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安城城门卯初便开,为的是让商贩早些进城买卖。冬时夜长,此刻天还未见明,众人只依火把的微光而行。
乔行砚着白裘戴帷帽,同文修一并坐在位靠中间的商队车马中,此刻正无声看着守城官兵同商队领头之人进行交际。
大抵是近来战事焦灼,入城审查较为严格,是以哪怕有商队的通关文牒亦折腾了许久,最终还是由领头之人暗自递了两袋银两,那守城将官才勉强给他们放了行。
车队途经守城将官时,乔行砚透过帷帽的白纱意味不明地看了一眼正掂着手中钱袋露笑的守城将官。
商队进城后直接去了客栈,待给众人都安排好客房后,那商队领头之人才得空来到了乔行砚的客房。
商队领头之人沉声道:“阁主吩咐的我等已然完成,若还有需要我们的地方请尽管吩咐,阁主有令,必当全力配合公子的安排。”
乔行砚颔首:“暂未有旁的需要,你们自行安排即可,代我多谢你们阁主。”
“喏。”言罢,领头之人退出了他的客房。
待人走后,一旁的文修才开口道:“公子,我方才同客栈的小二打听过了,那买卖布匹的商贩在淮安城十分有名,乃是城中富贾。此人平日喜美人美酒,府上妻妾成群,且每七日便会请舞姬至府中宴乐,彻夜不歇,今日是他邀舞姬上门的日子。”
乔行砚嗤一声:“大半豪奢之人皆此等样貌,他们越是轻浮孟浪,越容易叫人抓住把柄,一击毙命。”
文修颔首:“公子可需我潜入此人府中偷取账簿?”
“不必。”乔行砚沉声道,“你只管去查粮仓所在地,将路线规划好,账簿的事我亲自解决。”
文修蹙眉:“此人府中的侍卫皆是武艺高超,公子多年未碰剑,一人怕是……”
“不必担忧。”乔行砚笑道,“我自有法子脱身,文修,你莫不是小看我了?”
“自然不是。”文修拱手,沉默片刻后又沉声,“公子一切小心。”
“知道了,你也是,万事小心。”
果不其然,当日申时,乔行砚在客栈得知那布匹商贾前往青楼请姑娘的消息,是以立马出了门跟上那抬往商贾府上的轿子。
行至府中后门,六七位身姿婀娜的美娘子自轿中而下,同随行管家进了后门。
位于最末的一位姑娘正欲于小道拐弯处转道而行跟上队伍时,便听身后传来一声石子落地的声音,她回头望去,却见空无一人,打算继续往前走。
可谁料方行一步,又听见石子落地的声音,正想着自己是昨夜未眠导致耳朵出问题时,便瞧见那石子正巧砸中了自己的小腿,随即滚落到自己脚边。
这姑娘见状面色不佳将要发作,怒而转身,方要破口呵斥时却见一带着面纱双眸凛冽之人,没来得及反应就被对方一掌打晕。
乔行砚将昏迷的姑娘拖至无人处,又将自己的外裳同对方的互换,简单学着对方的模样将自己的青丝垂放下,挽起几缕用对方头上的簪子固定住。
随后又取了对方额间的配饰,耳坠,面纱,将外形打扮成舞姬的模样,悠然走向了小道,片刻后跟上随行的队伍。
所有舞姬并排着站在那商贾面前,个个都简单披发,仅用簪子挽起几缕青丝,带着朱红的轻薄面纱,身上穿着的亦是轻薄的红衣,手腕脚踝处皆扣着相同样式的带铃铛的镯子。
那商贾满脸**熏心的模样,怀中仍抱着小妾深吻,目光倒是早已瞥到了面前的舞姬身上,一刻也不带移开。
那商贾忽而瞥至身量最扎眼的乔行砚身上,故而一把推开怀中的小妾,打量一番面前的舞姬:“怎的还有这般高挑的美人?快,将面纱摘了,让我瞧瞧是何模样。”
众人闻言也将视线调转到最边上的乔行砚身上,同行的舞姬皆是面面相觑,虽然不敢有所言,但面上仿佛都在问:你见过这位妹妹吗?为何我从未见过如此高挑的姐妹?
