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青郅周身妖力一瞬之间自脚下倾泻而出，冰蓝色的灵雾将整座城池一寸一寸锁定，冰封之力将落云城此间的一切骤然停止。

那路边原本嘈杂的一切都突然停了下来。

太安静了。风吹过的每一根发丝仿佛都有了声音

青郅指掌翻覆之间无垠妖力喷涌而出，将此方空间搅弄如碧海生波，他感知到卫黎气息仍在此地，目之所及却如空无一物，无匹妖力自此方天地铺陈而过。

找到了。青郅指尖轻轻一拢，正于半空拨弄那枷锁之时，突然数道雷霆电光如一瞬乍现以极其诡异的速度自他头顶上方当空劈落。

青郅冷笑一声以自身妖力悍然相抗，然后那挟着冰晶的浩瀚妖力便势如破竹般卷起那电光直直砸回来处。

“既已出手，何不现身。”他抬眼望向那处，眸间冷如寒刃。

一道两道三道……万道雷霆电光倏尔自四面八方赫然冲至青郅面门及脑后，他拂袖一挥，身形岿然不动，指尖却已将那方枷锁完全剥落。

他正要自那空间拉出卫黎之时，一个灰影却突地持一柄赤金琉璃梭自身后袭来，青郅半侧过身，右手虚握掌心凝以磅礴妖威急朝那人面门而去。

那柄琉璃梭斜斜擦过青郅侧身，然而这方空间却又趋于合拢了，青郅以身抵在夹缝之处，使力将卫黎自那浓雾拉扯出来。

恰此时，这灰衣锥帽的妖修又传来最后一击，那杆琉璃梭携雷光电威之势重重劈下，青郅右手幻化出一柄玄冰晶棱迎上那梭发出惊天动地的声响和罡气。

两柄法器撞击之间，那冲天的气劲终于将那人兜帽吹落，现出其下隐匿的容颜。

“厉大人。”青郅似眼睫微颤，薄唇轻启，缓缓说出那人姓名。

那人冷哼一声不答，便是快攻而来斩断二人之间联系，然后左手飞速掐诀欲将那方诡秘空间速速闭合。

“厉大人是为了什么？”青郅盯着他道。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你们人人都要问我为什么！”那灰衣兜帽之人却似是怒极，几乎不顾一切强攻而来。

他此刻却似是恨极攻打边道，“青郅大人，我追随你，我辅佐你，我忠诚你！可我到头来落得了什么？！”

他手中那杆琉璃梭泻出无双的雷电妖芒，一瞬照亮了他扭曲的脸，“你说，我落得了什么！！”

“厉相国，本座不懂，你有什么没有，你又有什么想要？”青郅立于原地未退，冷声道。

“寅铭……危渡……麓犀……一个又一个，你亲手将我的权柄赋予他人！”他却完全地癫狂了。

“你全都忘了吗，青郅！”

“我与你携手一同打造了这无上东域，可是青郅大人怕早已忘了我罢。”

“既如此，我要你的权势！你的荣耀！你的一切！”他眼角恨意更浓。

“只要杀了你，你的一切，都必将归属于我！这四域之内，亦必将臣服于我！”

他悍然持梭刺来，而青郅手中玄冰晶棱一瞬间也似将要刺在他胸前，那人却突自那片混沌空间扯着卫黎手臂将她整个人拉扯出来挡在他身前。

“放开她。”青郅眉间冷意更甚，妖气彻底奔涌而出，只如惊涛卷起巨浪。

那人亦祭出连绵不绝的雷霆之力，二人斗法之间借风借雨借江河湖海之势同时将掌间浩瀚妖力狠狠击出。

他早已落了下风，但手中仍掐着卫黎嘶喊道，“大人赢了我，我自然会放开。”

那人手中招式愈来愈乱，却似要将内心所有心声一并吐露于此刻，“这忠诚早已化为了毒药！”

他招架青郅的攻势，却一步又一步后退，喝道，“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

青郅抿唇不言，他将手中玄冰晶棱刺进那人怀中破绽之时，那人却突然如移形换影一般扭曲了空间，将卫黎自身侧拉扯重又挡回他身前。

青郅手中棱刺强行改了朝向，他抓住这个空挡一把拉过卫黎，那柄赤金琉璃梭却神出鬼没一般刺进了青郅心口。

青郅冷厉一笑，将卫黎护在身后再无顾忌。他一掌拂开那人，浩瀚妖力倾注于手中棱刺之上，倾身将那人压制在地，棱刺抵着他脖颈，“厉大人。”

