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始醒来时头脑昏沉,脊背酸痛,被硬邦邦的木板硌的难受。
“咚——”一声脑袋磕到了桌角。
“好痛。”
她用手撑住身体,摇晃脑袋。
手底下的触感是略微潮湿的木制地板,这里灯光昏暗,空间狭窄,仅有一束光从墙上的小窗投射进来。
这是一个陌生的地方,她努力回忆过去,记得是在自己的出租屋里……
深夜赶稿,指针指向凌晨四点钟,她冻的直打哆嗦,脚底冰凉随时准备抽筋,手指不可屈伸。
因沉迷写作没注意到,开了空调的室内不应该这么冷。
虽然一天只吃了一片吐司喝了一杯白开水,但作为一个既怕冷又怕热的现代“温室人类”来说,饭可以不吃,空调不能不吹。
发现空调罢工后,她起身去拿空调遥控器,不管怎么摁都没反应,于是怒气上涌,愤怒地辱骂房东,情绪激动地拍打空调,然后忽然眼前一黑。
之后的事……
只能想到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还有……漂浮在水中的感觉。
她听到那水中传来一个声音……那个自称为组织者的人……
在伊始直起腰从地板上爬起来时,背后传来质问:
“你是谁?你为什么在这里?!”
她先被惊了一跳,当下状况未明,只好扭过头不知所措的回视对方。
那人看起来是个十多岁的少年,一头羊毛卷鸟窝似的顶在圆润的脑袋上,看起来像一座发怒的火山。
在经过观察以后,很显然,这并非伊始的时代。
少年是个外国人,穿着华丽,睡衣都是纹有繁复图案的内衫,甚至戴着价值不菲的蓝宝石项链,绝不是工业时代会出现的工艺,若是伊始的时代,这些东西只有一个归宿——博物馆。
呃,或许还有资本家老爷的藏品室?
细看这房间狭小逼仄,地板时有晃动,这不是在陆上,而是在船上。
时间、空间都不对,如果这不是一个巨大的骗局,那么她穿越了,穿越到了一个未知的时代。
最奇怪的是,伊始居然能听懂这个时代的语言。
这里是未知的时空,共处一室的人也不认识伊始,所以,她大概是突然出现在这儿的。
掉虫洞里了?她想。
不、不对,如果真是这么简单,她不可能会听懂这个人的语言,更何况是,读到空气中这四处溢散的信息。
情绪。
没错,伊始能感受到这片空间的情绪,很奇妙,这根本不是人类能做到的。
无论是眼前人的惊骇、愤怒以及怀疑,怀疑伊始是贼或是心怀其他不轨的人,还是其他物体上残留的情绪。
就像铺盖上残留着主人的轻松、惬意以及最近的——惊恐。
少年似乎做了一个噩梦,还被伊始惊醒了。
可以理解她如火山般的愤怒了,被连续惊吓两次,谁也不会有好脾气。
甚至于对面柜上饮酒的罐子、墙角起夜的……夜壶,都有情绪残留,而空气中虽然也有情绪,但那就复杂难辨的多了。
她想起了那水中的声音,那个自称组织者的人说:“超越时空的资格者。”
“我是……伊始。”她尝试交流。
伊始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样的情况。
要说实话?装傻?还是融入这里,假装是喝醉了跑错房间的船工?
说实话,哪个都不靠谱!
难道她要承认自己是穿越来的,突然出现在船上的吗?
那不会被扔下船吗?
正在这时,传来了“笃笃”的敲门声,瞬间吸引力两人的注意力。
伊始确信,少年扭头前斜的那一眼,意思是要自己好看。
“进。”
“欧特西里,”来人说,“该吃饭了,今早刚捕上来的鱼,新鲜着呢!”
这也是个卷发女子,头发扎在了后脑勺,并分成了三股,气质干练,上衣是不妨碍行动的窄袖,下裙也垂至过膝,轻便灵巧。
随后来人又看向坐在地板上的伊始:“怎么在地上,你们吵架了?”
“瑟利!你在说什么,我根本不认识这个人!”
“你睡傻了?不是你执意要带她上船的吗?你昨天还叫她姐姐,今天就叫她‘这个人’了?你一向一个人,难不成我还给你塞人吗?”
“是呀!我一向一个人,哪来的姐姐!!”
面对欧特西里的怒吼,瑟利一耸肩,显然将她当作无理取闹的小孩,对伊始露出一个无奈的微笑便关上门离开了。
伊始则是异常震惊,莫非真的有什么组织者?怎么还有人设补全的。
她再也不用考虑被扔下船的事了。
组织者、资格者……穿越的事一定有什么目的,她需要在这件事里扮演什么角色……
伊始正要扬起亲切友善的微笑,少年将地板踩得震天响,亳不理睬她。
在欧特西里穿好衣服,甩上门扬长而去后,她仔细地观察了一下这个房间。
这里不是什么卧室,而是一个储藏室,整个船舱里架子上、角落里、小桌上,都是泥板。
这个时代一切文字的载体都是笨重的,只能用这种原始的方法记录。
伊始观察完环境,又仔细地观察自己,这里没有镜子,她看不见自己的具体形象,不过从穿着来看,估计和其他人差不多。
好嘛,角色扮演,连戏服都有。
她觉得腰带有点扎人,伸手理一理,在上面摸出了一张卷好的纸条。
纸条——!
这里都是泥板,结果自己兜里有张纸?
伊始急忙摊开纸条,上面写着:
「超越时空的资格者,请完成愿主的祈愿,认识这个世界,扩展权能,成为造物神吧!——管理者」
管理者???
怎么又多了一个!