“磨蹭什么呢,还不快将面纱摘了!”那管家见状催促道。
乔行砚这才缓缓将面纱取下,面露娇媚地抬眼看那商贾。
那商贾几乎是立马愣了神,只见此人虽然高挑,却生了一副我见犹怜的面孔,眼若桃花娇媚欲滴,左眼下方带痣更显妩媚诱人,朱红薄唇仿若被润过一般,看着柔软惹人怜。唯一不足的地方便是此美人脖颈处还系着一块轻薄红纱,脖颈处的皮肤若隐若现的看不真切。
商贾被迷了心神,身旁同行的舞姬与管家亦被迷了心神,待这小美人再次低下头来众人才恍惚间回神。只听那商贾一把推开怀中的小妾,在小妾的抱怨声中轻咳一声后,将语气放轻,讨喜般地问道:“茹清苑还有这般美人,我竟第一次见,不知美人为何颈间系红纱?”
莫不是为了在一众舞姬中脱颖而出,一眼被我青睐?商贾如此想到。
乔行砚忽而将声音化作女子的娇媚,柔声道:“小女前些日子身上起了红疹,脖颈处的至今还未消下,恐脏了贵人的眼,是以才用红纱盖了去。”
乔行砚心中白上一眼,若非为了遮挡男子的喉结与颈间的红痕,谁又想将这般丑的红纱系在脖颈处。
哪怕他面上语气中透露出的是委屈担忧模样。
商贾闻声便觉心中一阵酥麻,立马起身上前:“美人莫要担忧,让我仔细瞧瞧。”
言罢,那人行至乔行砚面前,抬手抚上对方的手。
乔行砚的十指本就纤细如女子,小公子养尊处优惯了,身子养得处处都娇嫩,此刻双手因寒冷的天,甚至染上了一些绯红。
那商贾粗糙的手掌在小美人纤细白皙的指间游走,随后又一把将其拉入怀中,宛若一介**熏心的寇匪:“美人掌间怎这般凉,可需大人帮你暖和暖和?”
乔行砚佯装无辜,于对方怀中抬眼含泪:“大人莫要伤了奴家……”
商贾闻言更是激动,打横将美人抱起,后者顺势揽上他的脖颈,只佯装羞红了脸低头不语。
“那便让大人好好宠幸于你,大人定当怜惜美人,不会伤了你。”言罢,商贾将乔行砚抱着往寝屋方向走了。
剩下的人皆满目疑惑面面相觑,那小妾仿若见怪不怪了,只面无表情甩袖走人,舞姬们则是在疑惑中被管家打发了去,原路返回了青楼。
寝屋内,乔行砚被对方抱着一把扔在了榻上,又转身同身后的侍卫斥道:“还不快滚下去,这里没有你们的事了,无论听到什么动静都不许过来,听见没有!”
“喏。”
言罢,趴在榻上的乔行砚就听见了屋外侍卫齐步离去的声音,随后是商贾关门的声音。
乔行砚缓缓从榻上坐起,单手从腰间取出那个熟悉的小容器,轻轻转动,待刀柄滑出后又将其藏于袖中。
“小美人,我来了。”商贾面上带笑迫不及待地朝榻边走去,随即一把扑倒了方坐起来的小美人。
他仰头看一眼小美人,见对方嘴角带笑,又急切地俯下身去想埋在对方颈间,转而就听一声清脆的响声,对方戴着铃铛手镯的手抬起,随即是自己颈间传来一股刺痛感。
他忽而受痛起身,一摸脖颈,就见手中泛着一些血迹,当即瞪大了眼睛看着榻上那位起身后还面露委屈的小美人。
商贾怒骂:“你这是做什么!”
乔行砚闻言只惬意恢复原声:“想同您打听一件事罢了。”
那商贾捂着自己的脖颈,惊恐道:“你是男子!”
乔行砚瘪瘪嘴,不以为意道:“对,是男子,怎么了大人,还想继续同我**一刻么?”
“来人——”商贾见状立马转身想要往外跑,可谁料身后之人比他行动还要快百倍,立马冲上前拦住并将刀柄抵到他脖颈处。
商贾被吓得连连求饶,眼珠子往下移直直地盯着脖颈处的刀柄,双手举起做求饶状。
“噤声。”乔行砚低声斥道,“否则立马宰了你。”
那商贾闻言立马闭了嘴。
乔行砚不做废话,只问道:“你同郭孝悌之间交易往来的账簿在何处?”
