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遇行说到做到，喝完饮料之后果然拉着他去了自习室。在外面的单独的休息区，江遇行拿出了自己的成绩单，他说：“你看，我现在成绩下滑，主要是没有动力学习，你陪我吧。”
祁长夏转过头看他，又看了看成绩单，半晌小声说：“已经很好了......”
江遇行把成绩单拉出来摆在他面前，问：“那你语数英三科多少？”
“总分414。”
“小三门？”
“......279。”
江遇行沉默了，看来想跟祁长夏上一所大学很有难度，至少对自己这种不学无术的混子来说。这样艰难的家境都能学成这样，倘若一开始就在...哪怕是一个小康之家呢？
“......祁长夏，能不能不要打击我，我总分刚过本科线。”江遇行有点拖调子说话，听起来有点不满，又像是撒娇。
祁长夏的脸“轰”的又红一次，着急地吞吞吐吐：“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对不起——”
“你教我，反正也是出去打工，时间怎样不是花，我给你开更高的工资。”
“你......”
“周末来自习室，我找外面的老师不放心。”
“哦......好。”
循序渐进吧，江遇行想，原本以为他当时可能是因为打工赚钱的问题没考上或者考上了没钱去上，但是显然不是这样，有自己工作能力，能养活妈妈和自己，能学出将近700的总分，基本是年纪前三十的成绩，没有意外的话，人生就该一路坦途——他真的在很努力地活着，即使那个时候有很多东西磨损着他。
意外吗？
江遇行回家去取学习资料，顺便去银行取现金。
按照市价，一对一补课老师，即使是机构小助教老师都得是一百八一小时，别说像他这样烧的起钱的一般选择什么价位的老师。
按照一个周末两天，早晨下午都算上，一天跟我待在一起八个小时算，中间吃饭睡午觉的时间除开，一天应该是六个小时，然后一小时按照220算，两天两千多......怕他不接受。
按照150算，也有一千八。
按照400算，那就更多了，四千八。
做好了ABC三个预案，江遇行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周末带着他先吃饭，最好早中晚饭都吃，改善一下伙食，刚刚在自习室休息间的时候他都看见了，人瘦的跟一张纸一样，薄薄的，腰细的好像一手就能握住。
上辈子他们是怎么遇见的呢？
上辈子自己一心只想唱自己想唱的，表达自己想表达的，跟古板的老爹背道而驰，不继承家业。结果一开始并没有自己想的顺利，后来慢慢积累起来本钱，最后遇到契机才红起来。当时老爹的意思很直白，他要是不继承家业出去瞎玩的话就断绝父子关系。
当时他只想全身心投入创作，没承想没有资本的托举，实在相当的举步维艰。
还有一点就是，如果要搞早恋，绝对不能让老爹老妈知道，不然又是一场腥风血雨。
想到这江遇行叹了一口气——
我要是性别为女就好了，光明正大地搞明恋。
可惜不行，是个带ba的。
提前预订一份老爹的......甚至有可能是男女混合双打。
哈哈哈。
等再回自习室，祁长夏坐在座位上呆呆看着他留下的成绩单，手抬起来一半，又放下了。江遇行轻轻站住了脚步，呼吸放轻，等待着。
他看不太清祁长夏脸上的表情，只见他悄悄拿起成绩单的一角，又慢慢放下，摸了摸上面的字迹，脸又一点点红起来。
江遇行：“......”
