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我记得工具人入学之前就练过格斗了?似乎并不完全是我们学校的风格。”正义姐是在实验室里认识的佟寻羽,其实对他除了科研水平之外的了解不算太深。
佟寻羽点头:“我读中学的时候,和一位格斗术极优秀的警官相熟,很多技巧都是他教给我的。”
若月一向擅长阅读人的表情,可是这一次,他却无法读懂佟寻羽感激之中潜藏的其他思绪。
其实他真的非常好奇,那位警官究竟教给了佟寻羽多少,教的只是格斗技巧,还是包括在战斗中的从容与冷静。可是他还是止住了问话,或许是因为那虽然没有读清却冥冥之中理解了的思绪。
这让他感受到一种莫名的默契,仿佛是二人之间的心照不宣。
为了防止正义姐继续问下去,他并不突兀地转换了话题:“好巧好巧,我也认识过一名非常优秀的警官,他也给了我很多。——我没有在抄工具人的答案,真的,相信我!”
只不过,那位警官并没有教授给他任何格斗技巧,那位警官只是送给他了一个……此时此刻,站在这里,与佟寻羽相遇的机会。
正义姐似乎还想再说些什么,可话到嘴边却变了:“那位——”
她口中的“那位”一口东倒西歪的龅牙,离得很远,而且位置隐蔽。若月和佟寻羽视线被阻挡,一开始根本看不见。
这一嗓子不知道触碰到了那人的哪根敏感神经,原本行动还算正常的龅牙远远地听到这话,拔腿就跑。哪怕正义姐声明身份也只是让人逃得更快。
在正义姐还在诧异这么个剧情走向的时候,若月已经放下物资追出去了。
“那个人好像对我们的身份有点抵触,他过去会不会好一点?”正义姐犹豫了一下,竟然只是把地上的物资捡了起来,转头问佟寻羽,“那人大概不会对他造成危险吧?”
若月没有听到正义姐的问题。但是他很清楚,那个人究竟在抵触什么,自己过去会让情况怎么样。
他跑步的速度比龅牙快了很多,没费太大劲就追上了。更加准确的说,是龅牙很快就发现自己根本跑不过若月,紧张害怕自暴自弃。
龅牙咬牙切齿地瞪着若月,眼神有一点点像丧尸,带着一种没有被知识浸润过的荒谬。
若月还是往日那副笑盈盈的样子,嘴角翘起的弧度甚至有点甜。但是整体的气质却完全不一样了,仿佛有什么埋藏的很深的东西已经醒来。他看人似乎不是很专心,只是很随意士地扫过龅牙做贼心虚的丑态。
“久仰大名啊,金钗。你一个背叛者,凭什么还能活得这么没心没肺,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龅牙先在这种随意的目光之中败下阵来,虚张声势着吼道。
回应他的只有若月颇忍俊不禁的笑,仿佛在看学渣自以为逻辑严密地论证负一大于负零点五。
龅牙不死心,转换了矛头:“那个你总是跟着的,长得文文静静的小男生。如果我走到他面前去,你还敢笑得这么轻松吗?”
“我不知道你是谁,也没想过竟然还会在这种情况下碰到你这种残党。”若月顺手玩着手里的刀,虽然自己已经几乎不再进行作战了,可是武器一直都没有被收走,似乎还有人在期待着什么。
“你是光见他长得文静,没见他切丧尸跟玩儿一样吗?他大概比我还要难以应付得多吧。”制式的刀玩不出太多的花样,他手上的动作很快就停了,“至于‘金钗’的身份,你是觉得,你的话的分量比我的重?还是觉得,我没有想过怎么处理这个问题?”
龅牙支吾着似乎还想再挣扎些什么,可是若月只是做了个禁言的手势:“不要再出现在我和他眼前。救援队那边,我会说你更加偏好一个人求生。”
“你所效忠的‘绛’已经伏法四年有余,他当年所制造的迷梦,早就应该醒过来了。”
可若月自己,又怎不是亦把自己沉浸在一场一戳就破的美梦之中?