商贾闻言一怔,支支吾吾道:“我不知你说的是什么,我听不懂你的意思。”
乔行砚话不多说,立马将刀柄抬起往他左脸上一划,对方受痛随即跪了下来捂着自己的脸,看着满手的血呜呼哀怨。
乔行砚见状缓缓蹲下,又将刀柄抵到对方颈侧,吓得对方再次将手抬起,他蹙眉沉声道:“若还是不说实话,下次就不是往脸上划了。”
商贾吓得连连求饶,随即将手指指向一个方向,乔行砚看一眼对方指的方向,是一个书架,正要继续问话之际就被那人发力一掌推开。
乔行砚被对方推倒在地,看着他诈起朝门外跑的模样也不急,只抬手举起那小容器往底部一按,随即射出一根细小的银针。银针快速扎进商贾的后脑,打断了他卡在喉咙里呼救的话。
乔行砚蹙眉啧一声,手掌撑地借力起身,又走到奄奄一息瘫倒在地的商贾面前,蹲下,看着对方逐渐失神却仍不放弃求救的眼神,面无表情地举起刀柄往对方心口上用力一扎,随后猛地拔刀,对方受痛仰着吐出一口血。
在对方闭眼之际,乔行砚仍是没有要收手的意思,又就着小容器上的刀柄往对方脸上划了三刀,往对方掌间各划了两刀,这才收手。
乔行砚取下颈间系着的红纱,随即显现出他的喉结以及喉结周围的红印。
乔行砚蹙眉,面上略显恼怒,一边擦着手中和刀柄上的血迹一边呢喃抱怨:“脏死了。”
片刻后,待乔行砚清理完手中的血迹,他将手腕上和脚踝上的镯子取下,这才走到那书架前,寻找一番后找到了情报中提到的账簿。
乔行砚简单翻阅一番,果然见上面详细记录着户部尚书同淮安商贾之间近年来涉及到的不法金钱往来,以及关税厘金的增减详情。
乔行砚呢喃道:“果不其然。”
他将账簿收入了自己怀中。
商贾将屋外的侍卫都遣散了,此时院墙外的寥寥几个守卫不足为患,乔行砚仅凭小容器中射出的银针便将其清理掉了,翻过院墙逃出了府。
乔行砚走到先前与文修约定好的地方,见对方早已在原地等候,正欲发问,却见对方怔在了原地。
文修看着面前第二次着舞姬服饰的小公子,颈侧隐约可见昨夜同旁人缠绵后的痕迹,此刻有些不敢看对方,只偏开视线问道:“公子可需将身上的衣裳换了?”
“换了穿你的么?”乔行砚面无表情地反问。
文修瞬间噤声。
乔行砚又道:“事态紧急,顾不了这么多,他府上怕是很快就会发现不对劲追上来,镇远军也等不了那么久。”
乔行砚抬头看一眼天上的弯月,此刻所处的小道仅凭微弱的月光照明,他问:“粮仓位置打探出来了?”
文修重新看向乔行砚,正色道:“已然打探到,就在北边,距此处不过五里地的距离。只是粮仓附近有官兵把守,进去容易,点了火之后怕是不易脱身。”
“把守之人是靖央军士兵?”
