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义?”蓝亘笑了,像是听到了什么极为有趣的笑话,“有道义之人就不会犯下杀业,你不过是为了自己开脱罢了。”
夏虫不可语冰。(注)
温妕不愿再与之争辩,手下加重了力道,令金雀的腰身又下了几分。
金雀咬牙切齿道:“别他娘的聊天了,帮忙。”
话音刚落,三枚乌黑的飞镖直冲温妕面门!
少女抬腿踢向金雀的侧腰,借力将自己的身躯向侧边甩出,躲过飞镖突袭。
手臂在地上一撑,后空翻转,轻巧落地。
金雀吃痛吐出一口血,向侧边踉跄几步勉强稳住了身体,擦去嘴角温热的液体,苦笑道:
“听说黎明强得像个怪物,今日算是见识到了。”
在对峙之中躲避暗器,还能分神踢出一脚,对身体的掌控度可谓是巅峰造极。
温妕淡漠抬眼,身形稍稍一晃,化作一道黑光直冲蓝亘而去。
“强不强都得折在这。”
蓝亘指尖一捻,不知从何处变出数枚飞镖暗器,手腕翻转飞向温妕的要害。
银辉闪过,少女将飞镖一并打落,却紧接着猛然睁大双眼。
一枚银针借着飞镖的轨迹的遮挡,竟然躲过了感知的察觉,此刻已经直临她的眼前。
温妕甚至能够看清尖锐之上沾染的水渍,是毒液!
与此同时,一道黑影已然闪身到温妕身后,躬身以手中鸳鸯钺划向少女腰间。
温妕在千钧一发之际偏开头,那枚银针险险擦过她的眼角,落下一道浅浅的伤痕,瞬间渗出晶莹的血液。
鸳鸯钺已经触及侧腰,温妕咬牙反握长剑,极限抵住了鸳鸯钺的鱼尾,顺着金雀的力道滑出两步,在地上烙下一道深辙。
必杀之计竟只落下了轻伤!
金雀震撼不已,脑海中警铃大作,本能地向后一仰,恰巧躲过了斩向他脖颈的刀光。
意识到活下来的那一刻,先想到的是反击。
温妕片刻都没有犹豫,是无数生死关头中练就的下意识反应。
毫无疑问,温妕是习惯死战的人。
“嘁。”温妕啧舌,看上去极为不满,“别躲啊。”
不躲就死了啊大姐!
金雀很想说这句话,但是还没开口就又直面了少女冰冷的利刃,只能先行挡下。
该死的,明明被围攻的是温妕,但为什么感受到压迫感的却是他?
蓝亘并不擅长正面战斗,他擅长的是暗杀,因而负责的也是与上面对接的任务,隐于幕后。
最为擅长正面战斗的是红锁,但是她被愤怒冲昏了头脑,孤身独闯敌营,此刻生死未明。
因而蓝亘从一开始就下了死手,在银针上涂抹了几乎一触即死的毒药,本以为刺伤了温妕就已经分出胜负。
谁料到这女人能够顶着绝命毒药压制金雀?
蓝亘跑得匆忙,带的暗器并不多。
见金雀在交锋中渐渐要落败,他无法,只能掏出最后的五枚飞镖甩向温妕。
温妕却仿佛早有准备一般,泛着冷光的眼眸微偏,游刃有余地与金雀拉开距离。
疾速射去的飞镖消失得无影无踪。
蓝亘心下一沉,直到自己在这边几乎已经没什么作用,就要找机会走的时候——
“老头,架没打完,你要去哪?”
伴随着含笑的声音,温妕摇了摇两指间夹的五枚飞镖,轻笑挑眉,手腕一转,将其尽数还给了他!
蓝亘目光骤缩,运功向侧面闪过,五枚飞镖直插入他背后的树木,但他却毛骨悚然。
一枚银针藏匿于飞镖的轨道,已然在蓝亘眼前。
熟悉无比的招数,蓝亘用过许多遍,但这是第一次有人能在看一遍之后就完美复刻出来,还将其应用于他身上。
也是最后一次。
银针刺入老者的眼球,转瞬迸出血液,染红了月光照耀的地面。
金雀被这幕怔住了一瞬,下一刻银白的刀光就已经直逼他的面门。
“下辈子别与我为敌。”
随即,无头尸体摔落在地。
温妕转身看向捂着眼睛沉默盯着她的蓝亘,鲜红的血液从他的指缝中流出。
“你想要什么?”蓝亘看着缓步向他走来的温妕,知晓她是有所求,才没有立刻杀了他。
少女果然半蹲下身,从怀中拿出一瓶装着金色液体的琉璃瓶:“银针浸了毒,但是‘血棘’可治百病、解百毒。你要是现在喝了,摘除眼球还能保一命。”
“我只要知道‘那位大人’是谁。”
如他所说,蓝亘和“那位大人”不过是利益关系,此刻正是出卖他的最好时机。
蓝亘张了张嘴,刚发出一个音节:“各——”
“嗖”地一声,箭矢划破夜空,霎时贯穿了他的喉咙。
温妕瞬时旋身,将视线蓦地投向飞箭来处,却只来得及捕捉到一抹漆黑的衣角。
这个距离,如果他想逃,是不可能追上的。
温妕将视线看向已经了无生息的蓝亘,轻叹了一口气,决定先从他的身上翻找解药。
虽血棘可解百毒,但是透支生命,毁坏理智。
带毒之人为防止毒药反噬都会携带解药在身上,还是找到解药的好。
忽而,温妕想到了什么,将插在老者脖子上的箭矢拔了出来,对着月光仔细看了一眼。
漆黑箭簇在冷光下泛着淡淡的蓝色,尾羽边缘处隐隐透出银色的光泽。
看似平平无奇,但身为骠骑大将军之女,温妕清晰地知道——
这是军营中的箭。
·
颜景轻轻吹散了热茶上的烟雾,轻抿了一口,优雅的姿势一派岁月静好。
倏忽听得两个物体的落地声,他略微侧目看向温妕。
少女的身影匿于暗处,看不清面容,将一老一少的头颅扔给他之后,落下一句:“三日后的巳时,我来取报酬。”
随即便消失了气息。
三日?