“啥叫成为造物神?为什么要成为造物神?”伊始不解地问。
本来是自问,那纸条上的字迹居然变了:
「唔,我也不知道嘞,可能是上一任不想干了吧。——管理者」
没想到这玩意能回答问题,这背后真有个人啊!
“愿主是谁?”
「欧特西里。——管理者」
“她的愿望是什么?”
没有反应,看来只能问到这些了。
之后无论伊始说什么,纸条上都是一片空白,她只好把它卷巴卷巴,塞回腰带。
不过,这人是有署名癖吗!
既然真的有任务,她得好好看看这个欧特西里的愿望是什么。
她早上似乎做了个噩梦?
伊始走出船舱,她发现这个船底下就没想住人,完全是货舱,除了用来过人的地方,其余都塞的满满的。
来到甲板上,船还未起航,停在繁华的港口。
美丽的海岸线立刻吸引了伊始的眼球,作为一个贫穷的宅女,她还从来没有见过大海。
她花了一上午的时间,大体上摸清了这里的状况。
名叫“海豚”的船队一共一百五十六人,共六艘船,五艘商船和一艘庙船。
“海豚”是远近闻名的贸易船队,平日里都是在近海航行,进行贸易活动。
现下正沿着海岸线进行船上补给,今日就要正式出发,偏离海岸,向远洋一个未知的小岛出发。
伊始对船舶一无所知,只知道这些船有桨、有帆,木头做的,船身细长,目测有十几米长。
它们瞧着十分简陋,和现代工业文明制造的钢铁巨轮完全没有可比性,伊始都怀疑这些船是否真的能支撑远洋航行,而不是半途崩溃。
听船员说船只是单桅桨帆船,仅有一层甲板,位置有限,平时大家都待在甲板上,底下用作货舱。
要过上风餐露宿的生活了吗!
伊始看见欧特西里在商队的主船白海豚号上。
她与队长发生了争吵,她或许想要终止这次航行,很显然她失败了。
因为大家都听见了队长大喊的那句话:“难道我要因为这种毫无根据的事对王室出尔反尔吗?!”
对于欧特西里异样的行为,伊始也觉得很不妙,她为什么想要阻止这次的航行?
是知道有什么不对劲,还是潜意识在提醒?
这和她的愿望有关吗?
自己能不能不管这个任务直接逃跑?
伊始不敢,她怕就这样迷失在异时空里,没有同伴、知识、也没有钱。
不管什么原因,至少这些人暂时把她当成了自己人。
空气中漂浮着欢快的气氛,船队里的大部分人对于这次航行都是期待的,即使是向着未知的海洋前进。
队长并不会清清楚楚地跟商队里的每一个人交代航线,而队员信任队长。
一行庄重的队伍正朝码头走来,看热闹的人们也逐渐聚集起来。
为首的女人举着象征权力的黄金制双刃斧,衣着华丽,一头卷发盘起,在后脑垂下几络发尾,头戴花形冠,身着庄重繁复的长裙,胸前佩戴着三圈贝壳与宝石穿成的项链,袒露前胸,款款走来。
没错,在这里无论男性还是女性皆可坦胸露背,他们不认为这是什么值得羞耻的事,天气炎热或劳动时更是只穿着短裙或缠腰布。
她一时半会儿还没办法这么开放。
“我居然算是保守派了吗?”
这是一个半岛国度,是女神的领地,他们对于女神极度推崇。
连商队中都有女神的小庙,而这高捧神像的似乎就是城中祭司。
从船员的闲谈中得知,这大概是一个政教合一的国家,那领头祭司亦出身王室。
城中祭司列队相送,众目睽睽拿着象征权力的双刃斧送到船上。
看来排场真的很大,这会是官方行动吗?
所以船队真的与王室有所合作……
然而,接下来航行的部分才是重点。
大家分坐在长凳上,听从指挥卖力地划桨,这却成了伊始的地狱。
她一个现代没接受过训练的普通人,根本支撑不了长时间的划桨,没划几下就开始滥竽充数。
浑水摸鱼并不容易,她没有东郭先生的作案条件,在一群大力桨手中异常显眼。
毕竟船都因为受力不均偏航了,想不被发现都难。
“伊始?”瑟利点到伊始,她是这艘船的管事。
“在……”大汗淋漓的伊始虚弱回应。
“你划不动,换欧特西里。”瑟利倒没啥特殊的想法,只是惊讶于伊始的羸弱。
“好……”
欧特西里赏了伊始一个白眼,和她换了位。
伊始不用任何能力就能从欧特西里眼中看到名为“垃圾”的嘲讽,她并不在意,从善如流地坐在一边休息。
前方领路的主船白海豚号逐渐停滞,瑟利拍拍手示意大家停船休整,伊始给大家分发淡水。
欧特西里独自一人坐在长凳上发呆,她其实一整天都心神不宁。
“你怎么了?”伊始自然地靠过去,用尽量亲切的语气问道。
而欧特西里也不知是神思不属还是破罐破摔了,竟也按捺敌意回答了她:“我做了一个很真实的噩梦。”
声音甚至很平静。
“什么梦呢?”伊始问。
“我梦见船沉了,一整个船队的人都死了,”她说,“先是庙船,在所有人面前沉入海底,最后一个接一个……而我也会死。”
“所以你是谁?”欧特西里问。
“我是伊始呀。”她装傻。
“我们都知道,你明明是突然出现的。”
“也许,我就是来帮你解决问题的呢。”
欧特西里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既然不被相信,那只有用行动证明立场了。
欧特西里做了关于沉船的噩梦,但如何证明一艘船不会沉没?
更何况这个船队正有一个奇怪之处——
一个不被公开的、队长以外无人知晓的目的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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