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蒙磨砂般的浴室镜子,极力反射着三井的动作:他飞快将扣子解开一半,衬衫半遮半敞至腰际,水雾湿润,布料贴敷腰背肌肉湿色泛红,彰显饱弹矫健,活色生香。这,简直就像在猫面前摆上一碗香喷喷木鱼花饭----我手也痒痒,心也活动,觉得即使在这连环杀手出没的夜里,关起门来和他滚倒一体也不是什么艰难的事。我是什么人啊,就算有不长眼的动静……我足够反应过来,保护三井。
那好吧。
飞快说服了自己,我也解起了衬衫扣子,三井见状眼睛更亮,舔了舔唇。“我们一起站着洗澡,把花洒开更大。这样隔壁房间也听不到动静了。”
哈。想得真美----我们俩合上浴室的推拉门,在哗哗声中面对面站着,水流顺着彼此的身体线条不住滚落,明明都彻底探索过,脱光见了却像要蓄势待待发掘新的宝藏——这种浓厚兴趣是因为爱吧!
三井喉结翕动。我配合地微张唇,正要肆意——远比常人敏锐的听力忽然捕捉到水帘之外,传来细微的动静:是旅店的旧式窗户被从外面推开了!
我不动声色浅亲了他一下。
三井不满这敷衍,皱眉,拉起我的手往他身上引导。
我一心二用听动静。
可恶!还真进来了?我们的衣服都在外面,还有我的两把枪,转轮小口径我一直看不上,却也不想让其他人拿着它!
我眯起眼,从三井肩头判断出这间浴室最好的埋伏位置及安全区域,立马把他抵在了一面墙上。
“总算有点热情了!”他兴致勃勃沙哑道,“不过这个位置是不是不合适?你怎么在外侧?不如先转过背吧?”
“嘘。”我埋在他耳鬓低语,“有人进来了,我的佩枪在外面,别动,不会有事。”
手立即被捏紧。三井对视着我,自信非凡,“一定不会出事。你放心。”而且他还试图转身挡在外侧——可能以为,他还有机会给我挡子弹。
我笑了笑,按扯他。“我可是专业的。”说完手指轻点上了他的唇示意禁声。
三井没有丝毫紧张,张嘴轻含——卷舌捣鼓逗引,一只手顺着我的肩膀往下——
我喜欢这种感觉。但这样乐在其中他可什么时候能醒啊?如果外面的杀手举着武器踏入浴室,三井是不是也要先追求舒适刺激?这都明摆着不是他设计的虚拟现实了,怎么他就不出去管管呢?这么沉迷虚拟泽北,也该想一想现实的我吧?
我一边腹诽,一边依旧以他喜欢的方式回应,一边还要判断外面的形势:
闯入者是一个壮年男子,他翻进町屋的动作一气呵成有熟练感显然不是新手小偷。他态度毫无顾忌,踩在榻榻米上无所谓留下鞋印,直接走向床头,我的九连发转轮就搁在那。
我听到另一个搁物的声音——哦,来人把自己手持的某件金属武器先放下。
他看到我的配枪,并掂量着我的身份----不是瞎子就该看见扔在外面上衣口袋里的警官证。
这个人停留止步。在权衡是否对浴室里的人发动袭击——我不敢太大意,身体牢牢掩护着三井,估算出了二十种这人持枪逼近的路径动作以及我该怎样先发制人:我自信能在他扣动扳机前,闪电突袭一举拧断他脑袋。
目不转睛望着我的三井,更兴奋。“帮我,小泽。”
这就像一句咒语,我又自然而然那么上手……或许是感官刻意放大的原因,手里滚烫,心跳声砰砰有力一下一下仿佛也热情牵动着我,他酥热的呼吸更是渲染出了我脑子里一些乱七八糟有的没的细节经历……我咽下一口唾沫,扭头不看三井亮如星辰盯着我的眼睛,打算把瞎想的混乱转化一下全部发泄在闯进来的凶徒身上——撞见这一幕还是灭口吧。
我等着动手,三井依旧享受,含混发出的声音倒是被水声掩盖,然而,好一会后那个脚步声折返回窗沿边上,来人翻出去了!
我皱眉,想追,但三井还没完事——这种事情不发泄不好,我肯定把他放在第一位。
孜孜不倦又过了一气总算搞定了三井,他舒爽呼吸,“小泽,我来让你舒服?”
