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墓园回来之后，季天阳就有些没精打采。

知道他这会儿心情低落，林旺也没有刻意打搅。有些时候让他一个人静一静也是必要的缓冲，就像有些情绪还是要释放出去才好。

直到晚饭过后，季天阳才被另一件更重要的事情分去了心神，他几乎是全程盯着墙上的时钟，眼睁睁看秒针跳过了七点整的刻度。

几乎同一时间，程是非推门而入。

季天阳吃惊地张大了嘴巴，感叹道：“你是机器人吗？这么准时。”

“我是一个时间观念很强的人，所以希望你们以后也能守时。”程是非依然是一身西装革履，不过走进店里之后，他就把西服外套脱下拿在了手里，看着整个人的状态似有些疲惫。

季天阳去关了店门，返回时又适时递上一杯热水，程是非感谢一声接过，拿着水杯对他们说：“我们开始吧。”

这次三个人选择在里屋交谈，既保证了私密性，又能坐得舒服一点。

“其实昨天我已经将基本信息向你们介绍过一遍，包括意念【造物】的概念和【影】的分类。我本人不建议对这些定义死记硬背，最快掌握异能的方法，还是要结合你们的实践。”

程是非坐在沙发上，双手交叉，搭上膝盖，连坐姿都保持得一本正经。

林旺点点头，表示赞同：“那我们可以以问答的形式展开。”

“同意。如果是你们经历过的东西，我解释起来会更好理解一些。”

季天阳在一旁一会看看这个，一会看看那个，他突然觉得，面前这两个人虽然容易不对付，可思考回路却意外的合拍。

林旺斟酌一下开口问出第一个问题：“制造【影】有什么技巧吗？”

程是非：“其实使用意念造物基本上都需要同样的条件：意念，集中力以及脑波强度。意念控制你想造什么东西，精神集中力影响你的脑波强度，脑波强度是转化能量的驱动力，从而限制你造物的速度、大小、范围以及存在时长。对这些要素的控制都是需要长期训练才能熟练掌握的，也是你们指导课程的主要部分之一。”

“也就是说，外力影响到任何一个要素，都会影响造物，对吗？”林旺紧接着问道。

“是的。”

“每个异能者的能力是不是不一样？”林旺又问。

程是非思考了一下，说道：“可以这么说，但其实大部分异能者的能力都很类似，或者也可以说是擅长的领域不同。不管什么样的能力，无非就是围绕四类【影】做文章，比如制造和控制虚影、实影，共振可视，这些都是常见的能力，少见的还有诱导倒影、屏蔽等等......当然，或许还有我们没发现的异能。所以有些能力者会比较特殊，因为有些能力比较罕见。”

季天阳思考着询问：“那你们是如何界定异能等级的呢？”

程是非答：“根基是意念造物的原理：意念控制脑电波，脑电波支配周围的能量，离散的各种形式的能量被汇聚重塑。脑电波等级越高，能量汇聚越多，转化效率越高，表现为造物能力越强，坚持时间越久，反之会出现延迟、偏差或不稳定的情况。根据我刚刚提到过的速度、大小、范围以及存在时长等定量指标的综合测评，目前脑波异能者会被划分为特、优、良、普，四个等级。”

“那我们两个，算是什么水平？”季天阳好奇问道。

程是非推一下眼镜：“我说了，这需要专业测评，也就是说你们需要通过一场测评考试，才能获得相对准确的评级。”

“那你呢？属于什么等级？”

不知为何，季天阳从发问的林旺身上，感受到了浓浓的竞争欲。

“特级。”

“那你的主要能力是什么？”林旺进一步问道。

“无可奉告。”程是非平静道，想了一下又补充，“这涉及到机密信息，你的保密级别达不到，所以我不能告诉你。如果你想知道，可以加入研究中心。”

听到这个回答，林旺的脸上明显不快了一些，可他还是继续提问：“我可以控制自己的【影】，是否也可以控制别人的【影】？”

程是非抬眼，镜片反射出一道亮光，他点点头：“理论上可以，但是通过脑波直接进行精神控制的能力很罕见，更多是通过其他物理手段，干扰对方的【影】。”

“那如果我们遇到来自异能者制造的【影】的威胁时，要怎么办？”季天阳略显紧张地问道。

程是非交叉的双手放开，换了一个放松一点的姿势，回答：“最有效的办法，是破除【影】。同样也是我作为引导人需要教授的重要内容之一，毕竟安全第一。”

“那怎么破除呢？”

这是季天阳目前最关心的问题，毕竟他与林旺的重逢就始于【鬼影】造成的一次危机。

程是非解释道：“道理很简单，一片区域的能量总量是一定的，最有效破除一个【影】的方法，就是制造另一个【影】，去抢夺能量。制造【实影】耗费的能量比制造【虚影】高很多，所以制造【实影】就是最有效的破除方法。”

季天阳立刻看向林旺，他们几乎同时想到，【鬼影】消失的那一次，应该就是林旺制造的烈火，抢夺了维系【鬼影】的能量。

同时，季天阳也想到了自己第一次陷入【鬼影】的经历。他清楚的记得在吴惜歌的幻象里，他能从溺水的幻境里脱出，是因为一根“火柴”。那应该是他无意中制造的【实影】，帮助他破除了【鬼影】。只是如程是非所言，他造物的能力很弱，出现了较大的延迟和偏差。而且自那之后，他好像就丧失了制造【影】的能力。

