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逐渐变暗,昏黄的色调笼罩着面前的古色古香的阁楼。
木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道细长的人影投在墙壁上,反手将门虚掩。阮稚屏息确认身后无人,这才快步走向下午那个座位——那份被刻意隐藏的报告,果然还在一旁。
她拿起那份报告。视线在第三个死者的身份上驻留。
赫然写着农妇的身份。
果然如此。下午小桃并非口误。
现在看来坊间有可能被隐瞒了部分消息。
而系统给的是官方调查的报告,直接点出了歌姬的身份。
阮稚得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粗糙的纸面,她正准备细细看着,门外忽然传来细碎的脚步声。
她连忙将图纸放回座位的一旁。身体已本能地躲在窗边,她紧贴窗台,屏息看着仆人的影子从门缝下掠过,等门外的仆人走过,找机会溜回了自己卧室。
“吱呀——”
房门开合带起的风,扰得桌上烛火一阵慌乱摇曳。
现在屋内没有其他人,阮稚环顾这间并不宽敞的卧房。低头思索着,陈仲衡对一个表面与他毫无关联的案子这么上心,书房中还有尸检报告,而她今晚就要面临死亡。
如果说这对夫妻没有些秘密,她是不信的。
她目光掠过那些可能藏匿秘密的角落,只消片刻。她就从卧室床底暗格搜索出来的原主特意藏匿的东西——一根发簪和一张没寄出去的信。
这又有什么特别的?
她喃喃自语,指尖小心翼翼地拆开泛黄的信封。
信纸的手感很薄。
只见信的正面是一份乐谱。看着没什么稀奇,唯一能说上特别的是,在纸张右下角有着锦绣二字。
而翻过来,背面只有八个墨迹已有些黯淡的小字“六载未见,望君安好”。
这内容赫然给某位情郎的。
阮稚思考着将发簪摆放在桌上。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夫人,艾草取来了。”小桃轻快的声音随着推门声传来。
阮稚在镜子前梳理着头发,轻声应和道。
铜镜里,她看见小桃笑着走近,目光不经意扫过梳妆台——
小桃的脸色霎时白了一片,“小,小姐!”她几乎是扑过去,慌乱地闩上那扇原本虚掩的门,声音压得极低,带着颤抖,“您快收起来!姑爷等下看见,是要大怒的。”
阮稚垂下眼睫,指尖抚过冰凉的木簪。陈仲衡也知道这个人的存在?原主成婚六年,时间恰好与信上所言吻合。莫非他们三人曾经认识?
一个念头如电光石火般闪过。
【系统,】她在意识中急切追问,【原主是曾经与这人相恋,分手后才嫁与陈仲衡?】
【抱歉玩家,】系统机械的声音传来【系统无法回答。】
阮稚并不气馁,目光落回镜中小桃惊恐未褪的脸上。
如果能找到人,自然什么都清楚了。
诶,她眼睛一转,拿起那支木簪。
“小桃,你帮我把这个……还给他吧。”
小桃猛地抬头,眼中满是难以置信的惶恐,声音不由自主地拔高“小姐,要……烧给他吗?”
——情郎死了?
——哇去
这下换阮稚愣住了,她试探地问道“你放到锦绣阁吧。”
小桃表情更是难看“小姐,你忘记锦绣阁自从被抄家之后就封起来了吗?”
瞧着被吓到的小桃,阮稚故作恍然大悟的模样给糊弄过去。
又好生安慰了小桃几句,才让她放心自己绝对不是犯了癔病。
可目前问题不但没解决,反而越来越多。
瞧着屋外晦暗的天色,阮稚有点丧气。小声询问起系统【我要是不住在宅子里,还会死吗?】
【这属于剧情中的一段你会遇到的危机,不一定会死,但无论你去哪都会遇到。】
看着阮稚不安姿态,系统安慰道【你的一举一动都让结局在改变了】
阮稚勉强接受了它的安慰。
她装点好妆容,强打起精神和众人走了出去。
眼下线索都指向了锦绣阁和那个已故的‘情郎’还有陈仲衡,今夜花朝节人多眼杂,正是探查的好机会。
集会上人山人海,摆着各式各样的小摊。
放声尖叫的小孩在人群中穿梭着,时不时就能听到被撞路人的骂声。
一旁的路边挂着满满当当的灯笼那暖黄的光晕,在夜色里晕开一小圈安心的暖意。
然而,人潮像黏稠的温水,不断涌来。她能清晰地感觉到陌生的手臂擦过她的后背,甚至有手指若有似无地勾了一下她垂落的发丝。她下意识地往陈仲衡身边缩了缩。
“滚开!再往这儿挤,剁了你的手!”