再耽误犯人就不知道跑哪里去啦!
我干脆扯过浴巾往腰间一裹,拔腿冲出浴室—-三井不愧是曾经卓越的篮球运动员,神经反射灵敏,他试图紧张地拉住我。
町屋内早就空无一人,放置着基础款配枪的地方空空荡荡,我正想追出去,三井在身后叫道,“别!小泽!”
“这家伙拿走了我的警用配枪。我得拿回来。”不过,留下三井一人在我视野之外?在这个连环杀手数据包侵入的地方?万一他非要等我,死心眼遇到危险也不肯脱离怎么办?
“我和你一起去追。”三井坚决道。“不用惊动你的同僚,就我们俩吧!”
哪个世界也绝不可能只有一把警用小破转轮的我从矮柜后面摸出了另一把眼镜王蛇。上膛,对穿好衣服的三井解释道:“你知道的,我习惯在裤腿管里再藏一支,这是做卧底成功的经验,刚刚洗澡前我特意收起来的。”
“嗯,我记得我们在三井大厦重逢的那一幕。你诈伤,拔出射击一气呵成,潇洒帅气,就是又让我的心在地狱里翻滚了一轮。”
我无言以对,只好看向窗外——雪地上留下了清晰的脚印。根据此判断,来者身高一米八左右,走向屋后不大的树林里,而我没看见手电筒的光。
穿过去,就是乡间公路。我想了想,直接对三井说了推论:这个人不会潜伏在冬天的树林中,他有一辆车,就藏在树林后,方便逃走。这人应该已经上了公路。
“如果我没猜错。他今晚原本计划闯进町屋袭击住宿人员,手持武器大概是一根撬棍之类。这人身强体壮对自己能制服受害者信心十足,只不过他先看到枪,再发现我的证件而改变了主意,他选择暂时避开对警员下手。因为在他的判断中,杀死日本警员的刺激虽然巨大,但风险麻烦也相应翻倍,万一浴室里的我还有一把武器呢?”
“他不敢冒险。但偷走了警方武器,预示会更大胆地对其他目标受害者出手。看我把这个人,抓捕归案吧!”
三井带着世界创始者的胸有成竹和满满探索兴趣,他按住我肩膀,“我很荣幸见证过程。”
深夜三点钟,我们在没有惊动其他同僚的情况下悄悄发动了开来的那辆马自达,迅速上了那条乡村公路,袭击者的车也只可能沿着它走----这个时间点只管放心大胆地极速追赶,我的技术当然放心。
三井系着安全带坐在副驾驶位置上,一手托腮望着黑黝黝的路旁,忽然浅浅一笑,说,“小泽你从前最讨厌超速的飙车党,说这是混混低智商的标配。”
“现在也一样啊。三井。我这是为了工作,不然怎么逮到犯人?可别把我和飞车族混为一谈。”
“我了解。不过……我认为,你那样贬损他们的真正理由,小泽,是因为我。我和那时候还在街头当混混的铁男交情深厚,他是飙车族,你不喜欢他,潜意识里贬损,想独占我,就这么简单。你真正的心意早就萌发,只是自己一直视而不见,傻瓜般抗拒逃离啊。”他阐述道,有理有据,自信非常,“你在很多方面都是天才,唯独感情例外。这方面,你就比不上我了,小泽。我是正视自己心意,永不放弃能努力让自己渴望成真的人。”
“……好吧,你怎么开心怎么想。”
“终究你现在是我的伴侣了。”他强调道,“是我的人。”
我笑笑,并不否认。三井也时而望着我,时而看向窗外,车子里的气氛还是很融洽的。
在小路上追赶了一段路程后,我率先看到了车尾灯的光,远远的,有一辆小车停在了路旁。距离越近,我越能看清楚----居然是一辆黑色甲壳虫汽车,车还旁站着个男人。
三井摸了摸下巴,“我们追的会是这个人吗?”
“八-九不离十是这伙人。三井,他们车里面还坐了一个。反正有我在这里,来十个都无所谓。”我说完又有点后悔,这么自信的态度让三井安全感十足,他更不会抽身离开。
果然——
“好,我说过我的安全需要你时时刻刻贴身保护啊小泽。”
我们的马自达降低了速度,靠近,靠近。距离还有五十米,昏黄车灯旁站着的男人兴冲冲朝我们挥手,“嘿,停一停!”