“非也。”文修道,“是淮安县令底下的官兵。”
乔行砚松了口气:“县令底下的官兵大多空有一番蛮力,不足为惧,最多数量上有些不好对付。”
乔行砚看对方一眼。
文修立马了然:“我没问题,顶多同他们周旋片刻。”
乔行砚颔首:“如此一来,我们兵分两路,自两处分别点火,将他们的人分散开,事后再合力离开。”
“是。”文修颔首。
淮安城粮仓营地,靖央各城粮仓皆由该城县令负责安排官兵日夜守卫。但淮安城因近来战事的缘故,县令又多派了些人马,生怕粮草出问题,引起本就无法随意出城的百姓的怒意。
同文修分开后,乔行砚此刻独自躲在草丛中,观察着巡卫官兵的一举一动。片刻后,他发现这群士兵果真如他所料,不过是在做着表面的工作,不仅不观察周围的动静,甚至有一两个夜间巡视久了连手中的剑都拿不稳。
乔行砚仔细观察着巡守官兵的动向,趁着所有官兵都背对他之际快速跑进了一间仓房内。
仓门吱呀作响,乔行砚小心翼翼地将门关上,回身之际看到的便是布满半间仓房的粮食作物。
乔行砚将所有半掩着的布都掀开,确定全都是粮食之后才自腰间取出火折子,他取下盖子对着火折子一吹,那东西立马便起了火,随即他将火引向盖着粮食的糙布上。
布料瞬间被点燃,开始逐渐蔓延,乔行砚的眼中倒映出火光,他在火彻底变大之前又悄无声息地离开了仓房。
如此,在官兵发现之前,他又照此法点燃了其他仓房内的粮食。直至整个营地此起彼伏地传来焦急通报的呼喊声,他于计划中的最后一个仓房内点燃了糙布,与此同时木门被官兵推开。
乔行砚回头之际与手握长剑的官兵对上了视线,反应过来之后他立马取出腰间的小容器按下射出一根银针,那官兵半句未言便于顷刻间倒地。但不幸的是事情并未结束,那官兵倒下之际正巧有一支队伍赶去灭火,见状立马察觉不对冲进了仓房。
“你是何人!竟敢放火烧粮!”官兵怒斥,拔剑便要上前抓他。
乔行砚自觉形势不妙,就着一旁关着的窗跳起撞开。
乔行砚同破碎的木板一起滚落在地,随即立马发力起身朝前跑,临起身之际还按动暗器射出三两银针打退正朝他赶来的官兵。
乔行砚快步跑向无人围堵的一边,一边跑着一边朝身后紧跟的官兵发射银针,直至他与迎面而来的文修撞了个正着,这才发觉二人竟已然被包围。
文修几乎是见到小公子的第一眼就将手中的若华剑抛出,后者下意识接过剑回身利落砍下,那紧跟自己身后的官兵被一剑封喉。
见状,身后追着的官兵也停下了脚步,与追着文修的官兵一道,只紧绷着缓缓移步,将面前二人围作一圈。
乔行砚同文修二人背对而立,蹙眉时刻警惕着面前的所有官兵。
文修从腰间取出一把短匕首,扔下刀鞘只一手握着匕首,一手握着若华剑的剑鞘,带着奔跑过后的喘息闷声道:“公子可还会使剑?”
乔行砚也轻声喘气,不看对方,揶揄道:“你的剑术本就是我教的,这剑也本属于我,我虽多年未用,却也并非提不起剑来。”
“那便劳烦公子护好自己,属下怕是无力顾两方。”文修话是这么说,可心中想着的却是,哪怕今日死在这儿也得将小公子平安护送出去。
乔行砚举起手中的剑,正色道:“你才是该护好自己,莫要让这等腌臜之人伤了。”
“是。”
言罢,二人一齐背对着对方冲向前同各自面前的官兵厮杀。
乔行砚虽多年未握剑,但剑法却依旧不失从前的功力,从不费力做过多的纠缠,对着敌人的脖颈处一挥便是一剑封喉。
乔行砚右手执剑左手发动暗器,于回身之际接连斩杀三四位官兵,旋身躲避期间身后的青丝落到胸前,几缕发丝堪堪挡在他下颚处。
忽而听闻身后传来脚步声,乔行砚立马取下身后簪发的簪子,反握的瞬间转身扎过去,那官兵被一簪子扎进喉咙吐血而亡。
乔行砚在对方倒下的瞬间将簪子猛地拔出,半点反应的时间都没有立马又将簪子甩向前方。
文修感受到耳畔传来东西飞过的声音,随即是面前举剑刺向他的官兵被一支簪子刺穿了眼睛,此刻正哀嚎着扔下剑蹲着捂自己的眼睛。
文修匕首划过面前之人颈侧后立马蹲下捡起对方的剑,于片刻喘息间回头看向了小公子。
小公子此刻正披散着头发躲避对面三个同时向他刺剑官兵,又于即将无力回寰之时一脚踹向面前朝他袭来的官兵,那倒下的官兵连带着身后的官兵一齐摔倒在地。
乔行砚眼疾手快地将手中的剑刺出,随后猛地拔出又刺向身后袭来之人,但奈何对面人多势众,他躲闪不及依旧被对面砍伤了左手手臂。
乔行砚与文修二人背对而立,不知究竟打了多久,彼时二人皆失了许多力气,而对面的人却依旧一个接着一个上,仿若根本打不完一般。
乔行砚的眼眸中倒映着的是熊熊烈火与刀光剑影,他喘着粗气同文修说道:“我拖着这些人,你速去客栈寻商队的人帮忙,今日仅凭你我二人怕是走不了了。”
“不可!”文修立马拒绝,“我拖着这群人,公子你去喊救兵。”
“闭嘴。”乔行砚闷声斥道,“我没力气了跑不了,你行动快,若想我活命便快去快回,休要同我争执这么多。”
“可是——”
“还不快去!”乔行砚握紧了手中的剑,斥道,“你当真想同我一起死在这儿吗!”
