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是同时飞来的两枚子弹,一枚从丧尸的头顶穿过,另外一枚击中了它的脖子,让它不得不松开了自己的牙齿。
但是这没有任何用处,血肉模糊的口子不会因为丧尸的倒下而恢复如初,恐怖的紫黑色也没有一丝因为丧尸牙齿的离开而减缓蔓延速度的趋势。
就像摔碎的陶瓷碗哪怕捡起所有碎片也再也成不了任何东西,落下的枯叶不会变成蝴蝶翩翩飞走,在灾难中死去的人无论怎样擦洗他们的遗体都不会复生,被丧尸一口狠狠咬上的人最终也只会变成和他们一样的行尸走肉。
南瓜派又想起了通讯崩溃之前,上级最后一次向他们反复强调的情报:
引起变异的原因尚不清晰,但确定□□可以传播,被咬之后变异的概率目前是100%,时间多数为半个小时左右,最短为十二分钟最长为两个小时零五分钟。
腿上的伤口传来剧痛,似乎是肉都直接被咬下来了一大块,也不知道原本好好的人变成丧尸之后为什么咬合力能增强这么多。也许是因为伤得太重,或许是因为丧尸的□□还能刺激痛觉,南瓜派几乎要因为剧痛跪下去。
但是他还是很快控制住了自己的躯体,把重心转移到完好的右腿上,继续与漏网之鱼的丧尸搏斗。
剧痛渐渐减轻直到几乎感受不到,这照理说应该有利于应对丧尸,但是对于南瓜派来说却不仅仅是如此。
他只觉得整个世界都远离了,眼前的一切既清晰又无比模糊,好像进入了一个极度虚幻而又无比完善的幻境中。近在咫尺的丧尸好像变得不再重要,甚至再被咬几口也无所谓,他需要很大的意志力才能保持理智,让自己继续进行清剿的工作。
短暂的时间似乎被拉得无限长,直到炸工厂的一行人赶来,他才终于坐到了地上,喘息越发急促。
队长开始统筹全局,音爆接替南瓜派的工作,若月走到其他幸存者那边,作为额外再加上的一道防线。
佟寻羽没有加入战局,而是在南瓜派旁边蹲下。
南瓜派需要努力地控制自己的意识,才能清晰地看见那双依然仿佛镇定自若的眼睛。他似乎是想说些什么的,可是就像是顿时失去了语言能力一般,只是怔怔地看着低下头去的佟寻羽,注视着他撕开自己的裤腿。
一闪而过的刀光让他闭上了眼睛,但是仅存的意识还是告诉南瓜派,这不是佟寻羽平常战斗所用的那把刀。
先前被丧尸咬烂的位置又传来了感觉,这一次刺入的不是牙齿,而是薄薄的刀刃。痛感渐渐回归,让他恢复了一些理智。
浑身的力气仿佛都被抽走了,他甚至很难用心去思考,只是茫然地睁大眼睛。
佟寻羽动作熟练而准确,仿佛不是面对一个随时有可能变成丧尸的感染者,而是站在急救课的模型前做练习。
他在伤口的远心端扎上弹性绷带,然后用一把干净的新刀划开丧尸咬出的伤口,原本开始止血的伤口又涌出鲜血来。他用力挤出注入的□□,流出的液体渐渐从紫黑色变成了紫红色,但是迟迟没有变成正常的鲜血的颜色,顺着血管蔓延上去的紫也只是变浅,而没有完全消退。
放出来的血越来越多,在地上积成了一滩,南瓜派的嘴唇也随着那滩液体的不断扩大而逐渐失去颜色,脸庞变得越发苍白起来。
意识完全清醒了,但失血的状况很快找了上来,南瓜派看着自己伤口中流出的,依旧混杂着紫色的鲜血:“应该没用的吧。”
佟寻羽没有回答也没有抬头,一边挤出污血,一边速度飞快地去除伤口边缘受感染的皮肉。他下刀的动作一如平常,就像写字、画图、斩杀丧尸……做任何事那样,精准而笃定,没有一丝一毫的颤抖,仿佛没有任何恐惧。
“你很擅长知识的迁移啊,用处理蛇毒的方法来处理被丧尸咬。”南瓜派甚至还有闲心开玩笑,目光却是悲伤的,“看来你是真的不想让我变成丧尸,而是准备让我因为失血过多而亡。”
佟寻羽手上动作不停,但这次回答了:“我们同一血型。”
这句回答让南瓜派不说话了,他看着那双手没有任何波澜的动作,擦干净自己的手,轻轻搭上佟寻羽的肩膀,或许这就是他无声的回应。
等流出来的鲜血变成正常的红色,南瓜派已经几乎失去意识了。这时候战局已经接近尾声,朝阳也缓缓升起。
最后一次把伤口冲洗干净,佟寻羽用厚厚的纱布包扎起来,松了一下弹性绷带。因为区域停电的情况下,发电机有限的功率不可能拿来开冰箱,他只能放几袋冷水在伤处旁边来代替冰块。