好想抓包。
他之前也见过祁长夏脸红的，次数不多，有时是在日常生活中收到了礼物，或者愿望被满足，那种欣喜但小心翼翼的表情。江遇行很久之后才知道，原来一次次的羞腆，那泛红的脸颊，浅色的瞳孔里蕴含的情绪，藏着难过。
更甚是在最亲密无间的时候，不喜欢被看见脸的长夏总把脸埋在自己颈窝，一边难耐地哭一边说喜欢他。
脸上很烫，只能从这里判断他在脸红。
很不一样的。
现在的祁长夏是有活气儿的，还没有那么苍白，没有那么孤注一掷，没有那么坦然接受自己一生如此。曾经六百□□的优等生高中肄业，又在哪里辗转反侧了多少年，才在26岁的生命沙漏流尽之前找到自己......他不能想。
他走到祁长夏身边坐下，轻轻盖住自己的成绩单，慢慢往自己这边拉：“不给看了，你笑我怎么办？”
祁长夏又不知道怎么回他了，只好看着他连连摇头，眼神很急切，憋不出一句话。
江遇行笑了。
一时半刻的逗弄不着痕迹地冲掉自己内心郁沉的残留。
果然到最后祁长夏也不敢一次要这么多钱，于是两个人最后商定一个月两千，还郑重地打印了两份合同，一直签到明年六月，也就是高三暑假前，一月一结。
负担了老婆的生活费的江遇行志得意满，连算早就忘了的数形结合都面带笑意，反正自己做一题祁长夏讲一题，好像总觉得自己讲的不好怕他哪里听不懂，就差教他一步一步地推导了。祁长夏就算家境贫寒也从没缺过练习册，每每练习册买不起的时候都是老师直接给，后续需要加练的时候也都是老师主动给他塞书，因为成绩免的学杂费，况且还有贫困补助——这些都有的情况下才有基本生活。妈妈丧失劳动能力，没有父亲，家里再没有任何存款，祁长夏打的工多半是要给妈妈买药，还有攒手术费。
还有大学，有助学贷款的情况下还有生活费。
都要钱。
不知道总数到底得要多少的情况下，祁长夏只好先埋头攒，吃的很少，做的很多是他的常态。
江遇行又遇到了一片知识点盲区，拍拍祁长夏给他批题的手肘，问他：“再帮我讲讲这个好不好？”
他距离这些高中的知识已经很远了，上辈子18岁过后就全身心投入音乐创作，现在对于大部分的影视技巧都是丢失状态。
祁长夏讲得很细，先大纲后细节，基础的就像教一个从来没上过高中的人，和江遇行的情况倒是很重合。祁长夏刚开始还在顾虑怎么样才能让他满意，但根据他的观察，江遇行没有一点不适应，跟不上还是嫌进度慢，都没有。
于是又是三个小时过去了，祁长夏完完整整地讲完了一章，穿插的习题和纠错更是加深了印象。
下午祁长夏回家之前江遇行想起了什么，叫他：“祁老师——等一下，”
祁长夏顿了一下，缓慢的转身，今天的一切都像是一场没有因果不合常理的梦，一下子就和江遇行有了曾经想都不敢想的联系，这让他一方面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一方面又疑心自己是在做梦。
江遇行走到他面前，把手里攥着的一沓现金交给他，说：“先给一个月的，然后后面补课的时候再一月一结。”
祁长夏感觉自己的大脑很迟钝了，慢慢地应了一声“嗯”，沉默了两秒，又问：“为什么？”
为什么是我，为什么要找我，为什么先结第一个月？
又是从哪里知道我？
江遇行在路灯下看着他，看着他好像很乖顺的发旋，反发旋。他心里冒出一个念头，这样的人，很犟，不听话，很轴，不转弯，看起来很听话的人其实还是一身反骨。
“你抬头再问一遍我就告诉你。”
祁长夏抬头，垂着眼睛，抬头的幅度都不太大。半晌江遇行都没说话，沉默像轻柔的薄纱一点点把他们包围。祁长夏没听到他的声音，屏住气等待，心里心绪交缠，半晌还是不确定地掀起眼皮看了面前的少年一眼，看到江遇行垂着头，眼神温柔审视，好像就在耐心等待他抬头看自己，嘴角绽开融融的笑意。
一瞬间他慌乱的低下头，像是又被吓到一样，几乎又想转身就跑。
忍住心里想要即刻逃避的感觉，祁长夏逼着自己站在原地，全身都僵硬。
江遇行看程度差不多了，才慢悠悠地告诉他：“等到下个月给你结工资的时候再告诉你好不好？如果你那个时候还愿意教我的话。”
祁长夏骤然抬起头：“不会的，我、我愿意的。”
江遇行第一次听到他清晰地表达自己的态度，饶有兴趣地挑眉，单边的眉毛一挑就看不出来他那一点温柔的气质了。
祁长夏说完的瞬间就有点气虚，恨不得再把话收回来，在自己年级前三十的的脑子里绝望地搜索片刻，没有一句他敢说的，急的大脑短路。
江遇行上辈子和他相处的时候从来没见过他这幅样子，二十多岁的祁长夏脸色苍白，怎么都养不好的身体和轻的发虚的声音构成他生命的第一重印象，第二重印象就是破罐子破摔的处事态度，了无生趣任命躺平，从没有现在着急难堪想要什么的的表现。他当时还觉得可能是人前半生坎坷多不遂愿的常态，看得开一些，没想到是这人想着反正活不了几天，不说就没有机会的心理。
想到这里江遇行就有一股深深的无力。
所以现在就想看他急的团团转。
骗子。
我跟你一起生活两年了。
都能看得出来。
“快回家吧，到家给我打电话——记得啊。”
他被放过了。
——
江遇行站直身体，迎着夜色，从一边的玻璃门的反光看着自己，他穿着少年的时候没什么喜欢的衣服，是三年后才会流行的款，在他身上无端稳重了很多。但是无论如何，穿搭这事儿得看气质和脸，他摸了把自己的胸膛——这里装的是一个26岁的灵魂，一个在社会上已经滚了好几年的灵魂，一个有底气庇护别人的灵魂。
不是学生的那个气质。
学生应该......更傻更天真更无事忙一些？还是怎样？
他十七岁的时候在干什么，匆匆啊，都记不清了。
江遇行笑着摇了摇头，食指中指蜷起来蹭了蹭，压下烟瘾，回家——
到家的时候老爹还在书房，他门都没敲就进去了，进去就拉长声音问：“爹啊——你儿子有想追的人了，他不知道我喜欢他怎么办——”
江吴头都没抬：“出去号......等等，”
江遇行一句话就把他爹的心吊起来了。江吴站起身，手里的《韩非子》也不看了，几步就走到自己面前，眉头一皱就开始数落他：“你还能有喜欢的人？”
“人家姑娘不嫌弃你这种哈士奇上房揭瓦吗？”
江遇行：“......”
