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尘埃落定——邪山现世

陈礼的话猝然停了,四周杀意再起,陈员外陈夫人这次并未失去神智,却比失去神智还要害怕,四周“凶兽”涌了上来,这次他们是困在笼中的猎物。

“因为一己私欲加害兄长的人是禽兽,明知错不在此却因泄愤将人置于死地的也是禽兽。”

“毁人家园,害人性命...”季知远边走边环视四方围上来的人,“为了一点钱财,将曾经赋予恩情之人赶至绝路,交付强权的也是禽兽...”

“既然都是禽兽,你们就在此慢慢自相残杀吧!”

“啊...”

恐惧声伴着肌肉撕裂声一齐响起。

这次来得很快,甚至可以说是迅猛,话音刚落,陈礼大腿就被扯了下来。

哀嚎声响彻天际,重重喘息中,陈礼又拾回了卑微,“温仙师...陆...救命...”

可惜,温竹卿什么都做不了。

也什么都不想做。

“啊...”

惨叫声一直未停。

温竹卿侧头看去,只见两道残肢被抛向高空,人潮如小山包堆起,无数双手奋力撕扯着陈家三人,尘土喧嚣,血肉与黄土相融,映的四肢尽断,血肉模糊的人更加不成人形。

这场报复来得既凶猛又缓慢,凶猛地将每一个手指,每一个关节,都无情折断,尽情碾压,缓慢地将酷刑时间不断拉缓,延长,每一次都是蓄意放缓,意图将三人痛苦发挥到极致。

陈员外陈夫人在这种折磨中昏倒又清醒,清醒又昏倒,陈礼凭借着年轻力壮,尚算清醒,却也是乌发散乱,口吐血沫,连求救都喊不出了。

空气中有气体流动,一道山岚色闪过,温了了来了。

不知将女童安置在了何处,他支身提剑,猎猎衣袍在空中翻卷着。

“我靠,你们怎么只晓得看着,也不晓得救人?”

温了了未察觉出异样,长袖一挽,将面前血肉模糊还尚有喘息的陈礼卷进袖间,从地上拉了起来。

杀红了眼的村民登时将目光转向温了了。

陈礼四肢皆断,只留躯干,如同话本中被处以极刑的人彘,这种情况肯定不能放置在一边,温了了脱下外衫将人卷在身后,脚尖点地,长剑出鞘。

人群如流水般向他涌来,仅从数量上来看,温了了像极了螳臂当局中的螳螂。

因着生魂动不得,他腾空跃起,手腕一挽,剑势长鸣,擒贼先擒王的朝季知远而去。

“等一下。”

温竹卿急忙喊停,但还是晚了一步,破空风声里,泛着寒光的长剑直指季知远胸膛,白刃入肉,锋利剑锋切开了破烂衣衫下的皮肉。

季知远一张脸在朝阳中苍白着,约是太过损耗心力,他双唇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目光却是无比坦然,莫名让人想到即将被巨浪淹没却依然沉稳坚毅的高山。

铛,关键时刻,一把剑挑开了温了了的剑,长剑在空中好一圈翻转,落在了不知从哪冒出来的祝星安手中。

“祝星安?”温了了语带疑惑,看着满脸怒容的祝星安,以及在祝星安站立的林听鸢,他道:“你们...”出来了?

出来了三个字还没出口,祝星安便长剑一提,向温了了杀来。

温了了没准备好,仓皇提剑格挡。

铛的一声,两剑擦出火花,随后又是铛铛铛的几剑,锋利长剑在空中闪着虚影。

“你发什么疯?”对招中,温了了愤怒开口。

“把你背后那个混蛋放下!”祝星安挑开温了了长剑,喝道。

“混蛋?陈礼?”温了了因忙着安置女童,不晓得错过了多少消息,此刻他脑子还停留在归一门会和万宗之巅抢任务的旧认知中,因此将人往后一横,说道:“人都这样了?你们归一门还要跟万宗之巅抢任务?”

“呸。”祝星安做了个吐口水的动作,“谁要和你们抢任务,我是要杀了这个畜生!”

杀了?这个畜生?

温了了自动将这句话代入为祝星安抢不到任务,也要搅得万宗之巅完不成。

两剑越打越凶,周围的人不断朝温了了涌着,却并不急着攻击,而是想要确认什么。

归一门跑丢的两个小弟子这时赶了过来,一看温了了与林听鸢打了起来,也顾不得三七二十一,直接提剑帮忙。

林听鸢夹在其中,一会挡着温了了的剑,一会挡着祝星安的剑。

温了了:“你到底帮谁?”

祝星安:“你到底帮谁?”

林听鸢一脸无奈,“你们先停下。”

祝星安不停,“幻境中的事你也看到了,这个畜生道貌岸然,自私鄙薄,不仅抢了陆爷爷功劳,还将千亭卖进青楼,害得千亭被凌辱,光天化日下...”

祝星安咬咬牙,后续的话竟是无法再说下去,“这种畜生你也要帮?”