文修握紧了手中的匕首,咬唇挣扎着,还不等反应之际就被身后之人一把推开。
乔行砚抬手挥剑替对方挡去飞来的羽箭,随即又立马转身挡下身后袭来的长剑。两边的官兵同时对他一人下手,他方一挥剑又急忙避开侧面飞来的羽箭。
“还不快走!”乔行砚斥道,与此同时右侧飞来一支羽箭,正中他左肩,他受痛一闷声,又转身挥剑挡着来的人。
见状,本想着立马前去搬救兵的文修瞬间停下了脚步同对方一齐与官兵对抗。
文修面上焦急,同样急道:“公子莫要诓骗于我!商队怎可能干预粮仓之事,况且路途遥远,即便将救兵搬来了你一人也未必撑得了那么久!”
文修挥剑挡去刺向乔行砚的剑,怒道:“公子想要属下独活,可曾问过属下的意思!”
“傻子。”乔行砚挥剑斩下敌人的头颅,不再说些赶文修的话,只配合着对方一同迎敌。
冬日寒风刺骨的痛宛若挖心剖骨,尤其在重伤之后,雪落在鲜血淋漓的伤口上化为冰水后的锥心之感更是令二人想睡都睡不过去。
不知同官兵交战了多久,二人才侥幸从包围中逃离,此刻正走在原先计划好的出城小路上,拖着带伤的身子艰难前行。
乔行砚被文修扛着肩膀艰难往前走,每走几步乔行砚的指尖便低落下一滴血。他同文修都受了重伤,但文修大多伤在脊背,而他却被剑砍伤了手,之后又被一箭刺向了左肩,是以此刻左手正血流不止。
文修将乔行砚肩上羽箭的末端折断了,却不敢在没有止血药物的情况下轻易拔箭,因此此刻对方肩上还插着箭簇。
二人不知行了多久,直至乔行砚终于痛得昏迷,直至文修背着对方艰难慢行到忘了时辰,他才终于在不远处瞧见了镇远军的军旗。
文修看着远处守营的士兵在朝他们的方向探头,又见对方似乎跑着往营内禀报些什么,这才瞧见营地里走来一个人。
文修继续背着乔行砚缓步往前走,行至一半时才发现,站在外面着骑服的正是裴将军身边的校尉,宋云。
良久,文修行至宋云跟前,后者认出了他,又见对方背上背着一位被长发挡着面目的女子,蹙眉问道:“你是小公子身边的侍卫?此刻不在靖文军军营,来这做什么?身上背着的这位是何人……怎受了如此重的伤?”
文修本就受了伤,背着小公子压着背后的伤行了这么远的路更是精疲力尽,此刻想开口求助却发现根本说不了话,正崩溃焦急瞬间就见自营帐中又走出一个人来。
文修仿若见了菩萨,背着小公子就要往前走,结果立马被士兵拦下。
宋云急忙道:“这是做什么?”
“发生什么了?”裴归渡沉声朝这边走来,正打算继续问话时却瞧见了文修狼狈的模样,随即看到对方背上背着一位比他还要狼狈的披发女子。
裴归渡仅怔了一瞬就立马沉下了脸,他快步走上前二话不说打横将对方背上的乔行砚抱起,随即怒道:“快喊军医!”
众人见状皆是不解,宋云茫然道:“什么?”
裴归渡没有解释,只抱着昏过去的乔行砚快步往自己营帐中走,往后再次抛下一句话:“姓宋的快喊军医!速度!”
宋云看着文修紧跟在裴归渡身后的背影,茫然却也急忙地往军医的营帐方向走,思忖了片刻后才沉着脸恍然大悟,立马加快了脚步,呢喃道:“我的亲娘啊!别告诉我刚刚那个就是乔家那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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