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反杀

“闭嘴!”尉迟逸君陡然拔高了声音,在场的人俱是一僵。

“爸爸”这两个字,瞬间夺走了他的镇定。

也烫穿了他眼底那层坚冰,痛苦和暴戾从眼底翻涌而出,像要焚毁一切。

史明轩被那眼神吓到,还没说完的话,又被憋回了肚里。

“你竟敢提我爸?”尉迟逸君踏前一步,周身散发的低气压让人窒息,“你爸史奇伟,他在里面得老老实实,待上至少十五年!”

感受到对方因为他的再次逼近,呼吸更加紊乱,毫无温度的笑意爬上他的嘴角。

“你呢?打架斗殴,致人伤残!也进去踩了半年缝纫机!怎么?是踩出感情了,还是缝纫机没踩够,想回去重温旧梦?!”

家丑如此被当众撕开,史明轩下意识地转头,看向丁家菀。

她眼里的厌恶,不齿,正明晃晃挂在那张漂亮的脸颊上,被他突如其来的眼神盯着,也丝毫没有要收回去的意思。

就在这一刻,史明轩忘记了今天的目的,自己是要来当——墙!

一堵不甘的墙!

愤怒将残存的理智烧成灰烬,布满血丝的眼睛扫过桌面——最终将目光落在那把切牛排的餐刀上,死死地盯着。

然后那把餐刀就在下一秒,被他一把抄起,不管不顾,朝着尉迟逸君当胸|捅去!

“你去死吧!你爸就是你害死的!你怎么不去死!”

刀光破空!

惊呼四起!

尉迟逸君眼神锐利,不退反进!

身形微侧,右手快如闪电,精准无比扣住对方持刀的手腕,拇指如铁钉般狠狠楔入其虎口!

“呃啊——!”

凄厉的一声惨嚎,猛然响起。

腕骨传来剧痛,钻心刺骨。

五指倏地脱力!

餐刀寒光闪闪,应声脱手,向下坠落!

电光石火间!

尉迟逸君左手探出,稳稳接住下坠的刀柄!

没有丝毫停顿,手腕利落一翻,刀锋紧贴着史明轩胸前——那件价值不菲的丝光衬衣。

自上而下,斜斜一划!

“嗤啦——!”

布料发出的撕裂声响,清脆刺耳,压过所有惊呼。

长长的一道口子,从他的左肩锁骨,转瞬蔓延至右腹肋下。

如同被精准的手术刀,果断利落地划开皮囊。

衬衫豁然洞开。

露出底下苍白的皮肤,它剧烈起伏着,像要随时出逃。

刀锋划过,竟未伤及对方一丝油皮。

那是在绝对控制下的警告!

比见血还更令人毛骨悚然。

史明轩僵立在当场。

他难以置信地低下头,看着那白花花的一片,目光呆滞。

凉飕飕的空气,毫无阻隔地贴上皮肉,爆起层层的细密颗粒。

冰冷触感在继续扩散,钻入四肢百骸。

双腿开始不受控制,如筛糠般抖动,几乎无法支撑起身体。

“咚——咚——咚——”

另外一种声音,忽然在他的耳朵里出现。

仔细辨别过后,才发现——是那颗“裸|露”在外的心脏。

它在那个空落落的腔子里,疯狂地蹦跶着。

尉迟逸君面无表情。

“哐当——”一声。

随手将那柄餐刀丢在桌面上,金属与瓷器碰撞,发出令人心惊的脆响。

他俯下身,凑近那个完全石化的男人:“听着。拿着你的垃圾。”

视线扫过桌上那只手机,那屏幕仍然放着不堪的画面。

瞥向一旁也在发抖,面无人色的丁家菀,“带着你的人。”

“立刻消失。”

这些话清晰明了,足以让周围竖着的每一个耳朵,都听得真切。

“再让我看见你一次,”他恢复了往常的平静,盯着面如死灰的史明轩,“我不介意让你拓展一下,对‘正当防卫’的认知边界。”