那日阳光明媚,格外暖和,让人很难相信,距离除夕也就只有二十几天了。
直到这时,若月也没有做到自己那天所说的,想明白应该怎么处理自己的身份问题。哪怕明知佟寻羽对自己的过往早就应该有所猜测。可是佟寻羽从不过问,他也没有勇气主动去提起。
金钗……能够骗过任何人,唯独骗不过自己的内心;能够读懂所有人心之所想,唯独不知道什么样的答案能让佟寻羽认可。
“小孩小孩你别馋,过了腊八就是年。” 旅行者笑眯眯地逗着几个小孩子,身边正义姐急匆匆地走过,“另外几个大哥哥正在煮腊八粥,明天就能吃上啦。”
不料正义姐却用复杂的眼神看了她一眼。但是正义姐没有停下脚步,她也听不清楚正义姐嘴唇微动说得到底是什么。
“你们几个住手!”正义姐走到桌前,一声断喝定住了几名青年的动作,迎着几张茫然的面孔,从南瓜派手里夺过了还没来得及开封的火腿肠。
南瓜派顺手从桌上的一堆中间又拎起来了一根,把包装纸摊平整,露出生产日期和保质期,塞到了正义姐面前:“能吃的,我看过保质期了,还有一个星期才过期。其他的食材我们也都确认过了,没有哪两个放在一起会发生什么反应。”
“这是能不能吃的问题吗?这是老祖宗的习俗,关乎我们源远流长的文化传统。——你什么时候见过往腊八粥里边放火腿肠?”正义姐视线又扫过音爆手里的小番茄,箜篌手里的薄荷叶??逐渐丧失语言能力。
眼看正义姐的目光马上就要过来了,若月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做错什么,只是迅速放下了正在淘的不知道什么米。
“你们不如还是去打丧尸吧,虽然专业还是不对口,但总比煮腊八粥好一点。”正义姐走到若月旁边,看了一眼盆子里的米,沉默了片刻,“都玩去吧,这里会比我们会煮腊八粥的多得是。”
领下了不会煮腊八粥的身份的若月迅速溜了,逃得比目前来看最离谱的箜篌还快。
但可惜他走得不够快,而且听力太好,清晰地听见正义姐拎起自己刚才倒出米的袋子,发出一声带着点质疑的叹息:“那位说他是个大学生,高中已经毕业了?——等等,你们也都分不清楚粳米和梗米的区别吗?这么大的标签,一个米字旁一个木字旁都看不出来吗?”
若月随意地在临时驻扎地范围内晃悠,一路走过去,节日氛围几乎没有。一是因为今天还是腊月初七,二是因为这里占了绝大多数的年轻人们也都对于不放假的传统节日了解有限。
正走过一个大型田径场的时候,他原本只是路过,却忽地被格外耀眼的夕阳晃了一下眼,视线的落点一移,引得他不由得改变了步伐。
田径场很大,与之相称的是格外高的看台,从背面看过去,若不是那明显的栏杆,可能会被误认为普通的小楼。若月沿着台阶慢慢走了上去,步调不急不缓,很是轻松惬意。
佟寻羽坐在看台的栏杆上,一只手托着硬皮笔记本,另一只手拿着常用的金属笔,速度很快地书写着。
大多数人做这个动作都不会很好看,有因为写字姿势本就不端正的,也有因为悬空而觉得别扭的——但佟寻羽做这个动作却很是自然,书写的动作流畅而潇洒,再加上他背脊挺得很直,身量也高,坐在那里显得放松又不死气沉沉,仿佛一幅妙笔偶得的速写。
“开始煮腊八粥了?”笔尖仍在笔记本上快速移动,佟寻羽没有抬头,不知道是不是从脚步声听出了来人。
“没有呢。”若月轻笑一声,走到佟寻羽旁边,胳膊一撑,也坐上了那看上去并不是非常舒服的栏杆,“原来你知道我们在煮腊八粥啊,我还以为你不知道才没过来。”
也许是阳光太好,让若月产生了一点错觉,觉得佟寻羽似乎和平日有点儿不太一样,但是又说不上来的细微的差别究竟在哪里。有可能是因为他坐在高高的看台上,莫名产生了一种似乎随时可以随风而去的意境。
佟寻羽停下了手中的笔,抬头看了若月一眼:“我不会煮腊八粥,不来添乱了。”
“唔,只是你之前给人一种除了语言什么都会的感觉。”若月偏头去看笔记本上的字,“不过我们也都不会,全被赶回来了。”
或许是角度不对,反光有点严重,让若月有点看不清楚那端正的字迹。但是偏头去看的动作已经做出来了,他总觉得自己应该看些什么,便干脆盯着那双写字的手。
那手与写下的字迹相称,很是赏心悦目:手指修长,骨节分明,在夕阳的余晖中,血管和经脉都可以看得很清晰。
原本流畅移动的笔尖突然顿了一下,颇有一种“凝绝不通声暂歇”之感。然后笔杆又飞快地动了几下,动作幅度比先前稍微大一点,转折非常明显。若月这一次看清楚了,佟寻羽不是在写字,而是在画一副草图。
佟寻羽不是艺术生,对于自己的画图没多大要求,表达明确即可,涂阴影修细节什么的纯粹只是一时性起,现在就只是随便勾了几笔就开始写字。
在现在的角度,若月看不清楚佟寻羽写的字,连图也只能看清楚半张,便稍微挪动了一下位置,偏过头去看。
而佟寻羽这会儿却突然停了笔。正当若月困惑的时候,就被塞过来了另外一本笔记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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