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所谓过往——挚友相助

世间阵法良多。

有步骤繁琐,威力有限,却能蛊人心神,令入局者难辨真假,难以脱身的。

也有删繁就简,简单几步便能聚起凛冽杀阵,细嫩竹叶亦可做锋利刀剑,一击洞穿脏里肺腑的。

然阵法都有共同性。

共性一,需聚齐五行之力,金木水火土,缺一不可。

共性二,除正便反,一正一邪。

意思是除去正向运转,便是反向运行,一黑一白,一正一邪。

温了了的破阵之术是温父手把手带出来的,属年轻一辈翘楚。

“怎么样?”见他眉头微蹙,温竹卿开口问道。

“阵法金属性鼎盛,其余四元素微少,是纯金阵。”

纯金阵,火克金,温竹卿再一次把目光投给陆程哲。

若是其他时候,温了了势必会吃味。

但他此刻拧着眉,竟没心思嗲醋。

温竹卿有种不祥预感,他垂眸看着单膝跪下,双手伏地,借陆程哲灵力,端正身姿去探结界的温了了,问道:“情况不好?”

温了了点头,“那瘸子身形笨拙,身上邪气也不强,我本以为他结出的结界虽大,却不过是个空壳子,禁不住我们一掌...”

温了了顿了顿,“可刚才一探之下才发现,这两相结界不止范围广,其中运转的五行之力更是充沛,别说金元素,就是其余四种元素,也可各自为阵,或结合为阵。”

众人沉默不语。

现在想来,之前的飘雪巨掌应当就是水元素的结合攻击。

此阵五行之力充沛,他们除了陆程哲却没人能使出灵力,这可不是个好消息。

“而且...”温了了为难地蹙蹙眉,似乎不想再说一个坏消息让大家忧心,可危机在前,最忌畏畏缩缩,他稍犹豫后还是直接道:“这结界分为五层,用作阵眼的阵法也分为五个,

五层阵法互为个体,互不干扰,有的运行正向阵法,有的运行反向阵法,要破阵绝非易事。”

温竹卿不拘泥于全局,往各个击破上想着,“既然五层阵法各成一体,分裂运行,若是不求全部破解,只破解一个,能否找到出路。”

温了了想了想道:“以前没试过。”

温竹卿简短道:“那便试试。”

温了了点头:“好。”

破阵最讲究方位,很快,温了了便找准了几个方位,借了陆程哲灵力,投石问路了一番。

因着这投石问路,周遭环境再次变化。

炎夏与冷秋交替,绿意与麦黄相融,再停下时已是一片秋意盎然。

干巴巴大地上建筑再次浮出,整齐街道一瞬遍布人烟,热闹的集市中,千亭与季知远并肩而行,周遭热闹叫卖声不绝于耳,他们表情却都不甚如意。

“一定要去吗?”行至无人小巷,千亭停步问道。

他没回头,背光垂着头,腰背僵直,似是有些紧张,往日高挑马尾低垂着,似是还有些伤感。

季知远没直接肯定或否定,长叹一口气,只道:“千亭你知道的,为父母兄长讨回公道,是我多年心愿。”

千亭没说话。

也不必说话。

多年相处下来,他怎会不懂季知远的心,可仇家实力雄厚,有钱有权,皇城根里,天子脚下,也敢买凶杀人。

季知远好不容易活下来...

若再回去...

作为知己挚友,千亭应当尊重他的孝心,可作为心上人,他只希望季知远平安...

“此去很危险...”千亭嗓音有些哽咽,“我怕你回不来...”

季知远上前一步,心疼地将人揽在怀里,“别担心,我一定会没事,一定会回来...”