“你持刀行凶,我夺刀反击——天经地义。”并没有放额外的狠话。

史明轩的喉结上下滚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双腿一软,扶着桌角瘫坐在地。

丁家菀魂飞魄散地冲上来,用尽全身力气,连拖带拽搀扶起他。

在周边其他客人的注视下,两人踉踉跄跄,如丧家之犬般仓皇逃离。

那只罪恶的手机,被孤零零地遗落在桌面上。

尉迟逸君就站在原地——

恰如一柄开了刃,沾着雪光的玄铁唐横刀。

所有旁观者俱是心中一震!

他们从未见过一个人,能将如此惊心动魄的英俊,与“悍匪”的狠厉融为一体。

伸手拿过桌上那只手机。

在屏幕上飞快地点着,复杂的数据流和加密锁界面一闪而过。

直至它完全暗灭。

远程锁定与底层格式化程序,已经启动。

尉迟逸君做完了这一切,店内甜腻的香气,邻桌压抑的窃窃私语,才重新涌入他的五感。

阳光透过玻璃窗,照在桌面上。

那盘没动过的清蒸鱼上,鱼眼依旧空洞地瞪着。

他领口萦绕着的那点清冽橙香,被一股令人作呕的浓烈气味覆盖。

是霉味、腥味,混杂着劣质烟草的味道。

那是在三年前,那个昏暗破败的矮房里,潮湿的水泥地,还有那些施暴者身上散发出的味道。

眼前的一切开始失焦、晃动、融化。

胃里突然一阵翻江倒海,那根紧绷的神经,终于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濒临断裂。

他猛地闭了一下眼,再睁开时,视野边缘仍在发黑。

桌上那只玻璃水杯,让透过它的光线扭曲晃动,不偏不倚地打向手机。

那污秽的画面,像是还停留在黑下去的屏幕上。

那肮脏被一下子放大。

左手腕上那只银镯,贴着疯狂跳动的脉搏。

想要以真实触感提醒他——这是幻觉!

他被短暂地拉回现实。

不能在这里失态。

他脸上伪装的最后一点温度,连同全部血色,顷刻间褪得干干净净。

血液疯狂地冲撞着耳膜。

在轰鸣声中,他想要把那些不适强行压下。

手指死死抵住桌沿,用力到几乎嵌入那木纹里。

脸上的肌肉绷紧到极致,但是却没有任何表情。

所有的惊涛骇浪,所有的屈辱与暴怒,都被强行压缩,囚禁在那双深不见底的眼里。

肾上腺素的余韵过后,胃部的抽痛,再次清晰地浮现出来。

他想深吸一口气,却被喉头翻涌着的胃酸苦涩,夹杂着的橙子清香噎住了。

这本该令人愉悦的香气,此刻却捅破了现实的薄膜。

——恍惚之间,它被勾兑上了另一种味道。

那是在下午课后,仿头模的实验室,里面全是石膏粉和消毒水味道。

浓重到让人喘不上气。

记忆被迫倒带。

他微微皱眉,移开看着手机的目光。

——————

唐菖蒲二楼。

半开放的雅间视野极佳,临窗可以将一楼的喧闹尽收眼底。

任锦川靠坐在宽大的雕花木椅中,与身着商务休闲装的朋友低声交谈。

同桌的另外两人也在各自聊着什么。

他十指修长,骨节分明,正在把玩一只银镯。

样式古朴,錾刻着凤凰纹路,那纹路已经被摩挲得异常光亮。

视线偶尔会路过楼下的喧闹。

镜片后的眼神平静淡漠。

唯有落在某道清冷的身影上时,会微微停顿,露出些许欣赏。

当在看到楼下爆发冲突的瞬间,便不再漫不经心。

朋友正说着的话题,被楼下传来的动静粗暴打断。

怒骂、惊呼和杯碟碰撞声突如其来。

他皱着眉探头望去:“下面这是闹起来了?动静不小,我去看看……”

“不必。”任锦川抬手止住他。

手臂线条在剪裁精良的西装下,显得沉稳有力。

他端起面前的骨瓷杯,微微上浮的热气,想要把那清亮的镜片沾染模糊。

从他的角度看去,还是只能看到冲突中心里,那个挺拔背影的一部分。

那利落的短发随风而动,颈肩肌肉线条在利落的动作中,迸发出强大的力量,以及……

倏地,对方挥臂反制!