颜景知晓黎明的规矩一般都是翌日,看来这次任务有意外。
“大人。”黄奔欠身行礼,“信徒已经尽数抓捕,包括卜兴德在内的主谋也已伏诛。”
“初阳”多日的言传身教,已经将大半的信徒拉回正轨。
余下的忠实信徒亲眼见证了高台机关的开启,与教主的丑态和死亡,也知晓自己的信仰不过是跳梁小丑。
他已尽人事。
颜景垂眸扫了一眼地上的尸体,血泊与她常喜欢的衣色融为一体。
“信徒先行关押,待日后问话之后分批放出。”颜景将茶水放置在一边的托盘上,轻声道:
“收队。”
无数双暗中窥探的眼睛闭合,将夜晚还给了寂静与祥和。
温妕为了不引起注意,故意绕了个大远路回到了宅邸,悄无声息进屋的瞬间急忙叫来了春桃,让她帮自己把眼角的伤痕遮挡。
“小姐,眼睛无法完全易容,您这伤刁钻,遮上之后记得别让别人近距离看这只眼。”春桃一边担忧地嘱咐着,一边心疼血痕周围的青紫。
“知道了知道了。”温妕被触碰到伤口还有些疼痛,此刻有些龇牙咧嘴。
颜景刚忙了一晚上,哪有时间大半夜还来看她?之后她再找些借口搪塞过去,等伤好了不就……
“咚咚咚。”
三声扣门声,打碎了温妕的美梦。
天尊啊,他为什么每次都能如此凑巧、如此不恰当地夜袭她的房间?
她请问了呢?
心中腹诽,温妕还是认命地挂上笑容,去为颜景开了门。
弯月高悬,温润公子弯眸笑看着温妕,细语道:“打扰柳小姐休息了吗?”
当然打扰了,你猜猜现在几点了呢?虽然她刚从外面回来,但是寻常小姐早就已经在这个时辰酣眠了。
“大人愿意来看小女子,无论何时都不算打扰。”温妕轻轻摇头,杏眸流光,宛若承载无数少女的情思,“我最怕的是大人将我忘了。”
“这些时日公务繁忙,没有来得及陪你说说话。”颜景温柔笑着,鸦睫微颤。
黎明将收报酬的日期拖延了,是因为受伤了吗?那柳青如若也受伤了……
“小姐不要怪罪才好。”
说着,颜景向温妕伸出手,略微上前一步,二人的距离陡然拉近。
不好,这距离要被看出破绽。
少女拉过男人的手,将其放在自己的脸颊上,轻轻蹭了蹭,眼含秋波:“我怎么会怪罪大人呢?”
用男人的手来挡住自己眼角的伤痕,世间从哪能找出像她这样聪慧的女子?
颜景的心脏蓦然因少女脸颊的滑嫩而胀痛,眸中的乌黑流动翻涌,宛若实质一般缠绕上少女难掩骄傲的眉眼。
想要更多……
温妕见颜景不说话,有些疑惑地眨眨眼:“大人?今夜来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颜景找回了自己的理智,轻咳一声抽回了手,恢复了往日矜贵而温和的模样,浅浅笑道:“小姐之前不是想要结交京城中的人吗?”
“明日,太子殿下举办了一场寻梅煮茶宴,小姐有兴趣陪我去吗?”
去啊,当然要去!但是……
“太子?”温妕惊呼出声,虚捂住了自己的口唇,有些不敢置信地睁大眼睛,“我这样的身份,也可以见到太子殿下吗?”
士农工商,富商之女也是底层,如何能够面见太子?
“无事。”颜景莞尔一笑,“太子殿下恩准,允许每位臣子携一女伴同往。”
“不知我,是否有这个荣幸?”
注:夏虫不可语冰——出自《庄子集释》卷六下《庄子·外篇·秋水》
朱雀神教篇结束啦!下一章开始进入京城篇~这一篇会偏感情流一些~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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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箭矢(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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