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延最终被判入狱三年，他没有提出上诉。

整个宣判过程中，他始终看着一个方向。

他用着被所有人认定是仇恨的炽烈目光，盯着原告位上的短发女子。

直到两旁的狱警给他双手戴上镣铐带他离开。

沈乔没有回应他的视线，因为没有必要。

他已经一无所有了。

顾氏在上个月被兆丰全面收购，他名下的资产尽数冻结。

没有父母，没有朋友，没有财产。

他有的只有数不清的债务。

什么筹码都没有的人是没资格成为她的对手的。

不过沈乔还是和郑慕兰打过招呼，在他出狱那天找人暗中监视他的日常，防止这只穷途末路的恶犬胡乱咬人。

好好享受吧，你接下来满目疮痍的人生。

沈乔站起身，那是她和顾延的最后一次会面。

法院大门外春.光明媚。

道路两旁摊放着大捆新鲜树苗，工人在绿化带里拿着铲子翻动湿润的泥土。风中吹来清冽的草叶气息……

阳光筛过翠绿树叶，照在身上一片光影斑驳。

沈乔心情很好地走在回家路上。

这实在是个美妙的一天，她已经想不起那张令自己厌恶的脸。

在之后三年又七个月的服刑生涯中，顾延拒绝了所有人的探视。

在他允许的探视名单上只有一个名字，那是一个绝对不会来探望他的人。

春日干燥的阳光透过铁窗照入室内，尘埃颗粒在光束中缓缓降落……

身旁一向沉默寡言的中年男子忽然喃喃：“啊，春天到了啊……”

他是一个16岁女高中生的父亲，女儿在学校长期遭受霸凌喝药自杀。

他得知真相后，愤怒地找到领头的家伙捅了一刀。这一刀结束了那个混混小子的生命，也把他送进了监狱。

他看上去唯唯诺诺是个再普通不过的中年人，会主动把午餐水果分给别人，谁也看不出来他会犯下杀人罪。

“春天……真好啊……”他女儿的名字里也有个春字。

他对许多人都说过，那是个在春天出生，和花儿一样漂亮的小姑娘。

中年男人的眼睛润润的，不知道是想起了什么。

顾延只是沉默。

他无法回应他的话，在知道对方的故事后，他连跟他交谈的资格都没有了。

他忽然醒悟自己犯下的是怎样不可挽回的错。

刺目的春日阳光如一道利刃在他心头劈下。

脖子外侧模糊不清的伤痕刺痛着。

在他人生最后十年时光中，他一直为此赎罪。他清楚地知道不是因为忏悔，他内底依旧是个毫无怜悯的烂人。

他不过想成为她正眼看待的人。

他期望着……

有一天她能从那高高的平台上，施舍下怜悯的一眼。

……

四月连着几天都是好天气。

沈乔一早起来晒了被子，缠着奶奶要吃她做的烙饼。

她趴在厨房边上，看老人掺水和面，将切好的面团擀成长长的薄饼，洒上芝麻和白糖，贴在刷了油的锅面上……

满室都是脆香甜酥的气息。

她小时候也是这样常常趴在灶台上看大人们做饭，时间很慢很慢，安心和幸福一点一点填满心间。

真好啊，这样的感觉。

奶奶烙饼做得太多，沈乔跑上跑下端着热乎乎的烙饼分给上下层的邻居。

回来的时候，奶奶正躺在阳台的藤椅上晒太阳，眼睛眯成了窄窄的细缝，似乎正要睡着。

“奶奶？”她在老人膝盖边蹲下来。

奶奶粗糙的手一下一下摸着她的头发，慢悠悠地应了一声。

“其实，我不是小梦。”沈乔偏着头，贴近老人掌心的温度。

“那……你是谁呢？”

“我的名字叫沈乔，乔木的乔，意思是长得高高大大可以遮风避雨的树。”

“好……”

老人没有什么反应。

她看上去真的快要睡着了，阖着双眼，一只手在自己还未解下的围兜里缓慢地摸着什么，“那以后……叫你乔乔好不好？”

她摸出了一个熟栗子，塞到她的手心里。

催促着，“吃……快吃。”

一团黑雾从头顶吞噬过来。

沈乔愣愣地看着手心消失的栗子，木然立了许久。

第三个故事没有自信写完，故事就到这里结束了，感谢一路陪伴。大家新年快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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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没有永恒的欺凌（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