季知远紧闭双眼,脸上痛惜面目毕现,仿佛当年经受苦难的不是千亭,而是他。

温了了常年修道,心境澄澈,哪里听过这种事情,他剑一偏,失了一招。

祝星安抓住时机,一剑挑开他身后的包袱,剑指那团血肉模糊,一招祭出,了结了那神志不清,神思混乱,虚弱喘息的血肉。

空气静了一瞬,季知远盯着那团血肉彻底断了气,才缓缓别开双眼,深吐出一口郁气。

似是复仇成功的狂欢,四周村民突然躁动起来,他们涌向温了了,尖长手指呼啸着袭来。

温了了后退一步,应接不暇地用剑格挡着。

忽然。

剑锋捅进了一处柔软之处。

温了了心内一惊,再抬头时,面前躁动已经停了,只剩季知远口吐鲜血地站在面前。

“你...”温了了没想到自己会刺中他,加之祝星安那些话,他攥了攥手中剑柄,有些慌乱。

“你用剑刺他做什么?”祝星安义愤填膺冲了过来。

“不...”温了了松了松手中的剑,“不是我...我没有...”

“是我自己寻死的。”季知远温和一笑,“禽兽杀完了,我也该走了。”

季知远深吸一口气,脸上涌上几抹淡然,随着这淡然染上眉梢,混战彻底停了,被控制住心神的村民回了神,有抱着自己残肢哀嚎出声的,有盯着满手鲜血,久久出神的,还有同陈家三人殒身于这场混战中,再也无法醒来的。

困住温竹卿陆程哲的透明结界也开了,随着结界大开,迷烟散于空气中。

“我该走了。”

温了了没拦人,只看他一瘸一拐地往前移着。

温竹卿往前两步,先拉扶住站立不稳的陆程哲,随后看向季知远蹒跚的背影,“你去哪?”

“去找千亭。”

“千亭还活着?”

“死了。”季知远头也不回道:“却也活着,活在我心中,活在两相结界中,我将同他永远在一起。”

永远在一起是用极温柔语气说出来的,如早春最温柔一道风,平和地拂过早已干涸开裂的心田。

关于两相结界,曾有个很像野史的传说,传闻此结界创立之初并不为攻伐,也不为防守,而是为了全一个心愿,一个长相厮守的心愿。

愿两心相许,朝暮相见,这便是两相结界名字的由来。

不过这传闻没传多久就飘散于坊间,因为两相结界建立需要超强灵力,结界维持却需消耗布阵人性命,虽然结界中演化的幻境能满足世间众人所愿,但灵力高强到这种程度,有什么是得不到的?又何必拘泥于幻境?

如今看来,也只有情字,能令人固步自封,甘愿赴死。

温竹卿从未有过此种感情体验,他那个世界感情更像流水快餐,大家只在乎涉略的种类广不广,没人会沉下心思,精心打磨一道菜。

他也曾以为生死相许只是文人对理想爱情的美化,可看着季知远坚定的背影,他内心狠狠震动着。

“师兄。”陆程哲看出温竹卿感伤,伸手牵住了他。

温竹卿看了陆程哲一眼,心内莫名安定,被牵住的手安静待在掌中,算是默许。

忽地,天地一阵震荡,不远处突耸起座高山。

说是高山,仅因为他的形状像山,与山不同,它没有横看成岭侧成峰的嶙峋,反而格外平整,外侧乌涂涂的罩着一层半腐蚀的破碎树叶,墨叶之内有什么在蠕动着。

村民仓皇四下奔逃,温竹卿尚在震惊中,季知远脸色却倏然一变,喃喃道:“怎么会这么快?”

高山不停攀升,脚下土地震动碎裂,暴露出更为粗壮的“山体”,几许蓝紫邪气乍现,在红日下疯狂跳蹿着。

那邪气力量很强,即使隐匿于碎叶内,仍带来阵阵强压感,像是埋在地心积蓄千年的火焰,一现世便是毁天灭地的怒吼。

碎叶层层翻开,几张丑陋面孔一闪而过,巨浪袭来,霎时间天地色变,飞沙走石。

两相结界显了形,半座高山穿结界而过,咔嚓一声,结界上出现数道裂痕,裂痕快速蔓延生长,不一会便贯穿了整个结界。

“不...不...千亭...”季知远声音由轻颤变为怒号。

其余人都被风沙逼得侧头闭眼,闪躲后退,唯有季知远捂着胸膛,顶着风眯眼往前踉跄奔着。

“等等我,等等我!”

季知远祈求大喊,不知是对结界上的裂痕,还是对周深环绕着森森邪气的高山。

两道紫蓝色邪气同时翻涌着冲向天际,一道来自突然涌现的高山,一道来自碎裂的结界内,两者所属同源。

温竹卿看在眼中,心下分明。

他本来还在疑惑季知远一个常人,怎会有如此强的力量布下结界,现在看来,必是他机缘巧合下寻到此处,又费尽心思寻到法子将邪气暂时为他所用。

正道修习大多路漫漫其修远兮,比不得邪路子见效果,但邪路之所以叫邪路,便代表反噬与代价。

季知远心境通透。

他知道就在这几天了,从他走上邪路,与墨山中的鬼魅达成约定时,他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

所以复仇成功后,才毫不犹豫地撞上温了了的剑,他只想寻死,只想死在结界中,与千亭永永远远在一起,至于之后结界翻覆,到时他魂都消了,也便管不到了。

可是,结界不能在此刻倾倒,千亭的身体还在里面,好不容易收集的魂灵碎片也在那里。

他还没回到结界中,还没以灵魂状态与千亭的残魂相遇,他还有话...没有告诉千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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