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汐夏大脑一瞬宕机，她做什么了，陆以茉竟然这么生气？难不成是晏凇蓝把她给卖了？

很快，她意识到了不对劲，空气中还有另一股味道，正在从门缝中争先恐后地向内渗透，这味道很熟悉，不久前她被迫闻过——药感茉莉！

陆以茉……为什么突然进入了易感状态？

也是此时，她才发现自己的皮肤红得惊人。

裴汐夏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刚刚闻到的浴球的“后调”是什么，麝香杜松子酒，那哪是什么香氛，根本就是她自己信息素的味道！

在这个世界里，Alpha在体温过高的情况下，有一定风险会进入假性易感状态，导致信息素逸散，从而影响到身边的低阶Alpha和Omega。

因而，这个世界如果想要享受沙滩度假、温泉疗养，都是要提前预约登记，还要随身携带强效抑制剂，以免发生意外。

但是这都是很罕见的情况！一般人在家正常泡个澡，怎么就会引发这么严重的逸散！

……难道是那个浴球有问题？

裴汐夏的脸色黑了。

她觉得自己仿佛是那个在垃圾堆翻吃的导致中毒的贪嘴小狗。

还以为捡了天大的便宜呢，呵。

这个裴西柠的房间，真是藏污纳垢！

裴汐夏慌乱起身，抓过毛巾擦拭自己身上的水渍，着急解释：“茉茉！我发誓，我不是有意的，我只是泡澡用了一个浴球，但我根本不知道那个有这种作用！你千万别进来！这里面味道很重，你受不了的！”

门外，陆以茉的动作停滞了片刻，继而又是狠狠的一脚，震得门框都要碎了：“你当我傻？这么浓郁的味道，如果真是不小心，你早就进行控制了！你敢说你不是有意为之？”

裴汐夏真是冤枉，她确实闻到了不假，可是她这么不记得那是她自己的味道，毕竟裴西柠只是个不值一提的反派，那个信息素的味道甚至可能是她随机生成的。

“我……我不小心睡着了，没闻到，真的！”裴汐夏麻利穿着衣服，“你先离开这里，离远一点，去一楼等我，戴上防护口罩！我那里有强效抑制剂，一会儿拿下去给你！”

陆以茉顿了顿，哑着嗓子狠狠道：“你最好是。”

随后，脚步声缓缓远去。

裴汐夏舒了一口气，她不敢立刻出去，怕味道扩散到门外再引发什么不良后果，先是打开排气扇，又吹干头发，看到肌肤的红热逐渐褪去，才敢打开门。

她疾步冲进自己房间，打开系统控制面板，从物品栏找到强效抑制剂，确认提取。

一道刺眼银光闪现，手心里多了一份重量，她连忙握紧，只见手心里多了一根小小的浅蓝色试管。

试管壁上没有任何说明文字，看上去像是三无产品。

来不及考虑这么多，她握住试管冲下楼。

空气中，药感茉莉的味道称不上浓重，甚至不如刚刚在浴室门口有张力。

陆以茉半靠在一楼中厅的沙发上，双目微闭，口罩下露出的肌肤显得格外苍白。明明是夏天，身上却紧紧裹着钩花毛毯。

总感觉，跟上次的症状不太一样。

裴汐夏急忙上前，跪在她身边，用手去探她的额头，被冰得一个激灵。

陆以茉推开她的手，手背捂住自己的眼睛，仿佛受不了吊灯的炫光：“别碰我……药拿来了吗……”

裴汐夏觉得不对劲，易感期的症状不是发热吗？可是陆以茉这已经近乎于冰镇了。

她把药往身后藏，怕药不对症，再引发什么副作用。却不想陆以茉如同有透视功能，上一秒手还挡着眼睛，下一秒精准伸出，夺过裴汐夏手里的试管，从头上掰开，毫不犹豫地倒进嘴里。

丝毫没有给裴汐夏反应的时间。

裴汐夏急得要命：“你确定你是发热吗？你就乱喝？”

陆以茉眼睛勉强睁开一条缝，尖锐地睨着裴汐夏，喉咙沙哑：“喝就喝了，总不会比现在差。”

明明刚刚在浴室门口还中气十足，现在却气若游丝。裴汐夏知道，陆以茉这是真的很难受。

她无比后悔，就不该图一时新鲜，用那个什么浴球。

这时，裴西瑶也捏着鼻子从楼梯上下来，见两人在沙发姿势暧昧，脚步顿住，脸骤然红了：“我说我好好写着作业怎么突然一股热浪，搅得我心神不宁的，原来是你们两个这么不要脸！公然搞黄色！扰乱公共秩序！”

裴汐夏烦躁吼她：“闭上你的嘴，滚回你房间去！”

裴西瑶吸了吸鼻子，不自然地皱了皱眉头：“不过现在味又变了，跟刚刚不一样了……像是……那种冻土、铁锈之类的味道……嘶——好冷！大热天的你还盖上被子了……”

“等等！”裴西瑶突然瞪大了眼睛，指着陆以茉一脸惊恐，“你该不会是传说中的冰火人症候群吧？”