空闲下来的队长背起南瓜派,把他安置在体育场馆内——和其他幸存者呆的不是同一个。永远作为在场所有人的顶梁柱的队长,此时眼中微微闪烁着泪光。
救援队的其他队员都在清扫运动场上散落的丧尸遗骸,很多幸存者也在帮忙。
佟寻羽找出了输血需要的相关仪器,半路抓来箜篌协助自己操作。
救援队里只有佟寻羽的血型和南瓜派匹配,因为南瓜派目前的状况尚不明确,他们也不想为此打扰劫后余生的幸存者们。
若月看着南瓜派腿上的纱布,很难想象,这只仿佛能够战胜一切困难的救援队,很有可能会诞生一位牺牲者。
在重度感染区,遇到的大大小小的危险数不胜数,没有人会因为临时驻扎地看似安逸的气氛而放松警惕。但是他们的心态永远都是积极乐观的,被感染这件事似乎不存在于字典中,但现在却是离他们如此接近。
他收回思绪的同时也转移了视线,正好看见南瓜派缓缓睁开双眼。那双眼睛显得有一些迷茫,但是非常清明,显然是正常人类的眼睛。
耳边传来轻微的声响,是佟寻羽合上了笔记本。他放下手中的笔,从桌子上拿起什么东西,握在掌心里,走到刚刚醒来眼中迷茫还未褪去的南瓜派旁边。
南瓜派感受到了逐渐靠近的人影,下意识地望过去,然后看见佟寻羽摊开掌心,一只小巧的计时器正挂在食指上微微摇曳着。
他眨了眨眼睛,液晶屏幕上的时间清晰起来。
4小时27分钟
“你能活下来。”佟寻羽的话不知道是断定还是期望,总之从语气上无法确认。
脚步声由远及近,很明显那人是在跑动。
旅行者像支离弦的箭般地冲了进来,发红的眼睛看见神志清晰的南瓜派,眼泪几乎又要落下。
“我们一定要都活着回去,要凯旋。”她好半天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然后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补充道,“上次我们凯旋的时候,是队长唱歌箜篌弹琴。那么这次回去,我给你们吹箫吧。”
“那我跳舞吧,希望我会的舞蹈和你会的曲子能够搭得上。”不知何时走过来的箜篌加了一句。
南瓜派看上去差不多已经恢复了,眼中闪动着带点狡黠的光:“不如表演给我们救出来的所有的幸存者一起看吧,可惜上次箜篌你没能听到旅行者对你的介绍,很多姑娘都很好奇呢。”
毕竟危机刚刚解除,幸存者们心中多少都还有些恐惧,太多的救援队队员不见人影不利于稳定民心。佟寻羽拿着自己的东西离开场馆,走出去没几步就听见身后传来的嘈杂声,估计是箜篌知道了那天旅行者放飞自我的发言。
还没来得及走进幸存者所在的体育馆,佟寻羽就被一个鬼鬼祟祟的家伙拉到了一边。
他看着那个家伙回忆了一下,想起来他是个医学生,还差半年就可以拿到毕业证书的那种。救援队看过他的学生证后,拜托他帮忙处理幸存者们可能有的伤病。因为都比较轻微,医学生一直应对的很好。
可是年青人现在脸上的表情却显得很是慌乱:“我觉得有事应该要跟你们说,但是不知道是不是我在胡思乱想。”
“昨天你们带回来的一个幸存者,腿上划开了个大口子,应该不是什么特殊的伤,但是一直到现在血都没有止住。还有,就是……不知道是不是我多心了,很多人,不对,差不多是所有人的伤口,似乎怎么都好不了了。”
佟寻羽有些困惑地卷起自己的袖子,胳膊上面有浅色的痕迹,不仔细看的话根本看不出来。不久前,这里还有几道比较深的伤口,是在丝绸博物馆时被楼梯的碎片扎出来的,现在显然愈合得很好。
原本就对自己的猜测抱有很大怀疑的医学生显得更不自信了,毕竟救援队队员们天天进进出出,再怎么厉害难免要挂点彩,都没有出现任何异常。
“带我去看。”
佟寻羽平静的目光,让紧张得手都不知道放哪儿放的医学生稍稍镇定下来,带着佟寻羽走到远离人群的一个中年人身边。
中年人腿上包裹的纱布已经透出了鲜血,但医学生说这才刚包扎上没多少时间。佟寻羽拆开纱布,仔细观察伤口,没有任何异样的颜色,看伤口的形状也只像是被普通的尖锐物划伤。
“不,不是被丧尸咬的,是踩到碗摔倒后被碎片划伤的。”她有些结结巴巴地说道,不敢去看佟寻羽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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