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四章:专项扶贫

原先,祁长夏的放学时间是很繁忙的,他要先去打工,然后回家复习,作业早在学校就写完,于是回家任务不重,自己列出知识大纲反复再回溯知识——现在他不用每天跟老师签假条早退一节自习去赚生活费,上晚自习,然后回家,跟其他人一样。

回家的时候经常会在校门口碰上江遇行,江遇行帮他减轻的负担不只一星半点。只是中午都有让人送饭,他只要在校门口拿到就好——他非常,非常的,受之有愧,加上之前的事,更是在他面前有点抬不起头,更加更加地感觉不安。

江遇行穿得休闲,挺拔的身形和祁长夏并肩。他刚刚还在和其他朋友等在校门口,看到那个熟悉的背影就脚底生风似的走过来,跟朋友们只补了一句“你们先说”。

祁长夏看到他往这里走,微微低头,视线也有转移飘忽。

江遇行目光微凝,这是祁长夏他下意识的动作。

有心事,还不愿意说。

——他也想慢慢来的,但他重生就在高二这个时间点了,时间紧任务重,没时间缓缓悠悠地循序渐进,就像长夏妈妈的病不会因为吃了几顿药膳就减缓衰败进程,如果按照最不乐观的想法来推算时间,可能就是高三上学期的九月,乐观的话,就是大一开学前后。

按照长夏日记里追悔莫及的语言叙述来看,应该是一经发现就无力回天,这一打击太大了。

他感同身受。

祁长夏的手在书包带子上蹭了两下才开口问他:“江遇行,今天的补习几点开始?”

“到时候我给你打视频好吗?还是我们继续去自习室,你选一个吧。”

祁长夏没有拿出自己的老年机说自己没办法打视频,他也实在拿不出来,于是点头说,去自习室吧。

于是之后也是自习室了。

江遇行凭空给祁长夏原先繁忙的生活里变出了自由时间,就算是在这计时的两个小时里,江遇行也都把问题攒到一起问,只占用最后半个小时,尽量不打断他前面一个半个小时的深度思考的时间。

长夏忽然觉得自己是在做陪伴学习。

就这样安安静静地陪着他。

心里的不安暂时性的,稍稍平定了些许。

好开心。

江遇行对自己落下的课有自己的规划,一般的理科章节,他在家自己解决,看书加上铺开的练习册,不会的查询网课,这样就也符合自己九年前的水平。然后周内的时间他只用来问一些题目上解题思路的问题,周末的时间才会去整块的弥补知识空缺,一对一的效率更高。

语文英语很吃积累,但难度不大,他可以自己应付。

他是需要定点帮扶的那种人,根本不喜欢学校正儿八经布置的任务,早先少年时期上课都得是按着自己上,看见作业就逆反。

所以祁长夏才是那个“专项扶贫”的人,没他,不是不行,但是江遇行就很不愿意。

“江遇行,待会我们出去,你可不可以等一下......”江遇行应声回头,却只看到祁长夏垂着眼睫,没有看他,很乖地说话,唇齿张合,叫他待会先不要走...很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他自作多情地认为这是一种挽留。

江遇行看着他,想说什么,却也没有说。

他想,祁长夏应该是不知道的,他这样说话的时候,很能激起不怀好意的人,比如自己这种人的不明确的摧毁欲。

只要他站在那里,就算是吸引了。

“......我有话跟你说。”祁长夏等着他应答,但是没有收到,于是再次喏喏添上一句话,捏住自己的练习册书脊,有点紧张,身后的指尖掐的发白。

江遇行想要做一些什么,但是他不能。

于是语气很平淡的回答:“嗯。”

楼下,还是那个路灯旁边,祁长夏走到了才发现自己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他既不能说你对我太好了我回报不起,又不能说我觉得薪酬不太合理,有点太高了。

前者显得他自作多情,后者显得他不解人情。

前者没有身份说,后者没有理由说。

江遇行安静的等待着,路灯照着他们两个人,影子拉得很长。

他想,长不高不好,得给他补补营养。

“祁长夏,老师说有那个竞赛报名吧,你去参加吗?”

