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六章:两位鳏夫

这边的家长很在乎祭祖的事情,尤其是在外打拼的,就更在乎了。江遇行跟谢念慈往回走,江吴晚上从海外接上江遇止飞回来,一大家人凑在一起吃了一顿饭。

江遇行跪在父亲身后,江遇止跪在母亲身后,风吹起布条,扬扬烈烈的在风中,像是从远方传来的祝福。

为了照顾那些夭折的小孩和不便行走的人,吃食都摆在地上,摆得很长,摆得很多,排场很大。

说法是,一个不忘记祖宗的人,就算做生意暂时做的不好了,良心也不会坏到哪里去。

江遇行插上香,算是完了。

他们一年当中还有几天要抽出来去烈士陵园,尤其是小孩,更要去,因为最早开天地的先人就在那里。

江遇行扶着外婆,江吴扶着外公,江遇止拿着自己的奖状和证书,爷爷奶奶已经早在祠堂外面等着了,谢念慈正在一边打电话确认东西的数量。

还有乌泱泱的一群人,大家来了之后都在一起聊天,等最老的那位老人到场。

江遇行在人声喧嚣之中,发现一只安安静静卧在佛龛身边的小猫,小橘凑近一旁的石柱,痛痛快快地伸了一个懒腰。他笑了笑,随即不受控制地想:如果此生能平平安安,他愿意相信轮回转世,一生行善积德,只要长夏平安。

他虔诚地闭上眼,心里默念。

长夏尚且年幼,一切干涉他命运的因果都可以让我承担,心甘情愿,铭感五内——

南无阿弥陀佛。

祭祖的事情完了,谢念慈突然遇上了生意伙伴,赶趟不如碰巧,她先行改签了飞机,跟对面的什么总约好了时间。江遇止想要跟爸爸先回去,因为她的比赛赛程也只够她请这一天的。江遇行原本也要回,结果看到对方的姓,随口一问全名,如遭雷击似的站在原地。

庄,哪个庄?

谢念慈说了全名,随口一问,你认识?

江遇行没应声儿,只是想起自己还记得这位庄总的私人的电话号码。

这位庄总全名庄秋池,是长禧老总的老大,他们家三个小孩,老二是领养的弟弟,跟他一样大,老三是亲生的妹妹,比江遇止小一岁,岁数差的挺大的。之所以如此震惊,是因为上辈子自己的小作坊前期没少得了这位的投资,当时应该算是承母亲的顺水人情。

更因为这位表面稳妥持重的前辈的感情生活——他把他弟搞上床了!

当然这件事上辈子知道的人也寥寥无几。

最后二儿子死在公海的事情更是弄得满城风雨,各种报道层出不穷。

上辈子长夏走了之后,两人再见面,总有同病相怜的既视感。

“妈,想见识一下,要不你也把我的机票改签了吧——”

“正好带我见见嘛——”

“人家年少有为,年纪轻轻不到二十就是硕士了,现在长禧一年比一年庞大,他说拿权就拿权——”

谢念慈古怪地看他一眼,掏出手机跟助理去对接行程了,顺便顺嘴提了一句她的小儿子。长禧原本就是行业龙头,也是为了后续的项目落地要稳,才来打通地方的关节。他们家分部在这里,勉强算是地头蛇,又有之前的合作,由谢念慈来充当介绍人再好不过。但是江遇行不可能不清楚,这种级别的项目,对于庄秋池来讲根本没有必要亲自前来,上辈子也都没有听过他来过这边的消息。

不对劲。

涉及都是死老婆,以及重生的可能性,江遇行要留意下这位太子。

没想到下午就先于见面见到了这位的那位。

宣时雨背着一束花,手里提着一堆袋子,身边也没跟人,乐颠颠地上车。江遇行一眼就认出来了这个少年,看起来比几年后青涩很多。庄秋池找他谈生意,注资,每每酒后就安安静静地翻照片,一张一张全是宣时雨。

江遇行早就记住了。

他还记住了一句话——“他从十四岁就开始喜欢我了。”

那时庄秋池为数不多用来描述弟弟的话。

但落在江遇行耳朵里......振聋发聩。

——

下午庄秋池很早就到了,进大堂之前,本来一只脚已经踏上台阶,又折返回来,拉开车门警告宣时雨不要胡搞胡闹,后备箱里的东西也不要塞,也不要再买。宣时雨一脸兴奋,跟疯狂要求身体接触的小狗也所差无几,眼巴巴地盯着庄秋池看了好长时间,目送他再次走远。

谢念慈的车就在他们后面,两辆车上都有防窥。江遇行只看见了庄秋池那个使向车内的、暗含警告的眼神。

我的妈。

跟着母亲下车,江遇行很快就见到了这位风头正盛的太子爷。

庄秋池举止总有一种绝佳的游刃有余与温和,但即使他不有意去塑造自己的形象,但权力所带来的威势实在是如同高山,仰望而止,风采令人心折。席间正事很快谈完,话题就转移到了家中小辈的身上,谢念慈在本地人脉发达,引荐的是一位能源方面的集团掌舵人,许若崇对长禧这艘大船很是满意,席间进度推进很快,只是她家老来得女,前边的两个儿子都实在不争气,虽然不会明面上说儿子怎样怎样,可是对小女儿却是掩不住的夸赞。

正好提到小女儿,三家都是有女孩的,谢念慈也夸,两位母亲就是有天然的话题,庄秋池也听得很认真。

席后他叫住了江遇行。

江遇行:“庄先生,”他笑着,主动走过去打招呼。

庄秋池没有伸手,直接问:“你搞到手没有?”