一声压抑着怒火的低吼在她身旁炸开,是张凌。他像一堵墙般横跨一步,几乎将阮稚完全挡在身后,剑眉紧蹙,目光如刀般扫过周围熙攘的人群。
阮稚还没完全明白这突如其来的火气所谓何来,李怀瑾已不动声色地虚扶住她的另一侧手臂,和王衍之一起,将她护在中间,迅速带离了最拥挤的主干道。
阮稚被他这声低吼惊得一颤,尚未明白这突如其来的火气所谓何来,眼前便被弹幕刷了屏。
——哈哈哈妹宝太漂亮了,全是咸猪手
——小将军胳膊都被摸了好几把了,脸黑得像锅底
看着弹幕的回复,知道是因为她张凌才遭受的无妄之灾后,除了对那些人的气愤,她也有点害怕张凌迁怒她。
她现在可还没找出凶手是谁,万一再被某些人迁怒...
阮稚心头一慌。
抬眼,正对上张凌余怒未消扫过来的视线,赶忙低下头,盯着自己鞋尖上绣的杏花。
她这副鸵鸟似的模样,反倒让张凌怔了一下。他看着她微微瑟缩的肩膀,意识到自己的怒气吓到了她,剑眉微蹙,声音不自觉地缓和下来“…没事了。”
他挠了挠头“人太多了。看看有什么喜欢的?我买给你。”为掩饰尴尬,他快步走到一个凉茶摊,买了一杯递过来。
之后,他似乎是看着阮稚害怕他,便也走的远了点。
好像是个好人。
“想什么呢?”陈仲衡走到了她的面前,遮挡住了她的视线。
阮稚抬头,入目的是一张温文尔雅的面孔。
那凶手会是你吗?
面对陈仲衡询问的眼神。阮稚捧着竹筒摇摇头,冰凉的竹筒握在手中,稍稍驱散了夏夜的闷热和心头的躁意。她瞧着他身后的小摊,轻扯着陈仲衡的衣袖,走向一个卖面具的。
灯笼下狐狸,兔子,小老虎面具挂满了架子,栩栩如生。
她拿起一个雪白的兔子面具,踮脚扣在陈仲衡脸上,眉眼弯弯:“这个给你。”
“胡闹。”陈仲衡失笑,语气里却满是纵容。
他修长的手指在面具架上掠过,最终取下一只火红的狐狸面具,“这个,配你。”
漆面贴在脸上,阮稚对着摊主的铜镜调整绳结,指尖拂过被风吹乱的发丝。
正想着要怎么不动声色的问话。转身,——却猛地撞进一双完全陌生的眼睛里。
那双眼睛瞳孔漆黑一片,她被吓得后退半步,连忙道歉。“啊,不好意思,认错人了。”
男人没理会她的道歉,面具下的眼睛反而直直看着她,半晌他靠近她问道“我和你丈夫很像吗?”
这话听起来很奇怪。
阮稚一股寒意瞬间从脊椎窜上。吞咽了口口水,朝后退去,强迫自己镇定。“……是有一点。”
她屏住呼吸,全身紧绷。然而,那男人只是又盯着她看了几秒,便像幽魂一般,悄无声息地退回了人群深处。
阮稚猛地松了一口气,这才发觉后背早已出一层冷汗,黏糊糊的一片。她摘下狐狸面具,四下张望,却哪里还有陈仲衡的身影?
一种恐慌感包裹住了她。
下唇被咬得发白,夜色中每一张模糊的脸孔,仿佛每一个都是今晚的凶案嫌疑人。
就在这时,一只骨节分明的手,轻轻搭上了她的肩头。
“啊——!”
恐惧瞬间决堤,阮稚尖叫着向前冲去,险些撞翻旁边的货架。
身后的面具人,赶快将小兔面具抬起“别怕,是我”
熟悉的声音自身后响起。她惊魂未定地回头,只见王衍之抬手掀开了脸上的兔子面具,露出那双总是含笑的桃花眼。
阮稚抚着剧烈起伏的胸口,只觉得呼吸困难,想到自己的轮番惊吓,语气带着些怒气和自己都没察觉的委屈“你……你要吓死我吗?”
王衍之没想到她的反应这么大。他本该生气的,什么人在他面前这样不耐过。
可听着她话里的害怕,眼框中的水光,还是放缓了语调“我的错,我的错。”他说着,晃了晃手中那个眼熟的兔子面具,“瞧,我可是好心帮你们拿着东西呢。”
阮稚瞪着他:“仲衡他们呢?”