祁长夏一愣,然后不好意思地摇摇头:“不了吧,我就不去了,我走正常高考的路线就好,也不要保送名额。”

上辈子江遇行对高中的回忆中没有什么着重的记忆点,唯独是在高二下学期,学科竞赛上,当时学校里言论烟嚣云上,什么参加省赛的同学被地震埋起来了,还有什么当地伤亡的人数——这些能送出去参加竞赛的绝大部分都是学校的风云人物,学校口碑的保证,一旦出事,校方赛方家长同学必然都在密切关注。江遇行当时还不着四六地筹备自己的第一张专辑,想着怎么用最少的钱做最大的效果,只是耳闻这件事而已。

但是祁长夏当时有没有去,他不知道,他很担心。

像是确定了,心里的石头落地了,江遇行问他:“刚刚想跟我说什么,现在说?还是回去跟我发信息?”

祁长夏发现刚刚为了心里安心叫住他是个错误决定了,他再呆着不说话也不正常,于是摇摇头,说:“没事,其实没什么。”

他问不出来。

江遇行没有指望他现在就能坦白地表达自己的想法。

“不想说也没关系,之后想说了我再听,我一直在——长夏,回家吧,很晚了。”

声音很轻,散落在风里,像是隐秘的暗语,挠得祁长夏心里很软。

夜风也软软的。江遇止的视线有些晦暗不明,要他忍住想亲密接触的想法,有点难,更何况他曾经拥有千千万万遍。

......他还是找个医生看看脑子吧。

回到家之后,他翻出了自己昨天打印的财报,再从头到尾看了一遍标注,估算着自己手头的资金应该怎么样做资产配置,毕竟闲散资金占比太大了。想到有人是这方面的专家,江遇行卷好自己的草稿,上楼了。

“爹——”

江吴莫名,这小子又犯什么神经?

他们老两口果然如同江遇行所愿,在他透底的当晚就对儿子的感情生活做了一番堪称刻骨吸髓的分析,一致得出了一个结论——江遇行绝对是在倒追人家小孩,如果不是十拿九稳绝对不会在家里跟每个人都说,他很重视,甚至就是在提前铺路。

他很重视。

两位事业有成的中年人心有戚戚,想着自己家儿子要是喜欢是那种很有性格的女同学还好,要是乖乖仔,可能就要欺负人家了。江遇行从小不是省油的灯,性格有时也堪称恶劣。

江遇行不知道爹妈已经擅自把他描绘成了欺男霸女的周处——这可太冤枉了,他连抱都没抱过一下,手就牵过一次,而且牵的还是手腕!

江吴疑惑地浏览了一遍儿子列出的草稿,对其中不合理的片段做了一定的修改,江遇行分配的比例和想投的风口都没有问题,但是对于当下情况还有一些判断不清,少年时期能做到这样已经算是天赋异禀,况且他想不明白江遇行怎么突然就开了窍。

江遇行二十六岁知道的信息总量很有规模,他那个时候的投资水平也完全是老手级别,但少年时期的事情,还是老爹江吴知道的更清楚。江遇行白嫖了老爹的思想劳动,甚至因为表现合理的得到了来自老父亲的肯定。

资产可以繁殖。

按照预期收入,大学的开学前他的启动资金就超额了。

江遇行上楼接着上网课,这笔钱可以请母亲那边的专业人士代为打理,等到时间差不多再取回来。接过妹妹给自己剥开的山竹,江遇行随手揉了揉妹妹的脑袋:“缺钱吗江遇止?不够问我要。”

江遇止摇摇头,挪了挪自己的单人沙发,靠着哥哥,乖乖低下头去看书。

江遇行低头一看,好家伙,犯罪心理学。

看这个没有问题吗妹宝?你才十岁——

上辈子,跟江遇止平辈的所有小孩里学历刷的最高的就是她本人,十九岁就在大学校园里读博士。而那个时候,江遇止正逢人生最无望的时候,本该到场的哥哥缺席了全部应该出席的场合。江遇止打开网课,睡前在自己周四的日程表上添上了相应的陪伴时间。