江遇行一瞬间想了很多,又好像什么都没有想,大脑有点空白。

江遇行:“庄先生......你,唉,我,得,好吧......还没呢。”

庄秋池看着他,表情很平静,让人看不见情绪,窥不出想法,静水流深。

两人都重生了。

这一点毫无疑问。

就像庄秋池一见他面就知道这不是原装的那二货,原装的上辈子沉迷搞音乐,一心就想要创作,是他们这个水平上为数不多的理想主义者,艺术家,风评当然不怎么样,也根本不会跟着来这样的场合。江遇行刚刚坐在席间,看起来像是有一搭没一搭地听,实际上估计快把长禧的股市情况和近期项目看完了,几乎是瞬间就看出来了曾经友人投资方向的细微不一样,更侧重未来的一些新兴风口,加大了实业经济的比重,做了近乎完美的风险对冲,尽管这种调整很细微。这辈子跟紧太子爷重来一次更有经验掌舵的长禧,这艘巨轮底下,就算是子公司都极其地有潜力。

他前期可以先和子公司合作。

反正要瞒着他爹悄悄创业。

庄秋池:“他还不知道?”

江遇行:“可不是......还当我人傻钱多热心市民呢。”

庄秋池上辈子跟他慢慢熟起来之后才显现这样一幅样子,冷淡而直接,他说:“我建一个奖学金,他成绩怎么样?”

“超级好,年级前十——”

“行。”

“多谢庄先生。”

“时雨跟你同岁,后面万一有什么,你帮我看着点他。”

江遇行当然知道,神色凝重起来,复杂地看着庄秋池。庄秋池面色如常,好像没意识到自己说的是怎样一句潜台词巨大的话,侧脸也显得很不近人情。

——本质上他跟庄秋池是同一种人,只不过他家庭美满万千宠爱,从小就皮的要命,庄秋池就难说,庄清漱出生之前就没有过过一天安稳的日子,或者说没安稳之前庄清漱没可能出生,更何况身边还有宣时雨一个小拖油瓶。十年里,平均两年一次的富商之子的绑架案,庄秋池一个人赶上三次。

底层逻辑一样,一同重生的两个人,话不用多,点到为止。

宣时雨还是没忍住,悄无声息地上来,看着手环上的小光点,来到了贵宾室外。

听见里面的人说:“私人电话存一下吧,遇行,有事直接打电话。”

宣时雨一时间有点怔愣。

他轻轻推了推门,没开,助理叫他:“少爷——”

宣时雨像是才反应过来贵宾室的门需要门卡才能开,闭了下眼睛,恢复了原先的平静,笑了笑:“没事,我就是上来......”

机械声一响,门被从里面打开了。

江遇行跟在庄秋池身后,露出半个头,发现自己跟宣时雨一样高,眼睛也很像......

庄秋池凉凉地看了一眼宣时雨的手环,又看了一眼一下子亮起眼睛的那张脸——目光如同什么情绪外露的犬科动物。

啧。

江遇行:百闻不如一见,百闻不如一见——

让长禧掌舵人当鳏夫的就是这样的人啊。

这时谢念慈原本已经聊完了后续的事情,准备出来了,看到儿子站在庄家两位少爷中间,细眉一皱,给儿子发消息:“还没结束吗遇行?”

江遇行听见手机振动,适时跟他们两位告了别。

宣时雨还没来得及跟这位小少爷说上话,一回头,整个人一抖,被庄秋池的目光钉在原地。

他背后升起一点凉意。

——

江遇行回到学校,赶上午休,领了号码牌,上场前跟祁长夏发消息:“长夏,我下午的五千米,万一跑不下来怎么办?你来给我加油好不好——”

祁长夏家里陪祁愿吃饭,略略睡了一会就要来学校,路上才看见江遇行发来的消息。他站在路边,挡了挡头顶的太阳,调整角度仔细辨认大太阳底下的文字——这款老年机他已经用了很长时间了,他攒攒钱,换一个三百出头的二手手机吧。

最好有微信。

他回:“好”

身边的饮料店还在外播着饮料降价,文具店里是上学前补足文具的学生,横竖交错的石砖铺开的道路仿佛没有尽头。

祁长夏拎着一瓶酸梅汤往学校走,没想到遇见了一个完全不想遇见的人。

他厌恶的后退,眼神里盛满止不住的防备。男人拎着铁棍,浑浊的眼睛里有不清醒的**,还有贪婪。

祁长夏往一边的巷子倒退,半晌两人才出来,他脸上有红痕,像是被什么人狠狠掐了一下,隐藏在校服底下的皮肉上还有一道淤青。

江遇行等到上场之前也没看见长夏来,心里有点疑惑,正要再问一下座位旁边的同学,手机一震,他拿起来一看:“已经开始跑了吗?”

