珏却趁机往上踏了两级，站到第三十五级石阶上。她回头看了眼飘宁，对方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又恢复了温和的笑意，只是那笑意没达眼底，“阿江好本事，竟能找到破局的法子。”

“运气好罢了。”江孜珏淡淡回应。

季无名的声音在剑内响起，带着警惕，“这小子不对劲，他的灵力没少，怎么还多了似的…你可得小心点。”

江孜珏没说话，只是握紧了剑柄。石阶上的吸力还在折磨着其他修士，有人开始往回撤，有人还在硬撑。她知道，这第二关“灵力噬局”，考验的不仅是灵力深厚，更是对自身灵力属性的掌控。

而她恰好因柳素的传功，意外拥有了水火双属性，才侥幸破局。

她继续往上走，每踏一级石阶，都先试探吸力的强弱。果然，越是往上，吸力越弱，显然这关的难点集中在第三十到第四十级石阶。

当她走到第四十级石阶时，身后突然传来一声痛呼。又一名修士灵力耗尽，摔了下去。

飘宁也跟了上来，他走得从容，粉色光痕始终护在周身，仿佛这噬人吸力与他无关。他凑近江孜珏，声音压低，“阿江，你这灵力属性倒特别，是天生的吗？”

江孜珏脚步一顿，侧头看他，眼神带着疏离，“家传的功法，没什么特别的。”她不想暴露《赤焰符文诀》，更不想让飘宁摸清自己的底细。

飘宁笑了笑，没再追问，只是加快脚步，走到了她前面。阳光透过树叶洒在他的折扇上，扇面上画着的鸳鸯戏水图，在光线下竟泛着淡淡的粉色光晕，那光晕里，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诡异气息，让江孜珏的手腕上的双头蛇，悄悄绷紧了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