似乎是也觉得此话没有说服力,他抬出两个人,“有陈大人在,还有那位贵人,一定会没事的。”

千亭没有说话。

他垂着睫羽,修长浓密的睫毛下隐去了太多情绪。

季知远双手抚着千亭双肩,温和用力,让人转过身来。

“我答应你,我会安全回来。”季知远表情认真,言语笃定,“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会安全回来。”

千亭仍是不愿,但在季知远坚持下,终是艰难点了头。

季知远安抚地亲了亲千亭额头,将人揽进怀抱深处。

温竹卿陆程哲早已见过更劲爆的,因此见怪不怪。

温了了祝星安一脸震惊。

就连木头性子的林听鸢也轻挑起眉,万年不改色的脸上凝出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

片刻后,温了了看向祝星安,目带探究。

祝星安自进来后就没什么存在感,许是危机在前,张扬性子收了起来,又许是自觉势单力孤,起了冲突打不过。

祝星安回看向温了了,“看我干嘛?”

温了了没说话,只是意味深长地笑笑。

祝星安敛起的獠牙终于露了出去,喝道:“笑屁啊,脑子坏掉了?”

温竹卿也觉奇怪,对温了了道:“你看他做什么?”

温了了挑开个笑,玩味道:“你不觉得祝星安和那个千亭有点像。”

似是怕温竹卿不理解,这句话说完,他又补了一句,“我是说性格。”

两拨人是分开进来的,温竹卿并不知他们看到的幻境是不是同一个。

不过以他所见为评判基准,确实挺像。

祝星安眸子染着火气,脸带薄红,“像你大爷。”

温了了得意一笑,并不理他。

他虽然爱惜羽毛,但对祝星安除外。

温竹卿陆程哲也没回答,两人只简短分了个心,便集中注意力紧盯眼前。

倒是林听鸢,面露和善安抚。

小师弟虽性冷话少,礼节却十分到位。

祝星安斜睨众人,皆给了一个鄙夷神色,唯独对林听鸢目光中多了几分善意。

又探了几个方位,场景再次变幻。

零星霜雪自灰蓝天空缓缓飘落,一阵寒风,眼前黄绿换了纯白,盎然凉爽也顿时变得冷风萧瑟。

幻境中,时间是紊乱的。

不知下了多久,零落雪星变为鹅毛大雪,又不知过了多久,鹅毛大雪在黄土地上积起厚厚一层。

山野外,村角落,四下寂静无声。

瘦了一圈的千亭就站在这寂静中,淋着大雪,伸长脖子远眺着。

他的状态并不好。

从小劳累的身体本就瘦弱,这段时间应当是寝食难安,本就消瘦的颧骨更显突出。

眼底一圈乌黑,昨夜应当又是一个不眠夜。

呜呜的冷风吹过,雪花被冷风卷着,绕着,凌乱着,模糊着,将远处景致都搅得朦胧了...其实也没什么景致可言,入了冬,树木落了叶,一切都是光秃秃的。

光秃秃的树干,光秃秃的纯白。

千亭揉揉疲惫酸涩的眼睛,继续一眨不眨地盯着。

他眼圈泛着红,眼底却始终带着祈求与希冀,眼仁黑白分明,仔细看还有些淡淡的担忧。

耳边不断响起微弱的马蹄声。

似真实,又似虚幻。

终于...

在天近黄昏时,一辆马车迎着淡薄残阳,跃出地平线,初始是一点,随后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晰。马车染着灰尘,显然是饱经风霜,铜銮铃挂于两侧,叮叮当当发出悦耳却单调的声音。

千亭内心一阵激动。

心脏剧烈跳着,脚下却因为持久站立冻住了,无论如何都迈不出一步。

叮叮当当声音渐进,马儿带着铜黄铃铛紧跑着。

快到近前时,藏蓝色暖帘被倏然掀开,一个湖水蓝身影从里面跳出来,紧跑两步,冲上来抱住了千亭。

巨大冲击力令千亭后退半步,紧拥身影摇晃片刻,复又站稳。

暖意与寒冷相交,两人心绪激动,皆是哽咽无言。

良久,季知远终于找回了声音,“你在这站了多久,身子都冷成这样了,我不是说我晚上才能回来吗?你怎么这么早就站在这?”

千亭鼻腔泛酸,双手紧紧环住季知远的腰身,“我想早点见到你,我怕见不到你,怕你...回来路上出事。”

“傻瓜,怎么会?”季知远揉搓着他头发,身子整个罩住他,试图用这样的方式替这人取暖。“我说过我会安全回来的,你怎么这么傻...”