“冰、冰什么玩意？”裴汐夏听到这个和某小游戏同名的病名表情呆滞了一瞬，有一种穿越的不实感。

哦，她确实是穿越了。

“你不上网冲浪吗？信息素双向失序综合症，又名冰火人症候群。”裴西瑶似乎对裴汐夏的网速很无语，开始科普。但是她语言表达能力实在欠佳，半天才把话说明白。

简单来说，就是Omega机体受损后的一种信息素紊乱的疾病，受外界影响明显，有点类似于现实世界的双相情感障碍——信息素逸散时，进入发热期，表现有些类似于轻躁狂；信息素骤缩时，则会发冷畏寒，情绪低沉，表现类似于抑郁期。

属于一种极为严重的精神疾病，破坏性极强，患者本身也会十分痛苦。

看着陆以茉苍白的脸，裴汐夏心疼至极，同时心底泛起一股巨大的不安。

在她原书的设定中，并没有出现这样“信息素双向失序综合症”这样具体的名词，陆以茉确实是在精神方面受到了很大的刺激，但只是应激状态下情绪不稳定，机体没有受损，相当于是抑郁情绪和抑郁症的区别。

同门说她有精神病，也只是为了替她脱罪，并不是真的。

而现在，陆以茉真的病了。

再加上晏凇蓝的自我意识觉醒，裴汐夏觉得，一切可能不似她想象中那么简单，这个世界有它自己的一套运行规则。

她不像是什么创世主，反而更像是一个扭转未来走向的媒介，一个被固有认知套牢的囚徒。

陆以茉就像一块升华状态下的干冰，源源不断地扩散冷气，降低周遭的温度。她本人精神状态也极为低迷，神色恹恹，四肢疲沓，任由他人摆布，完全丧失交流**。

裴汐夏压下心中的焦躁与不安，把陆以茉扶回她自己的房间，在床上安顿好，又给她找来鹅绒被盖上，还往被子里塞了好几个暖水袋。她把空调温度升高，去煮姜黄椰奶。

陆以茉只喝了几口，就开始干呕。

裴汐夏怕她呛到，连忙拿到一边。

担心陆以茉情绪低落，裴汐夏特地打开电视，找了个喜剧综艺给她看。

陆以茉嫌弃地避开电视的方向，蜷身侧卧，但是并没有开口让她把电视关上，仿佛不介意听个响。

裴汐夏就装没看见，毕竟，两个人干巴巴坐着任由空气安静流淌，更尴尬。

这档综艺笑点不是很密集，看了一会儿，裴汐夏上下眼皮就开始打架。

过了不知多久，耳边突然响起陆以茉淡漠中略带虚弱的声音：“我好了，你可以走了。”

裴汐夏肩头一抖，忍不住磕了一下头，才意识到自己迷迷糊糊睡着了。她下意识伸手，想再探一探陆以茉的额头，被毫不留情地推开。

“你没完了？”

裴汐夏舒了一口气。看样子，是恢复了。

她再次真诚道歉：“茉茉，真的很对不起，我没有想到会引发这么严重的后果，我向你发誓，我真的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如果撒谎，我就——”

陆以茉打断：“我很困，不想听了。”

裴汐夏下意识看了一眼时钟，发现已经将近两点钟了。她连忙告退：“那我不打扰你了，你好好睡一觉，明天早晨我们一起去医院，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次，陆以茉没再说话。

第二天，两人去了医院，特地挂了复诊号。

陆以茉似乎有些讳疾忌医，坐在车里就一直不吭声，进入诊室后更为抗拒，一直戒备地攥着领口，神情黯淡，不愿多说一句话。

全靠裴汐夏这个见证全程的罪魁祸首做嘴替。

医生听完裴汐夏的描述，面色凝重：“确实很接近信息素双向失序综合症的症状，具体是不是还得看化验结果。”

他开具了一张化验单递给裴汐夏，裴汐夏接过一看，吓得手一抖，做这个化验竟然要抽八试管的血！好人也给抽坏了！

她忍不住问：“大夫，八试管血大概是多少毫升？我们茉茉本来就身体虚弱，早晨又是空腹来的，我怕她受不了。”

听到“八试管”三个字，陆以茉的肩膀明显微微颤抖。

难道陆以茉害怕打针？

医生回答：“大约三十毫升左右，你放心，这个抽血量不会对病人身体造成伤害，不过最近几日可能体乏嗜睡，注意食补。”

裴汐夏谢过医生，试着想去拉陆以茉的手：“茉茉，我们去采血？”

陆以茉直接无视裴汐夏的动作，走到医生面前，低声问：“大夫，如果我是这个病。能治好吗？”

医生斟酌说辞：“这个嘛，还是有个体差异的，乐观地说，存在临床治愈的可能性，不过不管怎样，肯定是要终身服药的。”

陆以茉转向裴汐夏：“你听见了吗？”

裴汐夏没反应过来：“什么？”

陆以茉垂着双眸，神色晦暗，言简意赅：“治不好，我不治了。”

说完，她转身阔步走向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