这是个看着相貌堂堂的青年男子。二十多岁西装革履,看到停车下来,居然还热情地朝我们鞠躬,“十分抱歉,麻烦你们了。”
他隔着车窗首先自我介绍,“我叫太田浩男,职业是助理律师,去年刚从东**律系毕业,今天陪同长野县的池上议员先生去办事,座驾却抛锚在了路上。迫不得已想向过路的人寻求帮助。”
有意思。
甲壳虫车内,里面的男人高大强壮,坐在后排——这时候也板着脸下了车。他看了一眼我,表情寻常,一言不发,当然也没有什么鞠躬的举止。
然而所谓议员的这套西服,材质普通,手工远远没有达到量身订做的水准,而助理律师的那套则是至少要二十万日元的优质货,但有一点点不合身,此外,他还戴着一块名贵手表,什么情况才会这样?
哼哼,在确保三井安全的前提下,和他们玩耍一下也蛮不错。
我露出微笑,“太巧了,我会修车!帮你们看看吧?”
“不胜感谢,我这就把前盖打开。”“太田”殷切说。
“好,稍等。”我在车里借解开安全带的功夫对三井低声说,“你别动,我锁门。”
他眉头皱成川字——但在三井出声抗议之前,我飞快下车,按下钥匙上的锁,很好,他被锁在里面,车门拉不开了。谁想过来打破玻璃对车里的三井造成威胁,最少需要五秒钟,这已经足够我做出反应。
三井气得猛拉门,无果。
我一边感慨果然还是舍不得把他置于险境来刺激他回归,一边走向甲壳虫----极好的眼力让我看见,“池上议员”的裤腿上,粘着一小颗绿色的苍耳----与町屋后树林中的灌木植物契合。他盯一眼坐在车内的三井,视线又转回走近的我身上,微微握拳,脊背挺直,肢体语言表现出蓄谋攻击倾向。
更明显的是他的手指指甲缝隙里,还有油彩颜色残留,红白蓝三色。
几秒钟之内我对这两人身份有了推定。若无其事地走到甲壳虫打开的前盖边,“太田浩男”笑着站在驾驶位旁和我攀谈,“是不是气缸压力太低了?”
我作势弯腰查看,眼睛却没放过他的小动作:这个人啊,在驾驶位下面摸出了一把锤子。他腰后鼓囊囊的部分,是螺丝刀吧。
哈。
刻意钓鱼执法,简直要半个身子埋进车前盖里的我,在下一秒敏锐听到三井那边的动静,他大叫当心----
嘿!
我头都不用抬,右手捏住了对方手臂,用力----听到了骨裂的声音。
他惨叫。
锤子重重砸在发动机上。我顺势把这人往车顶一带,在他撞上的瞬间,我右手抓住了他下巴,左手按住头部,一边手上提,一边下压,这招叫拧锁颈椎,可怜的家伙一下就没了动静。
反应过来要支援的“议员”,忽地想从腰间拔枪,哈,我捡起就落在手边的锤子,朝那方向一砸,精准击中肩胛骨,他疼得“嗷”地大叫一声,往后一瘫----要倒地吗?
我转体,飞扑过去,一记凶狠的横击肘,正拍到右侧太阳穴,他立扑,昏迷。
前后也就五秒不到吧,两个连环杀手失去所有战斗力。我满意地从地上捡起我那把配枪,收好。那头三井才来得及从座位上弹起,重重拍窗。
我冲虎着脸的他笑了笑,遥控开了密码锁。
三井刷地从车子里奔出,跑到若无其事的我身边,咬牙怒冲冲说,“我不许你再一个人涉险!”
“我真没有危险。你也看见了,他们就像纸糊的人,一撕就烂,太简单和我不在一个次元呀。”
三井忽然一把抓住我手腕,挤过来一拉,要把我迫得背靠车身。这是又要干什么?他又开始脱衣服?!嘿!适合吗?
“你怎么不制住我?”他一把扯落扣子,抵着我,“我现在就要完成刚刚没做完的事!”
“你不是吧?有人啊!”
“那又怎样?反正他们在你眼里不算人,和纸糊的装饰一样。为什么我要在意?你也不在意不是吗?”
我……
“我一直试图了解你高高在上的优越感到底到了什么地步,现在我终于明白了。这几乎是不同维度的凌驾,你看人,就像铁男在我们高中时说的那样,毫无感情。那么对我呢?”