千亭喉间哽咽,有一箩筐要说,到唇边却只剩了短促几字,“别走了。”

“以后都别走了。”

“好。”季知远忍住了吻他的**,“以后都不走了。”

“真是一对璧人,羡煞旁人!”

有沉稳声音在旁侧停稳的马车内响起,一只宽厚的麦色大手掀起暖帘,昏黄阳光射入,一张温雅和善的脸出现在稍显灰暗的天色下。

那是张模样周正的脸。

并不惊艳俊朗,却也不难看,身材健硕,五官周正,颇有种丢到人堆里挑不出来,但看到其人又有点不太舍得移开眼睛的意思。

“陈大人。”季知远松开千亭,躬身拱手对车内深深一礼,“谢谢你。”

千亭也跟着鞠躬,“多谢陈大人。”

“不必。”陈大人挥挥手,“我也只是行正义事。”

“话虽如此。”季知远感激之词未停,“若不是陈大人,我也不能...”

“哎!”陈大人手掌下压,温润道:“我视季兄为挚友,挚友之事自当尽力而为。”

他叹了口气,颇为感慨,“当年之事实在惨烈,好在你活下来了,既然大仇已报,以后就好好过日子吧!”

似是怕话题过于沉重,他挑开个笑容,末尾又道:“要是真想感谢,季兄成亲时,聊赠水酒一杯即可。”

两人是朋友,亦为琴中知音。

即为知己,自然惺惺相惜。

“那是自然。”季知远又是一礼。“他日成婚不仅要赠陈兄水酒一杯,还请陈兄为我与千亭证婚。”

话至此处,称呼已极尽亲昵。

陈大人朝他点点头,“乐意之至。”

风雪又大了些,他看了一眼天边渐渐下落的昏黄太阳,叮嘱道:“雪天风大,天也黑了,季兄快携千公子回家吧,我也需忒回府向父亲报平安了。”

“陈兄,回见。”

“回见。”

马车摇着铃儿叮叮当当地走了,季知远想再牵起千亭的手,千亭却甩开袖子,红着脸庞,往前疾走着。

“千亭!”季知远在后面追着,“你走那么快做什么?”

千亭不回话,直接跑了起来。

季知远见状也跑了起来。

两人逃命一般奔着,直到转到一个静谧处,千亭才回过身来,面红耳赤道:“你对那个陈大人说什么了?什么成亲...什么证婚...”他脸皮薄,说到最后竟是难以启齿。

季知远知他害羞,上前牵住他的手,温言道:“这件事之后我们本来也要成亲,陈兄是我挚友,问起时我也便承认了。”

“你承认做什么?”千亭脖子根都红了,想要发火却又说不出来。

别看千亭平日小霸王性子,内里却是极害羞的,按照小霸王的性子,他觉得自己应当生气,应当大闹一场,但内心又抑制不住地泛着甜蜜。

需忒承认,不管脸上怒火多盛,他心里都是开心的。

这才是他想要的。

被爱人承认,和爱人共同站在阳光下,才是他想要的。

季知远牵他的手,哄着他,“好了,别生气了,我之所以这么做,也是有道理的。”

千亭拿红红的眼睛瞪他,“什么道理?”

“男子结合终究为世不容,虽然陆爷爷赞成,但终究会惹来风言风语,有陈兄替我们证婚,那些言语也会少些。”

千亭依旧凶巴巴的,“难道我怕那些风言风语,还是你怕?你在意?”

“我自然不在意。”季知远笑着哄他,“可我怕你性急如火,到时候跟人吵起来,不知要受多少气。”

千亭不说话了,眼底波光流动,又是感动又是害羞。

太阳彻底落于地平线下,一片红晕散去,皎皎清辉挂于天边之上。

照着小闹之后牵手回家的人,也照着宽大稳当的马车。

陈大人与季知远虽长相不同,气质却极像。

都是极儒雅温和之人,只不过陈大人身在官场,更多几分威严,而季知远行于乐坊,眉间则更多几分与世无争的随和。

然而不管变化如何,他们都是极善良极温和之人,也无怪乎两人能成为挚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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