“那......你有没有见过，能量体会合并其他能量体？”季天阳回想着曾经的场景，有些不太确定地提问，甚至这个认知本身都让他脊背发凉。

闻言林旺同程是非一起将目光对准了他，后者更是正襟危坐起来，回话时第一次出现了迟疑的口气：“你指的是？能形容得更具体一点吗？”

季天阳努力回忆着那日所见，强烈的恶感还记忆犹新：“我，曾经见到过一个【鬼影】吞噬其他能量光团，这样做有什么意义吗？”

程是非皱起了眉头：“首先人是发展变化的，【影】是不变的，它在被创造出来的那一刻就定格了。【鬼影】中储存的有记忆和执念，但不应该有**，因为它们只有过去没有未来。也就是说，一个【鬼影】不应该有这样的举动。”

说完，他直直看向季天阳，是一种怀疑的眼光。

“凡事都有例外，不是吗？调查员先生。毕竟异能出现也不过几个月的时间，就算倾尽大陆资源，你们又能研究出多少东西呢。”林旺插话，他用一种【我相信季天阳】的眼神与程是非无声地对抗。

程是非又恢复平静无波的神态，反而显得比较诚恳：“所以，中心需要你们协助调研，在这个新兴群体中，我们应该是共同成长的。能力和责任，从来都是不可分割的。”

见面说了这么多，这一句话，实实在在戳中了季天阳的内心。林旺很了解他，马上就看出了他动摇的念头，两个人一同陷入了沉默。

片刻之后，程是非将一个文件夹摆在了桌子上，又严肃开口：“好了，向你们介绍了研究中心关于异能的现有研究成果之后，我想你们也需要了解一下大陆针对异能者群体最新制定的管理条例和处罚规定，所有细则和相关参考案例都在这份文件中。能全部背下来最好，但我们并不强制。你们只要记住，所有规章都是围绕【不滥用异能，并除特殊原因外，绝对禁止对普通市民使用异能】这个原则制定的。如有违犯，会被监管人员按危害等级进行处罚。”

季天阳将桌子上的文件夹拿起来，与林旺一同翻看起来。内容只有薄薄的一本，但却是目前大陆能够收集并总结出的所有应对方案。

程是非再度推推鼻梁上的眼镜补充道：“在指导期，你们如出现违犯条例的行为，引导人负有相应连带责任。所以，接下来，我将逐条为你们解释管理条例的内容。当然，过程中你们如果有什么问题，也可以随时提问。”

......

第一日的对谈进行到午夜12点，程是非起身离开的时候，已经带上了明显的疲倦。

他出门前再度将西装外套穿回身上，然后对着送他出来的季天阳说：“明天白天的时间，我依旧有一些事情要处理，也希望你们能够好好考虑跟我回A区的事情。指导还是定在晚上七点钟，那么，明天见。”

“再见。”季天阳礼貌地挥手告别。

一天之内接收了如此多的信息，两个人都需要好好消化一下。

今晚不出意外的，季天阳又睡回到了沙发上，当他抱着被子瞪眼望着天花板的时候，林旺叫了他一声。

“季天阳，你真的看到过【鬼影】吞噬能量团？”

于是，季天阳就将见到林旺那天的事情跟他讲了一遍。

“如你所说，这个叫蒋英奇的家伙生前就是个十足的人渣，那你觉得他死后的执念会是什么呢？”林旺听后，压抑下了心中的愤怒，试图冷静分析。

“我不知道，我只见过他那一次，也不确定他是否还有意念留存于世。”季天阳对如今的结果，显然也有些不甘心。

“根据他做过的那些事情，可以大体推测出这个人的性格特征，道德观缺失，天不怕地不怕，为所欲为。如果我是他，我最怕的事情一定是......死亡。所以，我猜他的执念应该是，想活。”林旺眼中的神色变得晦暗不明起来，像是走进了蒋英奇阴暗的内心，“这样他吞噬能量的行为，也貌似有了合理的解释。不想死，最原始最本能的反应就该是......”

“什么？”季天阳转过头看着床上的人，紧张地追问。

“【吃】。”林旺回答。

“但是这样做有什么意义呢？难不成真能让他复活？”季天阳一边心惊，一边又觉得这种猜测真是无稽之谈。

想了一下，林旺又恢复到日常的样子：“我不确定这样做会有什么效果，连程是非都没见过这种奇怪的现象，我想答案只能由始作俑者和时间给出了。”

话虽如此，季天阳心里还是莫名忐忑起来：“我觉得明天还是要跟程是非谈谈这件事情，如果这件事情得不到解决，我的心里总是很不踏实。”

“说实话，如果这个人渣还能残留于世，我倒是很期待再跟他见上一面。”林旺心里的火气激起了他的斗志，说到底，他还是忘不了季天阳那天被扼住呼吸时，痛苦万分的表情。

“还有，明天我想去看看吴惜仔母子。”暂时放下那些沉重的东西，季天阳转而轻声说。

林旺向沙发的方向扫去一眼：“你动摇了是吗？不想再留在这里了？”

季天阳却被问得一阵迷茫，许久才说：“我不知道，我虽然现在还不想走，可是不知道以后会不会改变想法。你呢？”

林旺将手臂枕在脑后，反倒没什么纠结：“我今天刚在阿姨面前说了要照顾你，所以我只负责看好你。”

林旺：所以，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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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第二十四章 众生相（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