“胜者为王，败者为寇。你赢了，你又赢了。”那人败落于地，眸中却依然疯狂。

“不过大人，这毒还请你好好享受，哈哈哈……哈哈哈哈……”他大笑道，恨意昭然。

只是他看着青郅胸口血色蔓延，头却慢慢偏了过去。似是不愿再看，又似是再提不起半分力气，口中亦不肯再说一句。

厉之祁躺在地上，到底恨他什么呢？

明明是一场多半不会赢的局……为什么要来。为什么会来？

是不甘阿……多么地不甘。

初聚东域……执掌东域……三百年了，三百年了……

你我初时明明没有什么不同，为何偏偏我为臣子你为王？！

为何偏偏……我为臣子……你为王……

青郅看着厉之祁失去血色的唇，突然想起三百年前与他初识之时。

厉之祁穿着一身云纹墨金锦袍，腰挂碧玺带扣，在他身侧轻摇折扇，尽显风流。

后来，那袍子褪下换成了一身狰面兽纹战甲，厉之祁和他一道于妖族战场厮杀、朝堂争斗，他对他许下永远支持，永远效忠的誓言。

他们拥有了这东域至高无上的地位，他权倾朝野万人之上。

再后来，一个又一个将军横空出世，他们的出现到底分走了厉之祁手中的兵权。

青郅看着他此刻闭着眼，呼吸微弱几如死去，却不知为何想再唤他一声，“之祁。”

厉之祁。

卫黎站在青郅身侧，看着他胸前血液乌黑一片，这个强大的男人终于支撑不住一般仰面倒进她怀里。识海之中铉止却催促道，“你在等什么，杀了他，这是最好的机会。”

她没有理会那吵嚷，而是背着他来到曾经那个熟悉的住处。

不知道青郅用了什么术法将这间小屋保护或修补，这里什么都没有变，同她走时候一样。

她将青郅平放在屋内那榻上，看他此刻那冷峻容颜双眼轻阖，然后剧痛之中他化身为犬形蜷在榻上，犬耳倒伏，喉间溢出一点破碎呜咽。

“宿主，别忘了你曾答应过我的。”铉止声音自识海传来。

她看着他犬尾，那长长的铁青色的尾巴此时毛茸茸地搔在手边。

“……我没忘，就等他……好一点。”卫黎盯着榻上这人，然后指尖拂上他眉间。

“可是宿主，你总是得杀了他，才能拿到我要的东西。”你不愿……你总是不愿，事已至此，这到底有什么不同？

“他因护我而伤，我做不到此刻就杀他，总之……现在不能。”卫黎冷声道，“别忘了，你要的那太初玉壶碎片还在我手中。”

“你……”铉止还未说完，突然听到门外叩起三声轻响。

卫黎眉间一肃，却听寻风在外间道，“属下寻风，求见大人。”

卫黎松了口气，想来他应是见城内生变赶来，便道，“进来吧。”

寻风见屋内之景便是一愣，他自外间快步走来，问道，“卫姑娘，大人怎样了？”

他看青郅胸间污血已将大片皮毛打湿，便伸出指尖自青郅胸口沾了一点血液轻嗅，惊道，“这毒是七杀宝色散！”

“什么是七杀宝色散？”卫黎眉间微蹙，问道。

“我东域之中，有一奇花名曰七杀宝色，此花亦正亦邪，至毒至灵，以修士精血浇灌而成。”寻风轻声道。

“用此花炼成七杀宝色散，七日之内闭锁修士灵力于己身，从此远离大道修途，是以既可救人亦可害人。”他看着榻上青郅模样，指尖几要将掌心刺破，“何人如此狠毒？是谁？”

“我听阿青叫他‘厉之祁’。”卫黎道。

“厉大人……真是厉大人？”寻风豁然站起身来，“是厉大人指使了麓犀！”

“这毒究竟有没有办法解？”卫黎问道。

“至毒至灵之花，无解。”寻风涩然道，“但我想若是找朗先生来看，或许……或许有解也说不定。”

“既如此，命人密信……不，你亲自去，将他秘密带来。”卫黎道。

待为青郅包扎完伤口，卫黎小心地抱着他躺在榻上，以手轻轻抚摸他脊背的毛发。

“阿梨。”他声音很低，但卫黎一时只觉得足够的惊喜，“你醒了！”

“阿青觉得伤口疼吗，还有什么不适？”卫黎连声问道，她轻轻摸了摸他的嘴筒子，“我已命寻风回去找朗先生了。”

青郅将脑袋窝进她怀里，温声道，“此毒无解，找他亦无用。”

“可是阿青……”卫黎正要说，识海却传来一阵剧痛，便听铉止斩钉截铁道，“宿主，我们就一起来看看，青郅自己的选择。”

只见这镜灵倏而现身于屋内，将一道灵光秘法点向卫黎眉间，将他们三人一道拉入卫黎死去那一幕。

水镜之中，应涿崖之景重现于面前。

彼时卫黎衣襟残破，大片的血液自胸前腹下要害之处汩汩流出，然手中仍握着一把剑。

她阖目坐在那山间，洞外细雨洒落，渗进这山野泥土之间，随着这场大雨，她的性命亦走至尽头。最终只余一副残破身骨仰面倚在岩边。

……

“青郅，我要你的妖尾，你的性命。”铉止挥袖收了那方水镜，“你若不死，她就不能活。谁死谁活，便由你二人来选。”

一些原本难以开口的痛苦和质问……

不知道大家会同情厉大人咩？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4章 第 14 章