江遇行:“快了,我就要上场了,长夏,你到了吗?”

祁长夏:“我马上。”

学委闫易遥中途收稿,江遇行把自己顺路收的一摞递给她,回了班主任消息,主席台下走。

五千十二圈半,高嘉南拍拍江遇行的肩膀:“江哥加油!”

体育生穿的都是速干衣,高嘉南看了看起点处,男生站成一排的核对姓名,想:幸好一班只出一个运动员跑五千米,不然前三都得是体育生的。对于江遇行他们整个班级都抱有很大期望,尤其是江遇行说的把喜欢的人骗下来心疼——他一想到自己也要跟着骗人家小姑娘就想笑。

江遇行虽然没瞧见祁长夏,但提前把松弛感拉满了,不只是体育生穿速干衣,连其他班级的参赛者也穿了,到最后鸣枪开跑前,竟然真的就他一个人还穿着夏季校服,长身玉立背影挺拔。站在跑道边上的体育老师瞟了一眼江遇行的号码牌,庞威记得这个小孩,上一届田径运动会也是他,刷新建校的三千米记录。

本来要往省赛送的,人家没去。

这次估计还是他了。

江遇行确实体育运动范围广泛,保龄球高尔夫马术海上帆船......他都有涉及,主要是家长支持,并且江吴谢念慈本人也都是个中好手——江吴还是他们学校的攀岩和野外漂流小组的荣誉会长。

枪响。

祁长夏终于赶着开始的前一秒到达了观众席。

远处吹来一阵大风,万里无云,天光湛透,日光分阴。江遇行步伐轻盈规律,轻轻松松甩□□育生一圈,又再次加速,转过八圈的弯,江遇行看到了祁长夏在观众台上,戴着口罩,乖乖的看着自己。于是不明显的笑了一下,再次加速。

他一看我,我就想把世界上他想要的都给他,包括我自己。

开始和结尾加油的人最多,祁长夏看着所有人的目光集中在套圈套得轻轻松松的江遇行身上,心里有一点点的酸涩,也有一点点的骄傲,甚至由衷的为他高兴,为他的自由,为他的万众瞩目,为他跟此次五千米一样能拿第一的前程万里。

临近赛程即将跑完,江遇行还剩一圈的时候,不知道广播站谁说了一句:“A2132破纪录”,一下子将即将跑完全程的运动员置于所有人的目光之下。观众台上的加油声变大了,操场上陪跑的学生也变多起来,人群渐渐往下集中,都想见证一次破纪录的场景,摄影部的相机对准江遇行——

江遇行在最后一圈即将过线的时候突然停下来,他到了祁长夏班级观众席前,看着台上,目光锁定祁长夏所在的位置,灿烂又张扬地笑了一下。江遇行一身校服,下摆被风吹得猎猎作响,头发也没有往日整齐,脸有点红,可能是因为那天的风太大,模糊了长夏的视线,他只看得见江遇行,只有江遇行,眼睛,脸颊,肩膀,身后的号码牌——啊...他继续跑了。

过线了!

身边的人站起来兴奋地看,一片嘈杂声中,长夏站起身,有点头重脚轻。

祁长夏一瞬间什么都听不清,脑子麻麻的。

他刚刚,是在有意看自己吗?

是完全只看我的吗?

只有我吗?

他跟着人群往下走,忘记提酸梅汤,等到走到江遇行身前的时候才停下脚步,恍然不知所措了。体委高嘉南熟练地给他拍着后背,俩人刚刚喝到第三口水才配合出一个“不小心呛着喘不上气”的技能,此刻一堆人里江遇行没抬头找祁长夏,因为长夏一定在。他低着头,发觉人群围上来,面前的草地的阳光被人影遮蔽,江遇行连忙装作没有力气的样子,演出双腿发软脚底发虚的样子,小声跟高嘉南交流:“咱赶紧出去,他已经看见了,等会到医务室里我再给他发短信——”

高嘉南佩服的神情已经藏不住了,努力压下比压□□还难压的嘴角,扶着江遇行一路“冲锋”:“唉,咱都让一让哈——扶咱功臣去休息一下!”

庞威表情疑惑:2132不是刚刚还好好地?就他那个身体素质,还需要休息?冲线前不是还气都不喘地跟观众席呲牙笑呢?

总之他还是得过去看看。

没想到江遇行转身看了一眼他,做了口型:“老师我没事——”然后匆匆忙忙地摆手。庞威停住了,想起他刚刚那番跟观众席上不知道是谁堪称**的举动,想明白了关窍,笑骂一声,去印奖状去了。

旁观的班主任更是喜不自胜,第一加三分,破纪录加十五分,江遇行交的那一沓稿子里有被读的还是加一分——

只有我们可怜的长夏和围观群众被骗到了。

没成年的江遇行还是有很多事做不到的,即使他是江遇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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