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熊大火映红了天空,火舌肆虐,烟雾翻腾,热浪一阵一阵袭来,就要吞噬大地。
哀鸣,求救,逃窜,无助……
“救我!”
官居瞳孔一震,逆着人流冲向火里。
快点,再快点。
“呃!”
一根燃烧的柱子轰然倒地,官居眼睁睁看着那人的手无力垂下,最后被火光吞没。
“你为什么不救我?”
“为什么?为什么?”
世界天旋地转,死去的人环绕身边哭诉:
“你为什么不救我?!”
“为什么?!”
“呼——”
夜深人静之时,官居猛然睁开双眼,又做噩梦了。
门外恰好传来声响,官居坐起身来,右手碰到枕下的匕首。
“居儿,有他的消息了。”
七月初一,莲城,溪河镇。
一座石桥横亘在河水上,连接了小镇两端,形成一个封闭的格局。
夏秋之夜,银河横贯南北,而银河东西两岸有遥遥相对的两颗星星。
一颗牵牛星,一颗织女星。
年轻的男女会对着星星祈祷婚姻美满。
而溪河镇的这座桥成了七夕夜情人必去的地方。
“公子生得好生俊俏,可要买一个花环送给心爱之人?”
老妇人随手拿起一个花环,一手在身前比划着:“这是小儿采山菊花编织而成的,他的手艺,那是顶好的。而且,菊花啊,象征着吉祥和长寿呢。”
“嗯,”官居淡淡移开眼,花环很好看,但他是孤身一人,“抱歉,我没有心爱之人。”
纵目望去,人来人往,喧闹无比,他却忽然听见了那人的声音。
记忆在脑中炸开,漫天的火光,哭嚎的师兄弟,惨死的父母……
都因为那一个人!
云简初!
他发誓要将他抽筋剥皮,做成人彘!
“我观你印堂发黑,恐不日会有血光之灾。”
“滚!滚!怎么咒人死啊?”
“哎,听我说嘛,最近你家中可是频频出现死去的动物,如猫?”
男人行事匆匆,面露惊惧,眼下乌黑,应当是很久没有睡过好觉。
郁离打着算命的名头,男人看都不看一眼,应该并不是信奉怪力乱神之说的人。
方才男子走的急,也许他都没有注意自己腿脚那里的血迹。血迹未干透的模样,还粘着一些动物的毛发,灰褐色的花纹,像是狸花。
男人怔住,郁离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事实也是,世上没有那么多的鬼神,男人再这么下去,不过几日也要被自己吓死。
“那你说说,我怎么做才可以保命?”
“简单,你回去把屋子里的东西换一个摆位,再好好睡一觉就好。”
男人鞋子看上去是新做的,新鞋暂时不容易破洞,而他右脚脚后那里鞋子布料破了几层,而且形状极其不规整,应该是老鼠所致。
而他肯定知道,必然会去购买老鼠药。
男人应该是在鼠药里混入了一些其他的食物,被猫误食,猫自然就死在了房屋附近。
看男人的状况,这样的事情应该发生了多次,而他,貌似还没注意到鼠药摆放的位置有问题。
“真……真的?”男人面色一喜,从袖中摸出几十文钱,“给你,都给你。谢谢大师!”
“不谢。”
郁离仰头对男人一笑,顺便把银钱收入袋子里。
又赚了一笔。
前些日子茶楼的管事想请他去说书,价格给的挺高,但人员杂聚,他想了想便拒绝了。
现在想想,有些肉疼。
不知道现在反悔还来不来得及。
客栈的房钱他已经要交不起了,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流落街头。
郁离还在低头为生机发愁,后背突然一阵发凉。
抬头一看,还是大晴天。
不过很快,太阳被遮住,黑影笼罩,一个人在郁离身前蹲下,一把匕首抵在他的心口处。
“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个屁。
郁离想直翻白眼。
说什么故人相见,他压根儿就不记得面前这人好吧。但说不好,还真是他的仇家,但郁离自认为光明磊落,也不对谁翻脸,不至于和谁结仇吧?
郁离:放弃挣扎。
来人拉着他往巷子里走去,应该是想等会再对他动手。
在外人看来,郁离和这人关系匪浅,不然也不至于连走路都要搂搂抱抱。
如果能忽略腰间的匕首就好了。
人越来越少,郁离被拉着要过桥。
桥头那老妇人看见官居折了回来,怀里还抱着一个——男子?眉毛一抖:“公子,你这就找到心爱的人呐?那这花环你可还要的?”