“说是要给你个惊喜,去找卖烟花的摊子了。”王衍之朝着另一个方向扬了扬下巴,“走吧,我先陪你去逛逛。”
两人并排走着,阮稚刚刚从惊吓的情绪中缓过来,知道些什么的陈仲衡不见踪影,这让她心里只记挂着锦绣阁还有信封的事情。对集市提不起什么兴趣。
阮稚一想到刚刚那么好的气氛,结果什么都没问出来就心里焦躁,陈仲衡在哪?锦绣阁又在哪?将自己的妻子,丢给同窗照顾不会太奇怪了吗?
她瞧着地上的落花,没好气的用脚碾了碾。
“要吃吗?”
阮稚抬头,王衍之正微微俯身看着她,轮廓分明的脸庞在夜市灯笼交错下,显得愈发深邃立体。
他嘴里似乎叼着什么,薄唇无意识地轻压着。肌肤在暖光下泛着光泽,随着他说话的动作,喉结微微滚动了一下。
她睁大了眼睛,转念一想这不正适合她逐一击破吗?
王衍之看着阮稚那双含水的眸子,靠的更近了,“不吃吗?”
阮稚脸颊微热,低头假装专注看面具“不,不好吧”
王衍之先是一愣,随即像是明白了什么,笑的前俯后仰,肩膀都在耸动。
“我说吃馄饨,你在想什么”
阮稚这才恍然闻到空气中的香气,瞧着在原地笑的不停的王衍之,嘴硬的回道“我说的也是馄饨,你在想什么。”
街边馄饨店,还有不少人。
老板经营多年,练就了一把好手速。
没等多久就吃上了,阮稚的馄饨冒着热气,舀起来吹着。
身后路人闲聊,吸引她的主意。
“听说锦绣阁要拆了。”
“可不是?还记得当年那戚家可叫一个辉煌……”
当啷——调羹掉落,碗中的汤汁溅起。原本还不知道怎么开口,理由这不就来了。
“怎么了?”王衍之问道。
“没”阮稚转头看着那谈话的两人,好奇的问“衍之兄,这锦绣阁是什么地方?”
王衍之看她心情颇佳,便存了逗弄之心,故意压低声线,营造出几分阴森。“那地方啊……晦气得很。”他留意着她的神色,慢条斯理地往下说,“六年前,戚家满门抄斩,血从门缝里淌出来,浸透了半条街的石板,雨下了三天都没冲干净。”
他如愿地看到,阮稚捂住嘴发出的小小惊呼声。
心满意足的倾身过去,“至于最近死的那个歌姬……”他气息拂过她的耳畔,“听说,生前就是锦绣阁的。”
——这个戚家的某个人会是主播的情郎吗?
——贪污?有阴谋,歌姬也和贪污案有关吗?
——不会是某个人来报复的吧
阮稚眸光微动,心中了然。面上确实另一幅模样。
她捏着勺子的指节微微泛白,睫毛快速颤动了几下,她强自镇定地挺直了背脊,声音却泄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子不语怪力乱神。都是……都是一些虚妄之谈。”
王衍之看她小脸微白,却偏要强撑的模样,心头那点恶作剧的得意瞬间被一丝悔意取代。“随口一说,你别往心里去。”心头那点戏谑早化作了说不清的怜惜,他鬼使神差地伸出手,轻轻揩去她溅到手腕上的一滴汤汁。
“谁往心里去了?”阮稚倏地抬起头,一双眸子被水汽洗过,亮得惊人,“我偏要去看看。”
王衍之着实愣了一下:“你不怕?”
“不过是个荒废的园子,有什么好看。”他声音不自觉地放低,“你若怕,我们便去桥上放灯,岂不更好?”
他这难得温和的语气,反而像是激起了阮稚骨子里的执拗。她倏地抽回手,挺直了原本因害怕而微缩的背脊。
“谁怕了?”她扬起下巴,灯火落入她清澈的眼底,像那两簇小小的火苗“我正是怕那虚无缥缈的想象,才非要亲眼去看看!衍之兄若是不敢,我自己去便是。”
这话带着明显的激将,却又被她说得理直气壮。
——哇,主播装的可真好。
——我都快信了,好一个倔强强壮镇定的小白话。
王衍之几乎气笑。他看着少女故作镇定,却连耳垂都泛起紧张粉色的模样,情绪,悄然在胸中涨满。他忽然俯身逼近,俊美的脸庞瞬间在阮稚眼前放大,温热的呼吸几乎拂过她的鼻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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