只见楼下的青年,左腕冷光一闪。

一条银线,随着凌厉的动作飞快闪过!

他放下水杯,摩挲银镯的动作蓦地一顿。

眼神刹那间冷峻起来,将视线牢牢锁定那道银光,在确认着什么。

不是刀光。

是手镯。

那轮廓……

尉迟逸君!

矿道悠长黑暗,他被那双筋疲力尽的手推出去……

瞳孔急剧收缩,但被镜片反光,完美地遮掩住。

握着银镯的手,无意识用力收拢。

那只温润的凤凰,在那一刻变得灼烫,掀起了一段被尘封的记忆。

他心口蓦地一悸!

……

——————

一楼临窗的位置。

温暖的阳光隔着窗玻璃,安抚着那双好看,但是依旧颤抖的手。

尉迟逸君还在紧紧抓着桌子边缘。

不知过了多久。

他慢慢坐下,动作迟缓,像一台生锈的机器,被强行操控着。

对,就这样,慢慢来。一个声音在脑海深处响起,舒缓,机械。

对!真乖!

宝贝,撑住……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那股横冲直撞的躁动还在兴奋着,他试图将它重新压回胸腔里。

深呼吸。

对,很好。

再来一次。

就这样静静地坐着。

你是最棒的。真棒!

你是爸爸妈妈最好的宝贝……

身边的窗口像一幅巨大的画框,框出的是口腔医学院里面,那栋忙碌的灰色大楼。

穿着白大褂的身影,在那边如同工蚁般匆忙穿梭。

空气中弥漫着糖醋排骨的酸甜、清蒸鱼的鲜香,以及……难以言喻的紧绷感。

那个放在桌面上的下颌骨模型,被他拿在手里。

摩挲着髁状突光滑的突起,感受着手下的冰凉。

那点滴凉意根本没用。心头火燎般的烦躁,一点都压不下去。

三百八十二万七千……这个数字像一把凿子,日夜不停地凿着他的神经。

五百万,离开诊所还差一百多万。

那个网络安全合约月底就到期,卡里的数字像个疲惫的蜗牛,爬得让人着急。

每一分钟的流逝,都像是在他未来的诊室里,偷走了一盏无影灯,或是一把崭新的牙科椅。

那是他全部心血的院长梦。

他耽误不起。

我为什么要在这里浪费时间?

一个尖锐的声音在内心质问。

废话!

另一个更冷静的声音,嗤笑着回答:不在这里虚与委蛇,你怎么会知道,那个法盲手里还有那种备份?

他的视线下垂,愣怔了一下。

怎么还抱着这个?

有些茫然地看着自己怀里,那里有个凉凉的下颌骨模型。

哦……刚才顺手就拿在手里了。

他迅速将那个石膏模型放回桌面,发出“叩”的一声轻响。

刚才的恶心感又泛上喉咙。

怎么还有点恶心?

不知道。

我当初为什么会答应丁家菀来赴约?他试图给自己一个理由。

窗外的天气,似乎很好。

记忆再次被拉回不久前,今天下午的课后。

领口残留的那点微弱橙香,被走廊里浓重的消毒水气味覆盖。

上一章
下一章
目录
换源
设置
夜间
日间
报错
章节目录
换源阅读
章节报错

点击弹出菜单

提示
速度-
速度+
音量-
音量+
男声
女声
逍遥
软萌
开始播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