很熟悉的配方和火候。
少年时期的江遇行空顶着一个诗意的名字和一副温良恭俭让的好皮肉，在外面还好，中二期的少年还在乎脸面，在家里和亲近的朋友面前完全是百无禁忌。
老父亲觉得这货情窦初开不是好事，于是起了想知道“是怎样的人被他儿子缠上了”的想法，问他：“你喜欢的人是同学？”
江遇行点点头。
江吴又继续问：“人家性格怎么样？不会是你欺负人家？”
“不能吧爹，他都不知道我喜欢他！我喜欢他两年多了！”
江吴一瞬间疑惑两年的太阳应该都是打西边出来的才对，这混账崽子怎么可能喜欢一个人两年？那学习时间一次都不可能持续一个小时以上的皮猴子。
“别废话，那人家性格怎么样？”
江遇行一看就知道他爹在想什么，心里无语片刻：“文静人乖学习好，清华北大没问题，勤工俭学样样行，肤白貌美大长腿——这学期第一次月考成绩六百九......还胆子小，人还好的不行。”
江吴终于发出了最深处的疑问：“那你凭什么认为人家有可能喜欢你？”
“凭人都喜欢不一样的存在好吧......老爹你也要对你的基因自信点，我就靠一张脸勾引他了。”
江吴听不得他不着四六的话，心里一股火气一下冒起来，下了逐客令：“出去——”
江遇行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就是想要嘚瑟一下的想法”，一转身，又下楼到小花园里找亲娘去了。
“妈——妈妈——妈妈妈——”
江夫人听到江遇行的“天音召唤”，一脸莫名地从自己的花丛里抬起头，儿子又没吃药？
谢念慈喝了一口拿铁，合上自己的设计图，把花园顶灯灯光色调调成暖光色：“又怎么了？”
“妈你是我爸初恋，还是早恋对吧？”
“怎么了？”
“你儿子估计也要学着步你们后尘了——哈哈。”
谢念慈：“......？”
“哪个小朋友这么倒霉哦？”
江遇行自信一笑：“哪有，他可爱我了。”
“他爱死我了，拜托，就跟你喜欢我爸一样。”
谢念慈：“人品怎么样呢？”
“超级好，我估计我的成绩会有一个指数级的提升——”
江遇行故意卖了一个关子，吊足了妈妈的胃口，然后慢慢揭晓谜底：“因为他月考成绩六百九十三！——我要跟上这位学霸的脚步，然后跟他上同一个大学。”
谢女士扶额，对着他挥挥手，无奈又可笑地赶他：“别幻想不可能发生的事情了儿子，梦里想想得了。”
他一个人面前说一点，等到他们...就今天晚上，绝对的，谢女士和老爹就会交换情报，然后疑惑万分到底那“被自己家儿子缠上的小孩”喜不喜欢儿子，但是又因为自己以前过于自信了，不会问这样的问题，只会悄悄观察，观察好长时间。
爽。
所以江遇行不需要解释，只是一味努力。
努力了二十三分钟的时间，他放下鼠标，合上电脑的网课，去厨房端了一盘小蛋糕，上楼找妹妹去了：“江遇止！别写作业了，听哥哥跟你说个事儿！”
天哪。
（真是intj真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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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二章：这折磨人的学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