而在另一边,祁长夏回到家,母亲坐在床上,脸色比前几天好很多。房间里很暖和,祁长夏烧了一壶热水,给女人端去了药。自从女人失去劳动能力,长夏十年如一日照顾着她,要钱有钱,要时间有时间,长夏从不把母亲看做累赘,即使他这样在阴暗中成长的小孩本不应该拥有这样纯善的心性。

他赚钱,假期打工,开学打短工,街坊都知道他有一个不能下地的妈,小孩学习好,他们都关照些,遇到不那么热心的也至少不会下绊子。

里屋里还有一些旧书,翻得有些烂了,那是长夏曾经给妈妈从二手书店收来的书,因为之后就要被送去废品回收,所以很便宜,量不多,一本本擦得很干净,摆在房间的小书架上,每一本都是他选的。祁愿喝完药,颤着手放下杯子,生活的狼藉和常年的病痛让她失去了年轻时温婉的面容,唯有一双眼睛在看着儿子时总有欣喜的柔和。

她有些急切地问:“那来给我们送被子毯子的是谁家的小孩?”

祁长夏自知瞒不过妈妈,回答道:“是同学......我成绩好,他找我补习,然后他爸爸妈妈就做主送过来这些东西,他人很好的。”

祁愿的表情慢慢变得有些模糊了。祁长夏对着妈妈,突然有些难过,他半跪在床前,脸埋在妈妈腿上,有点忍不住,半晌,眨眨眼,抬起头,说:“妈妈,如果我说,我这辈子不会结婚,不会生小孩,你会不会怪我?”

祁愿身体猛地抖了一下。

“是因为妈妈吗?”

她的表情太凄切,面容怔忪,竟是隐隐心脏绞痛。

“是因为妈妈让你有负担了吗?”

“是吗夏夏?”

祁长夏看着妈妈的面色变换,原本压下来的眼泪再次涌出眼眶,一滴连着一滴掉下来:“不是的妈妈,我不喜欢女生,”祁长夏埋头到母亲的怀里,终于悲从中来,声音掺杂上哭腔,“......他太幸福了,我追不上他妈妈——我追不上他......”

祁愿震惊的双手不停地打颤,哆哆嗦嗦地抱住十七岁的儿子,电光火石间想明白了什么,颓然松开了抱着祁长夏的手,叹息道:“是妈妈不好,夏夏,没给你生到更好的家里头。”

祁愿年轻的时候是过过很好的日子的,盖上被子的第一时间她就掏出一点填充看了一下,骆驼绒的,保暖不容易结块,少翻新不怕潮,毯子更是,就追求一个保暖。

送东西的小孩是个有心人。

祁愿说不出安慰的话。

如果是爸爸妈妈做主,自己家家境就已经被知道了,这是其一,再说谁家里能有那样开明,容许儿子跟男生谈恋爱?如果不是爸爸妈妈做主,这小孩能自己做主送这样的东西,家里就太有钱了,一件有牌子的驼绒被子,大几千都是小数目。

祁愿四下看了看,又望了望外头正在伏案的祁长夏,最终深深叹了一口气。

无声的。

家庭幸福,家财颇丰,教养得体。

江遇行不知道离他很远的小屋子里的心绪起伏,他正在背单词,速度很快,进度也很快。上辈子这种事是根本不可能的,高考或者说应试,筛选的标准就不是他这样的人。有些人要直到青年时期才能真正静下心来学习,比如自己,有些人天生就是学习的料,比如长夏,有些人想学但是没办法学懂,其实大家都是在一条既定的道路上行走的,全部精力去投入一段路程的冲刺和耐力训练本也没有错。

只是有时信息的偏差造就视角的局限,痛苦也就如影随形。

(江遇止:你看,我只要略施小计,我哥就会陪我一起出去玩。)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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