“不用了,谢谢阿婆。”
“要,要的。”
郁离含着笑看着官居,左手小心翼翼,一点一点尝试着把匕首移开。
官居也笑了起来,老妇人只觉境况微妙,捧着花环殷切地望着两人。
“唔……”
官居眸子含笑,但笑意不达眼底,眼神冰凉。郁离感受到那剑锋似乎穿透了衣裳,没入□□。
疼,好疼。
痛觉明显,郁离脸色发白,软软地倚着官居。
左手摸到伤口处,抓住官居的手。
他这人倒是奇怪,冷冰冰的,而手上的温度挺高。
“谢谢阿婆。”
官居就像个疼爱妻子的丈夫,不想妻子失望,还是掏出银钱买下一个花环,在老妇人祝福的目光里给郁离戴上。
嗯,今天也就是他的死期,菊花和他正配。
“走。”
官居可不想让云简初就这样被疼死,他还没报仇的。
终于,官居本性败露,一把将郁离推抵在墙上,扣住其肩膀,刀刃顺势抵在他的喉间。
“不是,我都说了我不认识你啊。这位……小兄弟,咱能不能有话好好说。”
郁离欲哭无泪,他身体再怎么好也禁不住腰上一刀,脖子上再来一刀啊。
“云简初,没想到四年不见你演技见长,从前怎么不见你这般。
难怪,我父母会被你欺骗,死在你的剑下,”说着,官居匕首往前了一些,郁离原本白皙的皮肤上出现一条血线,看郁离面露痛苦,官居真的笑了,“疼吗?我那时也是一般的疼。你以为装作不认识就可以逃过一劫吗?想的挺美,我要让你血债血偿。”
官居的话像是死神的低语,可郁离根本不记得这回事,他从前或许是个恶人,但他现在死了那也是死的不明不白。
他并不想死。
“等等,你……你方才说云什么初,我不是他啊,你认错人了吧,我叫郁离。
天下长得相似的人那么多,认错也正常,那我就不和你计较了。”
官居死死盯住他的眸子,狐疑道:“你说你叫郁离?”
“嗯嗯嗯。”
郁离连连点头。
“怎么可能认错。”
官居喃喃。
他那么恨云简初,怎么可能认错。
再看眼前这人,浑身上下没有半点骨气,又软得不像话,云简初怎么可能……
“哎,哎,你做什么?”
郁离牢牢护住衣襟,这人方才还想杀了他,现在就动手动脚。
但对上那要杀人的眸子,郁离自知“识时务者为俊杰”,索性又放弃了挣扎。
略带薄茧的手抚上脸庞那刻,郁离忍不住颤栗了一下,而后那手划过颈侧,停在锁骨附近。
“骗子!云简初,你还想骗我!”
官居一下子反应过来,根本不是易容,他到现在还想说谎!
“我没骗你,我只是真的不记得了,”
郁离趁官居一怒之下捅了他之前再次快速解释,“我……就算是你想让我死,那也要让我死得明白一些吧?”
“失忆?”
闻言,官居几乎是冷笑,过了一会,脸色沉了下来,看得郁离莫名其妙:“你叫郁离?”
“嗯嗯,”郁离很是配合,至少官居收了匕首后没有再对他动刀了,“我,我失忆了,醒来时看见一丛竹子就取名叫郁离了。”
“什么时候的事?”
“唔,挺久远的了,大概是四年前吧?”
“你什么都不记得了?未洲剑呢?想清楚再回答。”
说着,郁离感受到腰间落了一只手,而后方才的伤口被用力按压。
钻心的疼。
郁离肯定自己应该是做了什么惹怒官居的事了,毕竟这般怨恨,难不成是血海深仇?
喘息了一会,郁离才回过神来:“我说的是真的,什么未洲剑?我从来没见过。我醒过来时是在水边,只有我一个人。”
“嗯。”
官居应了一声,不置可否。
他满心恨了四年的人如今找到了,结果这人却失忆了。现在杀了他,岂能解恨?
官居想起之前相思门南既望说的话,按他所说,云简初是因为事情败露才逃跑的,但以他的武功又怎么会……
“先饶你不死。”
云简初失了忆,还有很多疑点,他至少要先让云简初恢复记忆。
过几日,要回一趟霁月谷才好。
松开郁离,官居拿出一块手帕嫌恶地擦了擦手又随手扔掉,冷眼看着郁离:
“你要是敢离开我,我立刻就杀了你,绝不手软。死后再把你丢去乞丐窝里,至于他们会干出什么事我就不保证了。”
“嗯。”
闹腾了许久,郁离额头上已经布满细汗,唔,脖颈也疼。郁离有些艰难地问道:“可以去包扎上药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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