他另一只手摁着惊讶的我的肩膀,一字一句愤慨说,“你能感应到我活生生有血有肉吗?我,刚刚我的心境,你能了解吗?”
又发作了,他的不安全创伤后遗症!我反握住他的手,顺势一抱,紧紧搂着他诚实说,“三井。
我不放心你陷入险境,如果你受伤流血我绝对也会陷入痛苦。”
他扯出个讥讽惨笑,“是吗?”
这两字反问比滔滔不绝指责更令我心虚内疚,“是真的,以前我在感情上是个漫不经心的傻瓜,犯错伤害了你,对不起。”
“我不要你因为愧疚和我在一起!”
“是我需要你,三井!如果没有你,我可能根本感觉不到别人的喜乐痛苦,无动于衷不会有同理心——也许世界会变成我的狩猎场。我庆幸自己没变成那样。我现在才是离不开你的人!”
我轻轻拍着他的背安抚,三井渐渐平静,没再继续扯我衣服了,我们贴面抵额,呼吸都扫在对方鼻端,我判断出,他终于发泄完了。
我腾出手整理衣服,要站直,三井倔强地再次强调,“记住你不能再像刚才那样甩开我。自己去涉险。”
我无奈,“三井啊,你又不会打架,在安全的地方守着最好。”
“给我枪。我可以和你配合。”
我摇摇头,“如果都到了需要你用枪的地步,警方又算什么?我也太废物了!放心,现在我是你的伴侣,一定和你在一起。”
“24小时吗?”
“周末,假期,我下班后的所有时间。”我发誓,“全都守着你。我们会是最棒的伴侣。”
三井终于缓缓松开我,瞧着我的眼睛,带着一点惆怅说,“你从前从没承诺过我未来。”继而又短促笑了下,“我现在,就要等着你实现刚刚答应的未来。”
三井是个极聪明的人,几乎猜中了我的真正来头,我很佩服他——可他刚刚说的话,太沉溺于虚拟的我了吧?要继续在这里和我见证未来怎么得了?我心想得让他想回到现实的我身边才行。
天色渐渐露出鱼肚白,两个倒霉的凶徒被我反铐住踩在地上,通讯频道里呼叫的警方支援终于赶到,将他们带走——经数据库对比,这两人果然都犯下过累累重案。
年轻英俊的那个确实毕业于东**律系,去年即参加地方议员竞选,看上去前途大好不是?但有的人生来就是坏的——偷别人的衣服手表只是其阴暗性格中的冰山一角,他睚眦必报,心狠手辣。编纂他整个人生经历的数据,正来源于有名的连环杀手泰德邦迪。历史上一入狱既有数百名疯狂女粉丝给他写情书,因犯下至少三十六桩谋杀案最后坐电椅的人。
另外那个,可不是什么议员。他表面上是游乐场扮演小丑的工作人员,实际原型数据即嗜好残杀同性男子的连环凶手。深夜潜入町屋想动手的也是他。发现我是警员后拿走我的配枪逃之夭夭,因此还被接应的太田浩男嘲笑——两人守在公路上打算再杀几个人过瘾。
“请注意他们很不正常。连环杀手一般独来独往,这两人怎么会结成同盟?他们不是男女夫妻搭档,两人都是主导型凶手,必然想争夺主导位置,居然凑在一起太奇怪了。”我把道理阐述给同僚听,自己返回甲壳虫旁,戴上手套一顿搜索翻找,在遮阳板后面发现了一张不同寻常的卡片。
上面有三个黑色英文,BTK。
我捏着它,查看卡片质地:哑光PVC树脂,边缘切割整齐,是机器制,右下角,居然有编号。这是个俱乐部的会员卡!
什么俱乐部?
BTK。捆绑,折磨,杀死的缩写。连环杀手俱乐部。但如果把维度提高一下,其实也就是,这批连环杀手源代码数据的插件。
唉,这个世界不知道什么时候是尽头。我惹出来的东西,既然吓唬不到三井,又破坏原生环境,我要不要担当杀毒软件,把他们清扫掉算了?我去做这种大事当然不能带上三井----想起他刚刚带有警告意味不许我撇下他单独行动,不准涉险的话,我耸耸肩,盘算怎么瞒着三井干这一票。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